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39 只有我不在的街道(三)

走过那里的时候，莲下意识地凝视着那座宫殿。

那深邃的眼神，像是能吸收万物，琥珀色的映照下，就连空气中一切的金黄色光芒全都会黯淡下来，可是唯有落到那座高大建筑物面上的时候，会显得愈发明亮。

白金圣母大教堂，那是翡冷翠最高大的建筑物。

他打了个冷战，忽然想起以前的外乡人来到本地时候所听到的传闻：为了建成这座大教堂，大教堂的地底下，埋藏了无数的白骨，所以每天主教们都会来此祈祷，以净化那里的怨气。

他已经很久没有去过那里了，而上次他去那里的时候，是那个男人带着自己去的。

——罗格里德·波尔金

那个名字他并不陌生，在他还没有懂事的时候，那个男人就像是自己的亲生父亲那样陪着自己，他曾经一度以为那个男人就是自己的父亲，蜜儿跟他说过，如果一个男人为了保护母亲可以付出一切，那么他就是自己的父亲。

可是那个男人听到自己叫他父亲的时候，他像是疯了一样地咆哮了起来：“你说这种蠢话干什么！”

随后他给了自己一巴掌，好像在打他自己不成器的孩子，少年低着头，没说话。

也是从那以后，莲才知道自己的父亲不姓波尔金，自己也没有跟着母亲姓，而那个叫亚伯克的男人，幼年在翡冷翠的时候，被一户叫做美帝奇的落魄贵族收养了，在那个寒雪飘落的复活节之夜，美帝奇家的家主像是命中注定，亦或是如同传闻中那样，受到了恶魔的蛊惑，走在大街上，看到了那个黑发的年轻人，然后他不顾反对，收养了那个日后名震全国的男人。

插在口袋里的手指摩挲到了什么东西的表面，莲掏出那个金黄色的徽章，端详起来，徽章上刻印着骑士剑与蔷薇，那是美帝奇的族徽，骑士剑代表美帝奇以武功起家，蔷薇则是个耐人寻味的标志，有人说那代表着美帝奇家族在各个领域的繁荣，还有人说，那是以此纪念阿拉多·美帝奇所创立的蔷薇骑士团。

——闪耀的图案之下，则是自己的名字。

“莲·亚伯克·美帝奇

——星光历1023年制”

美帝奇家族的由来似乎一直是个谜团，据传其祖上阿拉多·美帝奇曾经是能使用圣剑的一名星光骑士，他本是一介农民，却拔出了星光之圣剑，伴随初代教皇征战天下，让当时还尚未建立国度的真理教会的疆土扩张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

可是在收复北境的前夕，阿拉多·美帝奇突然染上重病，并在不久后离去，这直接导致了教会军团的覆灭，直到现在，北境也始终是教皇国耿耿于怀的目标。

不过那都跟自己没什么关系........少年在心中提醒着自己，早在那个男人离开教皇国的时候，自己就已经跟那个家族没什么关系了。

“嗯？”

莲忽然站住了脚步，注意到了不远处的红发少女，她的打扮依旧还是那么高雅，散发着迷人的气息，可是在这个人烟稀少的时间点，若是有强盗路过，想必会认为她才是最值得抢夺的宝物。

他默默地把那个小袋子装进了长袍的口袋里，那里头是伊莉丝她所需要的东西——一点谷物糖水，一块小面包，还有可以用法术驱动的暖袋，虽然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这么谨慎，但是还是下意识地这么做了。

——或许他下意识地觉得那个女孩如同一朵娇弱的鸢尾，就跟自己后花园的花田中的每一朵白鸢尾那样，他一直以来都细心地照料着，就连每一步都谨慎得难以再谨慎，

“小莲！”

