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最后的返乡动员

“快看，我们到海王星轨道了。”萨米尔将靠在自己身上的希令摇醒了：“是海王星辖区，我们回来了。”

“什么……到海王星辖区了？”鸭华从座位上爬起来，揉了揉眼睛：“说明离冥王星也不远了。所以……海王星在哪呢？”鸭华扒在舷窗上四处张望着。

“10点钟方向，第二象限。”萨米尔开始测量精确位置：“横向负3个单位，纵向正2个单位，天体直径在……0.02个单位左右。”

鸭华感到了不爽：“啊呀、你说这些谁懂啊！”

“看到了，那个蓝色光点。”希令在鸭华的舷窗上用手指指出了目标天体。

“哦……就是那个光点吗。”鸭华极目望去，凝视着远处的海王星辖区：“我们上次来是多久之前了？”

“2079年的7月，我们离开了冥王星。”萨米尔回想起一切开始的时刻：“现在是2080年5月3日。”

“已经过去10个月了吗，感觉时间过得好快。”西子卡洛夫突然来到三人之间。

“唉！？西子卡洛夫？为什么你会在这艘船上！”鸭华猛地看向旁边这个这个俄国男孩。

“那是当然！”吉尔吉斯也随之走来：“我们不是同一期进入别动队的吗！当时我们都是从冥王星出发前往木星联邦的那一批新人啊！”

“说起来，我确实在星辰港看到了萨米尔队长、希令和鸭华三个人在一起的说。”玛丽塔也从座位上走来了。

“哈哈！”鸭华可乐坏了：“原来从那时候开始我们就在同一艘船上了啊！明明我们当时都是陌生人的说。”

“哦呀，看看现在的我们，从绿洲市、风雪市和克莱斯顿市出来后，可都是同甘共苦过的好兄弟了呀。”吉尔吉斯一伸手揽住鸭华的脖子说。

“所以，你们原来都是住在冥王星吗？”萨米尔对大家说：“我们三个是住在杰斯拉夫市的，你们是在哪里的？”

“我是在哈米亚市的说……我们家在哈米亚有一家餐厅，我从小就是在哪里长大的。”玛丽塔对萨米尔说。

“哦哦哦！难怪玛丽塔的料理如此精湛！等我们结束了战争，我可要去你家的餐厅品尝一次！”

玛丽塔笑了：“谢谢，我会期待的，鸭华君。”

“那你们住在哪里？吉尔吉斯。”希令对这位强壮的俄国人说。

“我们住在在莫辛干格勒，我在那里本来是担任地面载具工程师的，西子卡洛夫也在那里的工业学院学习哦。”

“那里总给人一种浓厚的工业气息，和木星联邦的新伏尔加格勒很像。”萨米尔显得很感兴趣：“我相信在这些工业城市中工作的人们，都继承着俄国吃苦耐劳的毅力。”

“哈哈哈！那有朝一日我真想带你去我原来工作的地方看看，俄罗斯的西伯利亚工业区，那里可是拥有世界上最发达的重工业生产线。”

鸭华接着说：“看来合法入境是不行了，那我们可得装成俄州工人才行！”

“只要他们还愿意接受我们为祖国母亲的奉献才行！”

“哈哈哈哈……”

萨米尔看着欢笑着的队员们，他相信在场的每个人都意识到，在我们的欢声笑语中，掩盖着某种诡异的不安。主要是因为不久前在基地的突发事件。

24小时前，基地作战会议室。

队长刚把电脑打开，身后的荧幕刚亮起来就立刻按下了关机键：“虽然很突然，但今天的会议现在取消，各小队长让各小队的队员打包回家吧。”

“哈……”五个小队长没搞清状况：“说什么？”

“今早JFCC给我下达了直接命令，要求别动队所属全员离开基地60个小时，期间请所有人返回自己原先的居住地。简单说就是返乡动员令，虽然在这节骨眼上我也不想中断训练日程，但既然是JFCC的直接命令，那也没办法了。”

“所以就是这样，60小时候所有人必须返回基地。”萨米尔在宿舍中对小队全员说。

“太奈斯了！”南卡从上铺跳下来，拉住谢尔敏：“我们快收拾东西吧，终于能回一趟家了！”

“哈哈，看来可以多养两天伤了，鸭华君！”吉尔吉斯搂住鸭华说。

“埃德蒙，我们再去一趟那家酒吧怎么样……”

