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坦白（五）

除了我和南兰在花园里的合照之外，墙上还挂着许多其他的照片。

比如我和南兰被李叔带上凌峰山去玩那次，南兰与我两人光着脚丫踩在金沙溪的溪水里，用溪水互相泼。

还有初中运动会的时候，我在观众席拍下的南兰第一个冲刺过线的瞬间……

还有在以往的生日会中，我和南兰一起拿着刀切蛋糕的样子——那块双层的蛋糕上插上了十根蜡烛，组成了一个小圈圈，一半是蓝色一半是红色。圈圈的中间，还有着果酱书写的花体字“诚诚&兰兰生日快乐”。

一张张照片看过去，仿佛正在看着我和南兰两人的成长史。我们两人从两个小屁孩，慢慢地长大的过程。

“原来今天也是兰兰的生日啊……这时候，我才终于算是了解了你这个人的全部了，陈诚。”江青绫看完这些照片之后，转过身来面对我，“你现在已经没有什么隐瞒我的了……我都懂了。”

她的眼眶红红的，眼角处还闪烁着晶莹的泪花。

“嗯……”我点了点头，有些话想要说，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才好。

今天是我的生日，我和江青绫本该渡过更为快乐的一天。事实上，在我选择坦白之前，我和江青绫两人都在开怀地笑着。

而造成现在这一情况的……无疑就是我。但是，如果不坦白的话，不仅是青绫，就连我也不会原谅自己的。

所以，纵使再怎么难以接受，我也必须要坦白不可。

“为什么要选择在这一天告诉我真相啊……你这个人渣诚。让我永远蒙在鼓里不好吗……”江青绫怔怔地看着我，仿佛失去了什么。

“因为……”

因为青绫你对我如此信任，我却不能回报以同等的信任的话，我会觉得自己越来越不像个人的——我想这么说，但是还没来得及说出口。

“不要说出来！！！”江青绫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吼了出来，泪水如同泉水般汨汨而出。

她摇摇晃晃地连退了好几步，然后失去了依靠一般坐在了床上，用手掌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我不要听！呜呜呜……我不要听啊！我、我才不要分手，不要不要不要！！陈诚好不容易才接受我……我才不要分手，我不接受！！呜呜呜……”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要在这一天告诉我啊……”

分手……我怎么可能想要和青绫分手呢？这是我从来都没有想过的。我以为青绫会愤怒，会责备我，甚至对我幻灭不再想要和我继续下去……可我想了那么多，却从来没有想过会出现现在这样的情况。

青绫是如此软弱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不再接受外来的信息，浑身颤抖地坐在床上，泪如雨下。

“才不要……不要……”

不能让青绫这样认为。我怎么可能会想要和青绫分开呢？这样的女孩子，如果错过了的话，恐怕就再也找不到了。

“青绫，你听我说。”我慢步走了上去。

“不要说啊！！”江青绫似乎知道捂住了耳朵也能听见我说话，于是又将双手放了下来，抽泣着说，“不要和我分手好不好……没有陈诚，没有陈诚的话我不行的……我一个人的话，不行的……呜呜……”

“我怎么可能会想要和你分手啊，青绫。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呢……”我伸手想要抚摸江青绫的头，当我的手掌按在她的头顶的时候，我清楚地感受到她浑身颤抖了一下，却并没有反抗。

“反而是我担心你……因为我隐瞒你的这件事，会对我幻灭，然后就不想和我在一起了……而我又有什么资格提分手呢。”我苦笑着说。

“可是……可是……你给我看了这样的东西啊……”江青绫突然伸手拍掉了我的手，满脸泪痕地说，“看了这样的东西之后，我还怎么和你在一起啊！！你让我……我还怎么厚着脸皮接受你的爱啊……你最喜欢的人，不是兰兰吗？！”

江青绫那一双泪目十分动摇地看着我，贝齿紧咬着嘴唇，然后说，“你最喜欢的人……其实是兰兰对不对？根本就不是我。”

“为什么这么说？”

我惊呆了，连退了好几步。从来没有人这样说过……

我最喜欢的人，最让我无法舍弃的人，明明就是青绫啊。她那么俏皮可爱的模样，连吃醋的时候都是那么吸引人，我怎么可能不喜欢呢？

可是，为什么要说我最喜欢南兰？哈？那个三年前自以为是的、以为自己抗下了一切就能让我获得幸福的大傻瓜，我会最喜欢她？我会最喜欢那个被她父亲捉弄得团团转，即使是反抗也不敢进行到底，明明那么软弱还喜欢逞强的女孩？

“我早就知道了啊……人渣诚……我早就知道了……”江青绫呜咽着说，断断续续地几乎已经难以成句了，“你和兰兰的关系不简单……我早就知道了……”

青绫她，其实早就察觉了吗？

“明明我才是你的女朋友，可是你的目光却总是放在兰兰身上不是吗？”江青绫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可是那泪水又怎么会如此轻易地停止呢，“从凌峰山上回来之后你的状态就很不对……而且，兰兰明明是你的青梅竹马，却从来没有来过家里，你们两个对于过去的事情也几乎是缄口不言。你们两个肯定有问题……这是我早就知道的。”

“是，是啊。”我艰难地点点头。

张伟说得没错，江青绫她并不是一个傻姑娘，傻的只是自作聪明的我。其实她都知道，只是她信任着我，所以从来都不提出质疑而已。

“可是……我一直都是信任着你的哦，陈诚。”江青绫泪眼朦胧地看着我，“我怎么会怀疑你呢……事实上你到现在为止，你也好好的向我坦白了，所以我并没有想要怪罪你。可是……可是这样的结果让我怎么接受啊！”

“考试那几天的晚上，明明和你睡在一张床上的人是我……可是你半夜做噩梦的时候，下意识叫出来的名字是‘兰兰’啊……你叫出来的名字一直都是兰兰，从来就没有过‘青绫’啊！”

江青绫大声呜咽着，“呜呜呜……为什么不能叫我的名字啊……我也很喜欢你啊！呜呜……为什么，明明是我在你的身边，你却不依靠我呢……”

“青绫，不是那样的，你听我说！”

我急忙抱住了江青绫，将她颤抖的身躯搂进了怀里。江青绫用力挣扎了两下，可是我铁了心不放开，于是她只好放弃了，将头埋在了我的肩膀上，大声呜咽着。

“青绫你听我说……我会在睡梦里下意识地叫兰兰的名字，那是因为我在做噩梦啊……并、并不是在……”

可是，我说到一半，却又说不下去了。

是啊，不管我再怎么解释，我对南兰念念不忘这一点却是无法改变的。我就连做梦也会梦见她，下意识地叫出她的名字，这也是无法改变的。

青绫说的没错，当我内心中最脆弱的时候，我下意识叫出来的名字并不是“青绫”，而是“兰兰”。

这一点，我无法否认。否认就是说谎，而我不能对青绫说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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