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队长的意义

突击艇船队终于回到了木卫六，通过通道进入了基地船坞。束缚爪固定住突击艇后，早已等候的后勤员们一拥而上，如黄色的蚂蚁群一般围上突击艇开始作业。

萨米尔走出突击艇，重新站在了基地的地面上。看到这熟悉的船坞，顿时感到了一阵温暖的感觉——回家的感觉。大家都回来了，这次任务没有失去一个人真的太好了。

“Darling！”梅林向这里跑来，扑进了西子卡洛夫的怀里：“你没事太好了！”梅林在西子卡洛夫怀里看向萨米尔：“萨米尔队长！谢谢，你把大家都带了回来。”

把大家……都带了回来？

“萨米尔，我也要谢谢你，本来……我以为我不会再见到梅林了。谢谢。”西子卡洛夫抱着梅林对萨米尔说。

萨米尔看着拥抱的两人，突然翻涌出了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希令走到了萨米尔身后：“萨米尔！待会我们……”

“萨米尔·加藤。”突然传来的声音打断了希令，是极为威严且具有震慑力的声音：“跟我来一趟办公室。”

是队长。队长面无表情地看着萨米尔。

“希令，先等一下。”萨米尔说完就向队长走去。

希令站在原地，望着他们远去，萨米尔和队长的身影消失在大厅的门前。

队长打开了办公室的门，先走了进去，通过开着的门，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办公桌后面挂在墙上的巨大的手工缝制的F.B.S.O.T标志。

“进来后把门关上。”队长背对着萨米尔说。

萨米尔进入后，关上了门，站在原地，看着面前背对着自己的队长。

萨米尔的视线再次被墙壁上的油画吸引了，这时突然发现，油画上的内容好像有什么含义……漂浮在黑暗中的地球，古老的左轮手枪，破损的战术头盔，和一个抱着孩子的士兵。

“喜欢这些画吗？”队长突然转过身来对萨米尔说。

“与其说喜欢，不如说是好奇。”萨米尔看着队长的眼睛说：“隶属木星联邦的F.B.S.O.T的队长的办公室内，有着四幅和地球有极大关联性的油画，实在是意味深重。”

“也许你在风雪市得知了什么，不过那无关紧要，重要的是我对木星联邦的忠诚，和对反乌托邦的坚定立场。”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位士兵所使用的装备，是地球能源危机的时候，美军的制式装备。”

“没错，而这幅画，就出自一位美国士兵之手，在52年前。”

“所以，你叫我来办公室是想说什么？”

“哼，本来想跟你多聊会的，萨米尔·加藤。”队长仍然站在办公桌前，没有坐下的意思：“谢谢，加藤队长。”队长此时看着萨米尔，用真挚的眼神：“你把队员们全都安全带回来了，谢谢。”

“队长……”萨米尔突然感到一阵难受：“我真的，救了那些队员吗？我真的，有这样的能力吗……”

“还对此抱有疑问吗？”队长看向油画说：“事实证明了你的能力，不管是在风雪市，还是在木卫七，亦或是薇薇安山脉。”

“木卫七……因为我……”

“就像罗宾说的，那是无法避免的。而且也是罗宾的判断失误，所以更证明了你比罗宾适合担任第五小队的队长。”

“我感受到了负担，感觉队员们的生命被托付在我身上，我的一切判断和命令都会关系到队员们的安全。”

“萨米尔，你在木卫七任务之前，收下了图书管理员的身份牌。”萨米尔注意到队长称呼自己叫“萨米尔”了：“你承受了整个图书馆的历史，就已经展现出了你强大的精神力。上一任图书管理员在受任时，足足在图书馆里静默了好几天呢，呵呵。”

“队长……你作为F.B.S.O.T的队长，所承受的是不是更加沉重？”

“可能吧，不过我早就习惯了。”队长的眼神突然涣散了：“萨米尔，不管这场战争的道路会多么艰难困苦，我希望你能坚持走到最后一刻。”

“这句话已经有很多人对我说过了。”

“是吗……萨米尔，也许我们在你身上看到了可能性。”

“为什么？我自己甚至都没有察觉。”

“你不是没有察觉，而是不愿相信。”队长重新看向萨米尔：“不先相信自己，又怎么会相信胜利呢？”

萨米尔走向办公室的门，开门前背对着队长说：“你在整个风雪市任务中，几乎没有说过一句话。不，是根本没说过话。但你一直都看到了吧，我们的任务过程。”

