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五节

夕阳再次西下，兵团总部北广场上，隔离区里的巨人终于消停了下来，这让我的心情平静了许多。

从兵团总部的高塔向外望去，韩吉正一脸幸福满足地向兵团总部走来。

身后的埃尔文诚恳地说道：“巨人实验体是非常宝贵的，在这方面我没办法妥协。另外，确实没办法把尚未明确的计划细节告知托德分队长，请见谅。”

而我则对赌徒式的诚恳完全不报任何期望：“这么说，我现在能了解到的，就只有调查兵团预计将于30天后即将开展最新一次壁外远征？”

“听这个口气.......托德分队长是不相信我的话了？”

“更准确的说法是：我相信史密斯团长应该没有把话说完整。”

“请详细阐述一下你认为缺失的部分。”

“我想详细了解的是：艾伦.耶格尔在这次壁外远征中的具体作用和任务。”

埃尔文皱着眉头，双手扶着办公桌徐徐站起，不满地问道：“难道你想要干涉调查兵团的作战？我想提醒托德分队长：这已经远远超出中央宪兵的权限了.......”

“这我当然知道！”我迅速转身，严肃地盯着埃尔文的眼睛：“自打调查兵团成立以来，王政府就给予你们最大限度的行动自主权了......”

“啊~啊~其实我们也可以换个说法：就是让调查兵团【自身自灭】嘛。”

我话锋一转，语带威胁地缓缓说道：“但是，这次的情况很特殊，我们中央第一宪兵团认为.......不能就这样让艾伦自生自灭，因此有必要对你们调查兵团的行动加以干涉........”

“请恕调查兵团无法配合中央第一宪兵团的无理要求！”埃尔文显然没有妥协的意思。

“虽然艾伦被总统领大人交给了调查兵团，但是我必须提醒史密斯团长：现在对于艾伦的处置，说到底只是【暂时】之举！”

“是啊，你一定在等着从旁干涉的机会呢.......”埃尔文重新坐到位子上，他抿着嘴目光微微朝下，似乎在思考着接下来应该如何使用他的筹码。

“不用那么着急做决定，反正离壁外远征还有30天不是吗？”我向埃尔文伸出右手，继续说道：“之前你不是说.......希望能建立某种合作关系吗？根据情况，也许我们之间还真的会有什么共同利益呢.......”

“根据情况.......”埃尔文并没有打算立即跟我握手的意思，此时门外传来敲门的声音。

“请进！”

“埃尔文！今天的实验也很顺利呢！！现在我想去旧调查兵团总部看看利维尔他们有没有安顿好，你看........”韩吉双手推开大门，兴奋地冲了进来：“哎？托德长官........怎么也在这里......难道......”

韩吉盯着我伸向埃尔文的右手，慌乱地大声冲埃尔文喊叫起来：“不准你们打索尼和比恩的心思！！他们都是宝贵的实验体啊！！”

“放心吧，托德长官来找我，并不是要讨论那两头巨人的事情。”

“呼~~太好了！”韩吉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关于利威尔那边的事情，佐耶分队长自己过去就好了。”

“那我现在就去找艾伦交流人生去了，你们继续聊吧！”韩吉喜笑颜开地掉头离开，这让我松了一口气。

我用满载同情的语气嘲讽着：“话说.......埃尔文，身边都是这样的家伙，难怪你一直没有结婚呢......”

“作为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在巨人的嘴里英年早逝的人，单身生活其实挺好的。”埃尔文平静地反问道：“但是，提尔，为什么你也单身至今呢？难道王都里的女人们......目光已经高到中央宪兵都入不了她们的法眼了么？”

“我只是喜欢无拘无束的生活而已.......”我不怀好意地向埃尔文比了一个意味不雅的手势：“另外，我打算今晚找个地方解决一下生理需求的问题......史密斯团长大人要不要一起来啊？”

“呃.......多谢托德分队长的好意，但我还有另外的事情要做。”

“不用客气啦~~一起去消遣一下呗，大不了今晚的嫖资我来付。”

“托德分队长这是什么意思呢？”

“没什么意思啊，真要说的话.......也许是对于调查兵团团长大人的人生观感到好奇吧......我好奇的是：到底是什么东西在支撑着你呢？”

“是想找个机会跟我坦诚相见么.......果然，艾伦的事情真是非同一般啊，如果艾伦不在调查兵团手里，估计你完全不打算跟我接触吧？”

该死的埃尔文！他又赌对了我的心思，这让我只能不耐烦地追问道：“你就直接告诉我去不去吧？”

“不去！”

“难道......英勇无畏的调查兵团团长大人在害怕男女之事？”

埃尔文只是微微一笑，对我的挑衅充耳不闻：“激将法对我是没用的。”

.......

我包下妓院顶层的房间，特别嘱咐顶层今夜不接他客。老鸨见来客出手阔绰，喜出望外地答应下来，然后热情地询问今夜要召几个姑娘，是否有什么特别的要求。

“特别要求......倒是有一个.......今晚我要姑娘们陪睡。”我的回答让老鸨十分不解。

“这位大人的意思是？”

“意思是，办完事她们也不能走，我明天早上睁眼的时候必须看得到人！明白了吗？”

“就是要整夜都陪着您喽........明白了。”

........

搂着身边的风尘女子，脑海里却满是班吉尔的身影.......我只希望她不会介意吧......

