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死者

“哈，呼，哈……”

浑身的衣衫被水给浸透，不，那或许是自己的冷汗吧。水滴蒙蔽了眼睛，看不清前方的路。

不能停下，一旦停下就会被追上，自己比谁都清楚这点。

脑袋昏昏胀胀，感受不到自己的手脚，它们或许只是凭借着惯性向前挥动吧。

感受着迎面而来的风，还有比往日更加刺眼的阳光，暴露在外的皮肤传来阵阵麻痹般的痛感，就像是被蚂蚁啃食一般，说不上严重，但是让人烦躁，还在不断磨损自己的意志。

幸好现在是特殊时期，废墟的街道上都没有任何行人，所以不会有人看到自己窘态。

虽然厌恶那群疯狂的家伙，但现在就稍微感谢一下他们造成的状况吧。

全身保持着一个微妙的平衡，一旦遭受到任何一点外力的刺激，自己想必都会倒下的吧，就算如此还是得继续前进。

不知道前进的方向，不如说现在这个状况自己还能跑到哪里去呢。

无论回想几次，无论怎样说服自己，同样的恐惧都会涌上心头。

世间怎么会有这样的怪物。

那种生物，出现在身边的时候甚至无法发觉，不，是不可能发觉。那毫无疑问的就是本人，也是只有本人才可能分辨出来吧。

啊，我到底在说些什么，我是已经疯了吗。

就算不是，也已经不远了吧。

我可不能死在这里，一定要在那之前，把这些事传达出去才行。

嘎啦一声。

惊觉地转过头，但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身体却轻易地失去了平衡，跌倒在了地上。

意料之外的，没有什么痛感，是感官迟钝了吗。

模糊的视线中，几只小巧的东西从眼前快速跑过，耳边传来碎石滑落的声响。

什么啊，原来只是老鼠啊，能在这样的灾难之中活下来，也真是了不起的家伙。

脑海里浮现出了那日的话语。

“临渊城会毁灭吗。”

“……不会。”

这样的惨状还不能被称作毁灭吗？

还是说只要有人在，临渊就有重建的一天，所以称不上是毁灭呢。

现在想这些也没什么用吧。

只是，真想见到恢复原样的繁华的临渊啊。

呼吸稍微有些沉重，是脖子上的通气口沾染上了灰尘吗。

勉强地直起身，我到底是用力了还是没用力呢，感受不出来啊。

视线变得有些清晰，应该是习惯了现在的身体状况吧。

最先映入眼帘的就是让人厌烦的东西啊，虽说就算不想也会看见的，手臂上那不详的黑青色的鳞片。

幸好周围没有镜子的残片，让我没法看见自己现在这悲惨的模样。

事到如今，我才终于发觉了一点。

啊，是了，现在这副模样，有谁会相信我的话呢？

周围有些安静，应该说是死寂，就像我此刻的内心。

并不是完全没有希望，只是对仅有一面之缘的我，他会做到什么程度。

呵，也无所谓了吧，会被怎样对待根本从一开始就无所谓，我要做的只是将这件事给传达出去而已，如果他真的和传闻中一样，只要知道他们的存在就足够了。

身体涌现出了动力，呵呵，不，还是一如既往地什么都感觉不到，动力什么的不过是我的心理作用，但这样就足够了。

明明要在这偌大的临渊城找一个人是何其的困难，但我确却是想着这也能做到。

真没想到上了年纪后还会感受到年轻人的冲劲。

慢慢支起身子。

这样下去说不定能成功……呵，要是他没出现的话，说不定……

“真是让人吃惊，想到这样的状态你还能跑这么远，还是说城主府有还没被发现的暗道？”

制式的服装，腰间别着一把长剑，高挑的身姿，表现出来的气质，所有的一切都和记忆中的那人一模一样。

但，这次又不一样，似乎捕捉到了什么。

“……哈哈哈，看来你的画皮也不是完美无缺的样子，连我这样的将死之人，都能感觉到出你不是他，哈哈，真是滑稽。”

听到这句话后，“秦沭阳”的脸色第一次变得阴沉了起来，磅礴的杀气逸散而出。

“哈哈哈哈，被戳到痛楚了啊，只会躲在他人外表之下的胆小鬼！”

没有言语，散发着不详气息的魔剑缓缓出鞘，猩红的灵气笼罩了这片天地，气机被锁定，方圆之内，几尺之间，无所遁形。

“死。”

就像是来自上天的宣告，极为狭小的空间内，所有生灵悉数消灭，地面上只留的边缘被整齐切割地菱形的空洞。

“秦沭阳”并没有任何喜悦的表情，手中沾满魔气的细剑狠狠地砸下，大地被狠狠地撕裂。

“被魔剑锁定气机后，不可能逃得了。也就是说在那之前吗，故意说那些话，抓住我动摇的那一刹那，啧，只有逃跑本事的鼠辈。”

魔剑慢慢归回鞘中，方才让天地为之色变的骇人气息瞬间消失不见。

士兵们循着骚动的声音赶来。

“秦队长！”

缓缓地撇了他们一眼，腰间的长剑连同剑鞘一起飞出，如同拍西瓜一般，将领头者的头颅一下字拍碎，红白混杂的汁液飞溅，沾染在剑鞘上的鲜血慢慢被吸入内部。

周围的人呆楞楞地看着这一切发生，因为过于惊讶，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就这样呆呆地站在原地。

直到第二人被杀害之后，其余人的人才露出了惊恐的神情，想要逃离，可惜已经太晚了，把他们全部屠戮殆尽只花费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

“浪费的部分就由你们补回来吧，嗯？”

远处的天空，一道光柱冲天而起，圣洁的光辉自云端洒落。

咋舌一声。

“令人恶心的东西，罢了，在这边的事反正都办完了，现在还不是和那东西硬碰硬的时候。”

……

“哈，呼，呼……”

上次像今天这样拼命奔跑是多久以前了呢。

真的是，不要让老年人做这么剧烈的运动啊。

不过这下可麻烦了啊，为了从那家伙手里逃掉，魂魄的四分之一又消失了。

穷途末路，说的就是这样的情况吧。

那家伙发现后肯定会暴跳如雷吧，最后能恶心他们一次也算是赚了。

唉，但是该怎么办呢，什么都没有传达出去。

面对他们那样的生物，没有防范是绝对不行的，得像个办法……

那是！

梦幻般的粉金色，她整个人就像是飘忽不定云朵，或者说她就是美梦的象征呢。

无论是哪一个，她都使我慢慢地停下了脚步。

张开嘴，没有发出声音。

她，慢慢举起了象征着她身份的权杖，指向我。

我没有躲避的想法，不如说我的身体根本做不到躲闪。

我只是，有些疑惑。

但看到她眼中的决绝，我就明白了一切。

啊，公主殿下，是这样吗，没想到我这样的老头子还有能帮上忙的一天啊。

最后的最后，留在我心中的既不是怨恨也不是遗憾，而是由衷的喜悦。

真是太感谢你了，公主殿下。

“对不起。”

权杖落下，我的意识也随之渐渐远去。

朦胧之间，我似乎看到了天边亮起了温暖的光辉，啊，看来是能睡个好觉了。

临渊城，温岩，身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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