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次行动

爆炸之后的走廊变的沉默无比，狂暴的枪声和搏斗都已经停息，只有快要融化了的计算机仍然在烈焰中发出低沉的噼啪声，房间里的电力供应也完全停止，充满塑料臭气的烟雾肆无忌惮的沿着走廊蔓延到下水道之中。幸好这些呛死人的烟气比空气轻，所以它们都漂浮在通道上部，给了地上的幸存者一线生机。

陷入昏迷的布里安是被憋醒的，他在梦境中感觉自己的胸口压了块大石头，他越想用力去推开这石头自己的呼吸也就越困难，到了最后他甚至张开大嘴也没法给自己的肺吸取一丝空气。在大脑缺氧的最后关头他猛睁开了双眼，低头看见了趴在自己胸口的格林娜。看来这头大橘猫是他缺氧的根源，只是醒过来以后他面对的问题就不止一个缺氧了。他看周围还在天旋地转；耳朵里还有爆鸣的金属余音回响；身上剩下的地方都散架一样的疼。

他首先深呼吸一口，至少舒缓一下大脑，结果一下子吸入了不少黑烟，他只得捂住口鼻。见格林娜没有动静，他就轻轻的捅了捅她的肩膀，可还是没有反应。他心中瞬间起了忐忑，他习惯性的伸手去测试脉搏，可自己失去了知觉的手指什么也测不出来。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的布里安更加慌乱，没有脉搏那不就是……

“不会的，老天一般都开眼”，他抱着格林娜挪到了墙边，艰难的把用肩膀蹭着墙壁坐起，在这整个过程中格林娜一直安静的躺在他的怀中。

“不会的，不会的，你没那么容易死”。

他用尽全部力气把她举起，然后颤抖着把耳朵贴上了她的胸口。

“如果你还活着，心跳就不会停止”。

但是轻微的耳鸣却让他无法捕捉到生命律动的节奏，他很焦虑，焦虑的恨不得把这只没用的耳朵剁下来换一只新的，因为他已经欠了别人一条命。

“不会的，不会的”，他开始努力否认自己心中浮现的那个越来越清晰的事实。

她是个那么笨拙；嘴硬；死心眼的孩子，还没有享受过人生，有着大把的年华可以挥霍。他以为自己见惯了这样的悲剧，所以他不会悲伤，结果人总是高估了自己。

他依旧不愿意放开对格林娜的拥抱，就好像他要补上自己从来没有对她有过的亲近与呵护，浓浓的烟雾掠过他们的头顶，或许正掩映着一个灵魂的逝去。布里安的肩膀颤抖起来，他不应该认识一个新兵，那样会使他对死人的思念没有尽头。

“咳咳”，从布里安的怀里传来几声咳嗦，这几声微弱的咳嗦对于他来说不亚于上帝的启示。

“咳咳，我这是……昏过去了吗？”

布里安没有回答，只是单纯的看着她没睡醒一样的脸蛋，仿佛第一次收到圣诞礼物的孩子。

“唉唉唉，你怎么哭了”。

“放屁，老子是被烟熏的”，布里安使劲眨了几下眼睛把泪水挤了回去。

“有没有什么地方受伤了？”

“我刚才有点头疼，现在已经消失了，多亏了玛琪亚小姐给我的防弹风衣”，她拽住风衣一角，露出了它插满弹片和碎玻璃的背部。

“真是万幸，不过你真的没有别的伤口？”

“之前我遇见过更大的爆炸呢，这次的小爆炸根本伤不到我”，她神气的冲着自己伸出了大拇指，这副样子让布里安忍俊不禁。

“好吧，在我们离开这个鬼地方以前还有一件事要办”，布里安的笑容瞬间冰封，他极其缓慢的半蹲着前进，路上还捡起了一块尖锐的木头碎片。

跟皮糙肉厚的敌人打仗，打倒他们以后一定要去补刀，这是他生存至今的诀窍。经过了漫长的跋涉，布里安终于爬到了他那位“老朋友”的身边，格林娜则摸索着找回了突击步枪，简单检查一下发现可以开火以后换上了最后一个弹匣。

“老伙计，我知道你还活着，我这就来结束你的痛苦”。

吉力安的肚子已经开了一个碗口大的洞，烈焰余火的烧灼已经烤焦了露在伤口外面的每一寸血肉。他活不久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布里安只有趴在他的脸上说话他才能听见——那个重型防毒面具此时和他的脸皮融为一体，如果他还残留着知觉的话，这一刻的痛苦恐怕与下油锅无异。

