第四十四章：法神与源汐

“......尤莉娅......准备好了吗......”卡琳低着头低语着，葬疯狂挣扎，不过凭他那瘦弱的身板施加的力道想要摆脱破坏世间万物之力还早的很，或者说毫无可能。

“......好了......”红莲的真红之魔王尤莉娅双手捧着一团燃烧热烈的黄金之炎，她悄悄瞄了低着头的卡琳一眼，慢慢走向拼命喊着不要不要的面露绝望的葬。

“大师姐！大师姐！不要再躺了！再躺下去！你小师弟我就要完蛋了！”

“师父！师父！师父救我！徒儿知错了！徒儿再也不得罪客人了！”

“大胆！师父说了我可是白神后裔！天生就是要做神的人！还不快将那团火离我远一点！放肆！谁给你的勇气违抗我的命令！混蛋！都叫你住手了！娘——！”

装腔作势不成的葬只好痛哭流涕地求饶，离他最近的卡琳只觉得耳边有只苍蝇在嗡嗡叫，她用空着的手捏住葬的下颚，迫使他张开嘴，示意尤莉娅先烧掉他的舌头。

摧毁世间万物的力量瞬间固定住葬的身体，让他动弹不得。

“......让你......欺负尤莉娅......代价......”

卡琳在葬的耳边发出小恶魔的低语，作为三魔王中的大姐，卡琳拥有绝对的威信，她遵从妈妈的命令照顾自己的妹妹们，要是自己的妹妹被人欺负了，她第一个废了他。

不要啊！！！葬闭上眼睛放声惨烈大叫，想他法神二弟子，什么人不是得吞声忍气自己的调戏，没想到有朝一日会在阴沟里翻了船，但是没想到翻船代价有这么大！

难以忍受的炙热气息离自己越来越近，然而那个金发幼女脸上的表情却越来越愉悦，身后的白发幼女也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恶魔啊......不，恶魔中的恶魔，她们是魔王啊！！！

葬终究因为源汐得救了，至少是暂时的。

源汐还活着。

他活着的动静吸引了卡琳、尤莉娅的注意力，让她们暂时停止虐待葬。

米莎小脸不悦地看着他，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可以承受住自己的雷霆一击，那一拳连星辰都可以打碎，嘛，毕竟是法神弟子，不像以前的那些玩具，没有那么容易坏掉。

“......有趣......”

米莎的小手勾了起来，形成爪状，蓝色雷蛇在她掌心狂暴肆虐。

被三魔王任何一位定义为有趣，都不是一件能让人开心起来的事。

白砖小路产生的蛛网裂纹的中心处，源汐用手撑在碎裂的土地上，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不发一言，只听得见艰难的呼吸，一口又一口像恶鬼的嘶鸣，他的腰部就像断掉的杆子，看上去永远立不起来，一直保持着勉强垂直的姿势，他摇摆了一阵子手臂，随着他的动作，灰尘瓦砾纷纷从他的头发、脸蛋、衣服上落下，他的样子狼狈至极，脚下流着一摊血，血液在不断向外扩散。

源汐的额头裂开一道大大口子，一直往外流着血，落到寒冷地面，天气冰冷，有些鲜血和灰尘一起凝结在他的脸蛋上。

他的一身素袍此刻破烂不堪，多了好几条狰狞的裂缝，腰间的玉带早已断裂，不知掉到了什么地方。

源汐伤势不轻，葬看到这一幕红了眼，愤怒地大叫：“你们这些坏女人，打伤了我师姐，师父不会放过你们的！你们就等着罚抄《法神规》一百遍吧！”

对于尚且还是小孩的葬来说，法神那本厚到可以一下将人砸到痴呆的戒律书，抄写它是最严厉的惩罚。

葬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彰显自己的存在感，也不应该在被俘虏的情况下还以势压人。

他不知道，他面对的，可是三个天不怕地不怕，可以为了一己私欲犯下滔天大罪的，魔王。

“......直接杀了你......多嘴......好吵......”卡琳冰冷又威严的精致脸蛋出现了一丝薄怒，她将手移到了葬的喉咙，扼住了他的性命。

杀死法神弟子会招来什么祸端，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源汐缓缓抬起了头，看见自己的师弟眼睛翻白的一幕。

他脑袋里的一根弦断掉了。

他的后背上，束着长长黑发的白色发箍，上面雕刻的纹路亮了起来。

源汐颤抖着伸出一只手，张着嘴发出不成音节的嘶哑声，他想要抓着什么，师父的嘱托、葬的性命，两者都有。

光芒瞬间熄灭，发箍上的纹路渐渐暗淡。

米莎化作雷霆眨眼之间出现在源汐面前，再次挥出雷霆一击。她可爱的脸上扬起残忍的微笑，眼神像在看一件即将被破坏的玩具。

被雷霆包围的拳头在源汐的瞳孔里越来越大。

死亡的威胁让源汐的求生欲望爆发到不可思议的地步，他突然听到了一阵震撼灵魂的哀嚎声，那是死者最后的怒吼，那是神明死去之前，留给世界最后的音讯。

纹路完全消失，发箍断成两半，落在地上发出响亮的叮当声。

寄宿在源汐的黑瞳之中的黑暗，在这一刻，完全爆发。

魇魔化。

源汐猛地抬起了头，他的眼瞳有多么令人恐惧，仿佛天底下所有的阴影都覆盖在上面，黑暗在蔓延，不局限于眼睛，像黑水流出眼角，流过太阳穴，让他的脸狰狞可怕，此时他的眼睛像一池墨水，有巨石落入了这池墨水，让黑水四溅到干净的地面。