看到队员们很高兴，萨米尔本来觉得是一件很好的事情。直到从艾萨克港出发之后，萨米尔才意识到此次返乡动员令有些不寻常……JFCC这样做可能别有用意。而至于用意底是什么，萨米尔也多少感觉到了。

飞船的广播如期播出了消息：“欢迎您乘坐此次航班，飞船已进入冥王星辖区，即将到达星辰港，请各位乘客系好安全带，保管好……”

队员们没有人说话，大家全都坐在位置上，透过舷窗向外张望着——冥王星的大地逐渐出现在舷窗中。最终映入眼帘的是，星辰港的停泊位和巨大的束缚爪。随着飞船的一阵轻微的震动，飞船平稳地停靠在了星辰港。

无比熟悉的太空港时隔10个月再次出现在眼前——稀稀疏疏的人群，人们穿着各式各样的服装，在连接各个登船口的大厅中来来往往，许多人的表情很阴沉，前进的速度也很快。一切都是从这里开始的，从父母在地球上传来最后一封通讯信开始。

“哦喂！萨米尔队长！”西子卡洛夫和吉尔吉斯站在不远处喊道：“那我们就要分开了，我们要去莫辛干格勒了。”

“嗯，注意时间，我们基地见了。”萨米尔挥手送别了俄国父子。

“那……我也要走了，加藤君、希令，鸭华君。”玛丽塔的视线注视着一旁的地面上说：“这不是永别，对吧，但为什么我的心中此刻还是残留不安？”

“没事的，玛丽塔。”鸭华微笑起来：“不管我们今后会面临什么，不管我们在太阳系中的距离再远，我们也永远是一家人了。而别动队就是我们的家。”

“没错，玛丽塔，放心吧。”萨米尔接着说：“到时候回到别动队基地，我们就能在一起了。现在安心地回到你原来的家吧，你的家人们一定也都在等你呢。”

“嗯，谢谢，鸭华君，加藤君，我感觉好多了。”玛丽塔注意到萨米尔身后的希令，她正侧着身子看向别处：“还有小希令，我可以这样称呼你吗？”

“啊！”希令好像受到了惊吓：“嗯……嗯，可以。”

“小希令，我们基地再见吧。”

“玛丽塔……”希令好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啊哈哈！”玛丽塔不禁失声笑了起来：“现在的希令和一开始的时候，真的变了很多呢。那我走了，再见。”

“嗯，再见。”玛丽塔也向着自己的登船口飘去。

真是神奇啊，萨米尔如是想着。这10个月发生的一切，让许多人改变了很多，如果没有发生这一切，估计自己还是个冷漠的脱离人群的书呆子吧……看着携手离去的俄国父子，看着玛丽塔安心的微笑，看着兴奋的衣阿华，和这位变得更加感性的希令……这一切亲切的事物，如此让人感到珍贵，如此想要用全力珍惜。

所以也如此地害怕失去。而战争就伴随着不断地失去，这就是大家感到不安的原因吧。

三人乘坐的太空电梯开始向下加速，这时客厢内的乘客都必须站在客厢的上方，以承受加速带来的反重力。不得不说太空电梯的下降过程是最有趣的，随着客厢逐渐接近地面，重力会逐渐倾向下方，所以乘客们需要从客厢上面回到下面。如果不这么做，会有一段时间漂浮在空中，那就是相对重力为0G的时候。

冥王星的地表时太阳系行星中最特别的一个，白色、灰色和红色参合在一起，特别是镶嵌在红色和灰色包围下的白色区块，看上去就像一个爱心的形状，所以冥王星就有了“爱心之国”的称号。

不久后地面的灯光逐渐出现了，杰斯拉夫市的灯火集中在太空电梯周围，从电梯上看就像是一根巨大的透明吸管伸向地面，然后在地上喷出了许多金黄色的砂砾一般，这表示杰斯拉夫市依然没有密集的高层建筑。而像休斯顿和酒泉之类的航天城，因为建筑物过于密集，甚至每组建筑之间相连，所以不是一滩金色砂砾，而是一片巨大的光源。