“对，我一直在看。整个任务中我只睡了8个小时，所以现在我快到极限了。”

“那你不说话的原因是什么？”

“……”队长沉默了几秒：“我只有在必要的时候才会说话。更多时候，指挥权全部在你们小队长手中。”

“你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吗？”

“这是最好的办法，这也是我们和正规军的不同。”队长微笑起来，但萨米尔当然没看见：“孩子们总有一天会长大的。”

萨米尔不再说话，拉开了门。门一开，便倒进来了几个人。他们摔在办公室的地上，最下面的是鸭华，压在鸭华身上的是希令，希令身上的是西子卡洛夫。

“快，快起来！”希令拉着鸭华的衣领说。

“别，别拉！西子卡洛夫，快站起来！”

三个人慌乱地爬起来后，看到队长面对着自己站着，匆忙立正。

“对……对不起！”鸭华立刻向队长道歉。

队长微笑起来：“没事，我和萨米尔说的也不是什么秘密。去吧，你们还找萨米尔有事吧。”

看到队长这么和蔼地原谅了他们，三人感到非常高兴。

“萨米尔，我们走吧。”希令拉着萨米尔走出了办公室，西子卡洛夫把门拉上了。在门关上之前，萨米尔看到队长仍然站在那里，微笑着。

这个微笑……好熟悉。

“刚刚我们收到了基地的消息，因为任务完成所以基地决定休假两天。”希令对萨米尔说。

“所以我们准备在今天晚上举行一次庆祝派对！”鸭华直接插入说：“和其他小队一起，在餐厅。”

“大家都很感谢萨米尔队长！所以你会同意的，对吗？”西子卡洛夫跟在萨米尔后面说。

萨米尔沉默了。

“我……不去了吧。”

希令、鸭华和西子卡洛夫听了，感到很震惊。三人停下了脚步，但萨米尔没有停下，继续向前走，最后消失在了大厅里。

“萨米尔队长……”

黑暗的宿舍里，萨米尔独自坐在床上，看着空无一人的宿舍。脑海里映射出了风雪市任务前，第五小队在这里开会的景象……在圣诞晚会，大家一起拍照的景象……在木卫七，带着队员们和两位研究员跑向撤离点的景象……在薇薇安山脉，向疾风突击艇发射导弹的景象……

每向前切换一个场景，视线中的红色区块就又爬上一点，就这样一点一点地侵蚀着萨米尔的视野。

红色……

在绿洲市摆脱地球违规分子的追击的景象……

图书馆……烈士陵园……星辰港……学校……天文台……

萨米尔已经出了一身冷汗，呼吸逐渐急促起来。

红色几乎要布满了视野，萨米尔最后看到了……绑架现场。

“呼……呼……”萨米尔的喘息声已经变得十分剧烈。

自己拿着手枪，两个罪犯倒在自己面前的血泊中……被红色油漆刷满的房间，那是同伴们的血，和罪犯的血……彤叶在身边哭泣，自己在警察的枪声中木然地看着房间。同伴们和罪犯的尸体好像在蠕动，在挣扎，然后从血液中爬了起来，向自己扑来……

“啊！！”萨米尔惨叫出来。

“萨米尔，没事吧！”

红色的区块在褪去，宿舍重新回到了视野中。感觉安心了下来，好熟悉的声音，好温暖的声音……好想永远听着这声音。

“萨米尔，你没事吧。”希令来到萨米尔旁边，看着一脸惊恐瞪着前方的萨米尔。希令把手放上了萨米尔的肩膀，发现萨米尔的喘息声逐渐平息了。

萨米尔恢复了冷静，看向身边的希令，突然有种不明的冲动。但他克制住了。

“希令，我没事了。谢谢，你又帮了我一次。”

“萨米尔，你真的没事吗？你刚刚的表情很可怕。”

“你看到了啊……”萨米尔疲惫地说。

“你从薇薇安山脉的事件结束后，就很多次发生这样的事情。能告诉我为什么吗？”希令的语气并不是很轻，但这样稍微强硬些的语气，萨米尔认为是最适合希令的语气了。

“也许我曾经害死了很多人，也杀了人，我的手早就被血玷污了。”萨米尔不敢看向希令是眼睛：“在得知这样的我后，你会鄙视我吧。”