她一看到自己，就不可避免地传达着好意，她似乎总是这样，毫不畏惧地释放着她的好感，把自己逼得无处可逃。

莲有一瞬的时候，想要就这么转身离开，彻彻底底地切断跟她之间的关系，可是他不能那么做。

他这个年龄段的男生，难免会对漂亮的女孩子有过情愫，但是莲不太一样，更准确的说，他从来跟别人都不太一样。

莲第一次受邀去参加蜜儿生日宴会的那个夜晚，他独自坐在旁边，看着别人跳舞，然后一双美丽的碧眼出现在了他的视线当中，莲回过神来，发现所有人的视线都注视着自己，瑞吉斯大公那张脸在水晶吊灯的照耀下粉成了猪肝色，因为在他的身边，一个大贵族的小儿子死死地盯着自己，好像自己是他的杀父仇人，但是他的父亲当时也在一旁站着呢，莲觉得两人真的很像，就连那瞪着眼睛的神态都那么相似。

那个夜晚他其实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蜜儿带着他跳起了舞，把所有的目光都夺走了，他根本不会跳舞，好几次踩到她的脚，可是少女的视线跟手依旧是那么温暖，就跟她绯红的长发那样，她循序渐进地教着自己，在美妙的音乐当中度过一整晚。

于是那天以后，莲每次去修道院的时候，旁边就会有一个少女跟着，一开始莲觉得她很烦，就好像是甩不掉的口香糖，可是当少女朝他露出善意的时候，他的心又软了下去。

母亲离开以后，很久没有人这么关心自己了，而且莲觉得她的性格挺适合当朋友的，她跟自己说话的时候，显得那么开心，让莲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这不是喜欢，他只是喜欢上了这种能让对方高兴的感觉，如果自己只是稍稍释放好意，就能让她感到高兴，那么他何必又拒绝呢？

——他很清楚这一点。

如今光阴飞逝，两人再也不是可以牵着手一同走进大教堂玩过家家的年纪了，瑞吉斯家族如今正要飞黄腾达，蜜儿的哥哥娶了亚特兰大联邦中某个小国的公主，那个国度处于亚特兰大与教皇国的重要要道，是埃尔伯利亚圣厅监视自己盟友的好地方，如今北部战线烽火频起，势必过不了多久，教会与北境铁骑的战争又会一触即发。

瑞吉斯家族跟自己那个已经是个垂死之人的家族一比，彼此仿若蝼蚁与巨龙。

还有——如今已经是孤身一人的自己，有着自己的想法，而那个想法，或许会毁掉很多人的幸福。

——包括她。

更何况，那个女孩的存在，即使是对她，也是无法吐露的秘密。

自己决定守护她的话，势必就得失去什么，这是很简单的等价交换规则。

在少女朝自己跑过来的短暂时间内，莲思考该用怎样的态度去面对她，但是已经太迟了。

她穿过街道，敏捷而伶俐，如同一只野兔子，踩着银色的高跟鞋穿越月台，激动的神情掩盖了脸上的那抹红晕。

“小莲！你不要紧.....”

她脚底似乎一滑，像是要翻滚了起来，身体微微坠落。

“危险！”

莲在那一瞬间接住了她，她顺着被自己的手揽在怀里，感受着她的呼吸，莲微微在心底叹了口气，想要放开她的时候，却只发现双手被她紧紧地握住。

“你昨晚跑到哪里去了？我很担心你，爸爸跟我说爱德华一家子都变成了怪物，他好不容易才从老公爵那里才逃了出来，守夜人跑了进来，到处都是血腥味。”

她的声音带着一点哭腔，让莲一时有些发愣，原来她是如此地担心自己。

或许是察觉到了自己想要放手，她的声音微微颤抖起来：

“让我保持这样一会儿好么，我怕我在做梦，松开你就看不到你了.......”

——总觉得她好像不太对劲，她什么时候会如此敏感了。

莲试着在脑海中探寻着关于她哭泣的回忆，可是得到的记忆却是0，也就是说，在自己与她来往的这些年中，她哭泣的次数屈指可数。

ps.明天应该会爆更，迅速结束第一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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