米莎可不管他是什么妖魔鬼怪，她此时只想把吓了自己一跳的法神弟子的脸打烂，所以她失去了最后的机会。

逃跑的机会。

心魔族人，他们从被诅咒的神灵死去的残骸中诞生的生灵，为天地不容，大部分心魔族人刚诞生就会被天罚杀死。

心魔族人有不得不杀死的理由，他们有一项天赋，这项天赋让天地畏惧，那就是吞噬。

吞噬生灵，获得他们所有的能力，这就是心魔族人恐怖的吞噬天赋。

自死去神明躯体中诞生的心魔族人无情无欲，生存的目的单纯又可怕，他们早早就确定了最后的吞噬对象，为了获得吞噬最终目标的资格，他们会吞噬很多生灵，很多，很多，直到他们有足够的力量可以和最后的庞大猎物对抗。

一个心魔族人起码要吃掉一个大陆的生灵才会得到满足。

心魔族人，他们从死去的神明躯体中诞生，能让神明陨落的只能是另一个神明，死去神明的仇恨寄托给了心魔族人，心魔诞生的目的就是吞噬神明，他们的猎物就是神明。

心魔族人被称为逆神的恶魔。

源汐就是心魔族人，他很幸运遇到了法神，法神怜悯他的性命，出手抵抗天罚救了他。

米莎不知道这一点，她不清楚眼前的少年可是连神明都要警惕的怪物。

她很快就会知道了。

法神清楚源汐的威胁性，但这个慈悲心善的老人不忍心结束天生背负残忍宿命的婴儿的性命，所以他决定教源汐成为一个人，而不是以吞噬神明为目的的怪物。

十六年时间，法神教会了源汐尊敬、守礼、保护和笑。

还有两项，不用法神教，源汐自学而成，第一项，乃凡人最可怕的情绪之一。

其名为，偏执畸形的爱。

源汐六岁那年，法神寻到了白神后裔——不满一岁的葬，带回了法神殿，白神已经陨落，他的衣钵需要有人传承。白神和法神关系很好。

法神将葬交给源汐，拜托他安置好这个婴儿，这个他未来的师弟，全然没有发现他眼里充满阴霾，源汐不发一言地点头答应了，一如既往，法神放心了，他相信源汐会办好这件事，源汐做事他一向放心。

唯独在这件事上，源汐让他失望了。

次日，法神拜访天神归来，只见源汐一人在大殿静静看书，还特意点起了一炉香火驱散蚊虫，烟雾环绕中，少年认真习法，看到这一幕法神满意点头，问他那个婴儿安置在哪个住处，可有悉心照顾。

源汐没有回答，只是看书，法神感觉有点不对，提高声音又提问了几遍，源汐终于放下书卷，抬头看向法神。

他那深邃的黑瞳冰冷得毫无生机，让法神第一次感到自己的徒弟如此陌生。

那个婴儿呢。法神问。

源汐沉默。

那个婴儿呢，源汐！法神嗔怒。

源汐沉默。

源汐！为何如此！法神对源汐大声怒斥。

源汐仍旧沉默，不，他开口了。

师父有我一个人就够了。说完，源汐继续沉默，再也无法从他口中得到任何回答。

法神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黑发及腰的弟子，本就苍老的面容变得更加苍老，他深深叹了一口气，背着手离开了大殿。

比起责备源汐，他要先确定那个婴儿的生死。

大殿里，明白师父对自己失望后，源汐的掌心被指甲刺出了血。

法神最终还是找到了葬，葬很幸运地挂在生长在峭壁上的藤蔓上，一点伤也没有，看到法神那张老脸出现的时候还咯咯笑出了声。

法神抱着葬，在悬崖上吹了一个夜晚的冷风，悬崖有千米高，这个高度远远足以让一个婴儿摔得粉身碎骨。

到底是多么残忍的人才会做出这样事，法神无法再放心将葬交给源汐，此后四年，他都是亲自养育葬，这四年内他不见源汐，只是让源汐完成自己指定的课题，源汐恭恭敬敬地遵从，一直安分守己，专心完成课题，这让法神对于源汐的戒备放松了一丝，在观察了一段时间后，他才推着四岁的葬和十岁的源汐见面。

这是源汐和葬第一次见面，源汐低头看着眨着眼睛流着鼻涕的男孩，牵起了他的小手，郑重说道。

我会保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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