“萨米尔……你现在是个很温柔的人，这也是你的经历造就了现在的你。所以不管你曾经如何，我也不会鄙视现在的你。所以可以的话，告诉我你曾经发生了什么吧。”

“希令，这可不是什么好听的故事。”

“我会接受的，萨米尔，我会的。”希令抓着萨米尔肩膀的手稍微用力了些。

萨米尔看向前方，开始讲述自己的经历：“小时候，我被卷入一场绑架案……”

希令听完了萨米尔的讲述，笑了笑。

“萨米尔，至少你和妹妹存活了下来，如果你和妹妹不采取措施，你也会被杀的。”希令看着萨米尔的侧脸说：“我明白，你在害怕吧。害怕自己担负的责任太重，如果稍有不慎，就会害死自己的队员。”

“没错，我害怕。我不敢承担起大家的生命。”萨米尔坦白地说出了自己的感受。

“但你要知道，如果没有你想出的办法，没有你的思考和判断，也许会有更多人伤亡。正式因为你，所以我们才得以回来。我们需要你，萨米尔。”

“需要？我不是神，不可能保证每次任务都没有伤亡。”

“但我们仍然需要。因为我们相信。”希令不再看向萨米尔：“其实，我在薇薇安山脉时，就察觉到了。”

“察觉到了……什么？”

“你曾经擅长用逻辑和计算解决一切问题，而从薇薇安山脉回来后，你学会了用‘心’思考问题。并不是一味的计算就是合理，也不是只遵从内心去行动。用心和逻辑共同思考，做出的判断，才是最合理的。而你是第五小队中，最适合的人。”

“即使这样的判断可能会产生伤亡也没关系？”

“因为这一定是最佳的结果。”

“即使我无法得知第五小队每个队员的心灵也没关系？”

“因为我们的目标和心愿是一致的。”

“即使我违抗命令也没有关系？！”

“因为我们相信，萨米尔的逻辑和‘心’。”

“希令……”萨米尔感觉感动得要哭出来了：“谢谢，谢谢你。我不会再逃避了，让我继续做第五小队的队长吧。”

希令微笑起来：“那我们走吧，大家都在等你呢。”

“嗯，我们走吧。”

萨米尔和希令来到了餐厅，餐厅中的队员们都在嬉闹喧哗着，看到萨米尔和希令走来后，都安静了下来。

萨米尔做出一个微笑，继续向前走去。在路过第二小队时，突然被一个队员拉住了衣服，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孩：“那个……萨米尔队长……谢谢，谢谢你能来支援我们小队。”

“这没什么，我应该这么做。”萨米尔把手放在了女孩的头上说：“没事就好，能回来就好。”萨米尔看向大家：“谢谢大家，我作为第五小队队长，谢谢大家。这次任务，和曾经的任务，让我知道了我的能力，即使精神压力再大，即使承担的责任再重，我也会竭尽全力，把大家带回来，让我们一起回家。没错，别动队这个家。”

“萨米尔！谢谢！”

“别动队万岁！”

“哦！战隼赛高！”餐厅中的队员们欢呼起来，恢复了来时的喧闹。萨米尔看着欢呼的别动队的队员们，心中再次决定，无论发生了什么，都必须担负下这沉重的责任。这就是一个队长应该做的。

萨米尔做进第五小队的餐桌中，混入了队员们的欢闹中。

“萨米尔队长！我们会跟随你到最后一刻的！”鸭华对萨米尔说：“等我们把地球人赶出木星后，我们就回冥王星继续上课吧！”

“还上课……我们就这样一直呆在木星好了。”西子卡洛夫对鸭华说。

“你别多想了，我可不允许你连高中都不上！”吉尔吉斯对鸭华说。

“嘛，反正地球人也不会来木星了，我和埃德蒙准备开一家酒吧……”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不知不觉已经到了第二天，别动队的餐厅中坐满了队员和许多后勤员，大家在这里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队长坐在办公室里，在电脑上向木星联邦作战司令部发送了写完的作战报告书，关闭了电脑。

静静坐了一会后，队长拉开桌子的抽屉，拿出一本小相册，翻开第一页，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女性队员，她的身边还站着一个小女孩，这个小女孩也穿着别动队的作训服。

小女孩欢乐地笑着，牵着旁边这位女队员的手。女队员也微笑着，看着镜头。她们身后的背景是别动队的船坞，五号闸门。

队长缓缓伸出手，轻轻放在了的女孩的脸上：“没有多久了，拉薇尔。就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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