随着超重感逐渐消失，客厢停稳在了地面站上。

三人来到地面站的大厅内，此时的地面站大厅里能看见许多反乌托邦标语和宣传画，甚至有人在分发战争宣传传单，而过路的人往往都会收下传单。

其中有一副宣传画引起了萨米尔的注意——画上画着的是一个带着手铐的女孩在黑色的背景前，她的头部是透明的，但里面还有一个粉色的大脑，这颗大脑被黑色的锁链紧紧缠绕着。女孩的表情看上去很痛苦，从手臂的肌肉可以看出她在用力挣脱手铐。上面用白色英语写着巨大的标语“不要让孩子们失去思维自由”。

萨米尔莫名想起了彤叶，突然打了个寒战。

“那我们也要分开了，我住在北区。”鸭华对希令和萨米尔说：“如果可以的话……嘛，算了，我们基地见吧。”鸭华转身后，挥着手离开了。

萨米尔和希令看着鸭华离去的方向：“我们走吧。”

“嗯。”

这无比熟悉的低重力再次传遍全身，走在无比熟悉的街道上，萨米尔莫名地感到了陌生——明明一年不到的时间，为什么这生活了十几年的城市给人一种时隔多年的感觉？

街道上仍然能看到许多宣传画和标语，即使是市中心，路上的行人也很少，有时能看到快速驶过的军车。

萨米尔和希令无言地走了不知多久，最后来到了不得不分开的岔路口。

“我走这边了。”希令对萨米尔说，但眼睛没有看向他：“萨米尔……”

“没事的，希令，快回家吧。”萨米尔挤出了一个微笑：“我们会在基地碰面的。”

希令没有回应，只是站在原地，目光停滞在地面上。萨米尔沉默了一会，转身向自己的方向走去了。

结果刚走几步，背后传来了希令的声音：“那……那个！”

萨米尔停下了。

“我、我……”

“怎么了希令，要是一年前的话，你应该更加强硬的吧。”萨米尔仍然背对着她：“还是那样的希令更像你。”

希令像是被提醒了一般，严肃起来：“我跟你走，带我去你家吧。”

“……”萨米尔愣了一会，转过来看向希令：“什么？”

“我要跟你去你家。”

“为什么？你家人……”

“我没有家人。”希令打断了萨米尔的话说。

萨米尔注视着希令的眼睛，此时她的眼睛仍然是那双强硬且坚定的样子。萨米尔没有多问便点头了：“跟我来吧，虽然我父母也不在家就是了。”

两人最终来到了一座房子前，这是一个不大的二层小屋，被一个小院子包围着，简约的风格看上去很舒适。房子的窗户都拉上了窗帘，就连门把手上也积了一层薄薄的灰。

萨米尔掏出钥匙，插-入了大门的门锁，扭了两下，顺时针转了两圈打开了。

“都80年代了，想不到还能看到机械锁。”希令有意无意地说。

“嘛……父母说这样能给他们一种怀念的感觉，我现在也多少能体会到了。”萨米尔推开房门，伴随着空气长时间不流通产生的气味外，熟悉的客厅再次映入眼帘。

萨米尔找到了灯的开关，成功地打开了客厅内的照明灯——不大的客厅被沙发、电视和矮桌挤得稳稳当当，一扇移动门连接着厨房，还有一个不宽的楼梯在厨房门的旁边。

“挺小的空间啊，本来以为会很大的说。”希令自打走进客厅开始就不停地四处打量。

萨米尔走到客厅的落地窗前，哗啦一声拉开了玻璃，外面的风立刻吹了进来，把客厅内的灰尘全部吹了起来。

（PS：诸如杰斯拉夫市这样拥有巨大穹顶保护罩的城市，风是人造的。本市由北区和南区的人造风向控制站控制，因此市内空气流向以及风所带的温度可以手动更改。按照北半球季风的传统，4月1日到8月31日月风向为由南向北，吹热风，故称为热季风；9月1日到3月31日风向由北向南，吹冷风，故称为冷季风。）

（PS2：一段季风的时段内，越靠近时段中央温度越极端，相反在时段开始和结尾时温度最平衡，因此季风更改时不会被人体明显地感觉到。）

“咳咳咳……”希令捂住口鼻咳嗽了几声：“萨米尔，我们打扫一下吧，这里灰尘太多了。”

“好吧，反正难得回一次家。”萨米尔走出屋子，在院子里的仓库拿出了扫把和拖把：“那我们开始吧，请多指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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