他抬起了手，或者说原本是手的那个部位，或许是想摸摸布里安的脸，但那手最后只抬起了几寸就重重的摔在地上。布里安的表情变的很复杂，面前的家伙究竟是朋友还是敌人，那些宿醉的夜晚和如今的火海在他的脑海中不断交织，紧握着木片的手几次举起又放下。

终于自己也变的婆婆妈妈，像个夹缠不清的孱种。

他最终还是下了手，然后在尸体旁边跪了许久，直到格林娜推了他的肩膀，自己才梦游一般的离开了这片燃尽的废墟。

在半途中遇见了下来探查的特勤，他们抽出几个人来护送二人回到地面，街上此刻已经挤满了消防车和救护车，但是一多半都是特勤的伪装车，里面根本没人，在酒吧里面办事的还是情报局的人。除了前来迎接的医疗人员以外，其他的干员都在冷眼旁观着这两个外人，只有玛琪亚放下了手头的工作赶了过来。

“你们能活着出来，实在是了不起”。

可以看得出来她的喜悦因为同事的在场而变的非常克制，但嘴角的微微翘起还是没能藏住。

“我们现在要休息，顺便一说，下面的情报点被人用喷火器喷了两下，已经不剩什么完整的电子设备了”。

“这就不劳我们操心了，技术人员会负责复原那些数据”。

“而我不是技术人员”，她说完悄悄话后就赶回了原位，那里正在审问活着的佣兵，好在为钱办事的人很好沟通，只需要耐心的谈话就可以让他们敞开心扉，可惜他们提供的情报也没什么实际价值。

后来这场大规模枪击事件被新闻定义为“可燃气体泄漏导致的爆炸”，而且造成了多人死伤，那一个星期里所有人的关注焦点都在响了半天炮的群山之中，这件事故很快就被众人所淡忘了。

敖德萨群山，2300时

波特和康纳利带着二十几个亲信正穿越密林赶往联络好的补给地点，他们行动的极其小心。因为白天的炮声犹如雷震，装甲列车隔着两座山的余威也足以叫营地里的每个人都如坐针毡，不少炮灰当即就打算逃跑，幸好被康纳利的机枪堵了回来。

“队伍越来越不好带了”。

“是啊，要是没有那些特殊小东西，他们就要尿在裤子里了，你说这次补给能按时来吗？”。

“最好能按时来”，要不然你们也得一起跑了，波特看着身边的前士兵们咽下了后半句话。

4号铁轨就在眼前，那是一片被杂草覆盖的老轨道，因为通向森林深处所以没有什么维护，一行人拨开草丛，看见的不是物资，而是一个望着天空的男人。

“别躲了，我知道你们在那”。

“你是哪部分的？”康纳利的手下纷纷拉开枪栓，瞄准了那个男人，而他面对几十条枪毫无惧色，甚至抬头45度望天数着星星。

“天空在怒吼”。

“大地在燃烧”，波特立刻答出了下一句暗语，然后他不顾康纳利的阻拦跳出草丛，赶到那男人身边。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你是不应该轻易现身的”。

“你以为我愿意啊，跟着破林子里喂蚊子，今天发生的所有事都是不应该发生的”。

“那个围剿也不是上峰授意么”，波特回头看了一眼纷纷钻出草丛的部下，这些内容不能被他们听见。

“接下来的事很麻烦，需要你们来出一份力”。

“什么行动方案？联络人”。

联络人打了个响指，轨道另一端开出一辆奇丑无比的装甲车。

“叫你的人去搬东西吧”。

康纳利不等波特的命令，直接挥手叫人去拿物资。那里面有他们最需要的东西——俗称战斗续行的系列产品：巧克力、饮料、烟草还有小药片，都是含有成瘾兴奋剂的小玩意，他们早就对这种东西渴望的癫狂，他们的用药史可能要追溯到他们还有正式番号的年代。

这确实增强了他们的战斗力，对于波特他们来说，只要可以团结核心力量就可以不择手段。

“那些装着快乐小药丸的箱子里还外带了两把毒刺III，三个小时以后会有一架运输直升机沿17号空域切入这里，他们的目标是盐矿，你的任务就是把它打下来，并且确定里面没有活人”。

“就这么明目张胆的干？”

“当然，对方可是信号旗，绝对不允许有一人漏网”。

如果说来的是这群人的话，波特知道自己不能多问了。

“我就搭便车走了，你会找到新的联络频率”，他跳上了被搬空的轨道装甲车。

“祝你们有个愉快的夜晚”。

得到了补给的士兵们回应以欢呼，他们并不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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