要是此前没被庭审的事情干扰就好了，明明差那么一点点就.......

现在后悔也没用了，班吉尔应该不会再给我任何机会了吧.......

原本以为身边有女人相伴会让备受孤独煎熬的我感到些许的宽慰，可是当压抑数日的情欲最终得以宣泄之后，心中却意外地感到空虚寂寞。

【性】与【爱】真是不一样的东西.......原来这句话的意思是这样的.......

身边之人双眼紧闭，看似已然睡去。而我脑中虽空无一物，呆滞的目光却死死盯着窗外的明月，迟迟无法入眠。

窗外似乎传来了什么声音，听起来有些耳熟......好像还越来越近了........

......射出固定锚的爆音、绞合索回卷的转轴噪声，有人在外面使用立体机动装置！

要知道作战装备的使用是需要批准登记的，在没有作战或者练习需要的情况下，擅自使用立体机动装置可是不小的违纪行为。

“难道巨人会深夜来袭？！”我猛地从床上坐起，冲到窗边四下张望。

“嗯~~提尔大人，您怎么了？”自称玛利亚的身边人被惊醒了，我知道她不会告诉我真正的名字，我自然也不想问。

“刚才听到了立体机动的声音，说不定巨人已经再次来袭了........但是为什么没有响起敌袭的警钟呢？这有些不对劲啊.......”

玛利亚微微一笑，长相并不出众的她只有在显露出酒窝的时候才显得诱人：“怎么可能呢.......”

我伸出手掌示意她闭嘴，聚精会神地望着南边，立体机动的声音就是从那边传来的。

月光之下，一个披着灰色斗篷的家伙从街道对面二栋民居之间的缝隙中一闪而过，直向北方飞去。

我自言自语道：“这么晚了，到底是谁啊.......往北边去.......是要翻越城墙？如果只有一个人的话......应该不是作战行动啊.......”

“放心吧，提尔大人，这个时间不可能是什么作战行动啦~~巨人在晚上根本不能行动呢~”

玛利亚的话让我对她的事情感到一丝好奇：“嚯哦~~玛利亚似乎对巨人的特点了解得挺多的么，你的工作应该不需要知道这些啊。”

“提尔大人想知道玛利亚的事情？您之前不是都不怎么愿意搭理我的么......上来就直奔主题........完事就爱理不理的......”

“原本不想，现在.....忽然有点兴趣。”

“陪您聊天要加收小费哦。”

“说吧，钱不是问题。”

玛利亚的酒窝更深了，她面带微笑地讲起了她的故事：

“在南方大路边的小镇里，我曾经有个家......

5年前，在接到西甘希纳区陷落的消息以后，爸妈就匆忙带着刚刚12岁的我加入了逃难的人流......

谁都没有想到，巨人来袭的速度居然如此之快，被追上的人们一个个落进了巨人的嘴里......

快跑！佳娅！不要回头！！无论如何都不要回头！！

这就是爸妈最后留给我的最后的话语.......

我边哭边跑.......头也不回地一直跑.......

我跑得越来越快，比所有人都要快......”

“原来玛利亚的真名是佳娅，你的名字真好听。”我忍不住打断了她的讲述。

佳娅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啊~~糟糕，被提尔大人发现了。老板娘一直告诫我们，千万不能把真名告诉客人们。因为当别人用真名称呼你的时候，你会更容易动感情.......而我们不需要感情........”

“请继续吧，我想听完佳娅的故事。”

“当然，提尔大人！一切按您的要求，您可是付了钱的.....”

.......

佳娅一直跑到她已经完全喘不上气才逐渐停了下来，她回头望去，这才发现自己仅仅跑出了不过800米的距离，她能逃出巨人魔掌的原因根本就不是自己跑得有多么快速或者多么遥远.......

真正的原因是包括佳娅的父母在内的人们以自己的生命为诱饵，把巨人引向了其他方向，当巨人最终把四散奔逃的人们吃掉以后，一直向北奔跑的孩子们由于夜晚的降临而最终保住了性命。

“就在我们的注视之中，巨人的行动越来越迟钝，它们大步前行，速度却比不上疲惫至极的我们........最后瘫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我终于恍然大悟:“难怪佳娅知道巨人在夜晚不能行动，原来是这样啊。”

“记忆中那面威严坚固的墙壁.......我好希望能再看她一眼，所以我有了新的名字......如果人们口中所说的【救世主】的事情是真的，我就更要努力工作赚钱了.......”

佳娅的脸上洋溢着对美好未来的憧憬和期待，那是我不忍戳破的憧憬和期待：“如果调查兵团真的能夺回玛利亚之墙，我一定要回到那个从前的家，即便爸妈都已经不在了........我也要让她恢复当年的样子.......所以我需要钱，更多的钱.......”

我苦笑了一下，违心地祝福道：“放心吧，你的梦想一定会成真的。”

“提尔大人.......从您的床上功夫来看，也不是没有经验的人了。您应该知道这种廉价的祝福是完全没有意义的........”佳娅跪在我的面前，她灵活的舌头让我再次有了感觉。

“呃.......怎么忽然就.......你这是要加倍收费的意思吗？”

佳娅含糊地回应道：“是啊~”

“如果你真的那么想回到自己的家，为什么不参军亲手夺回自己的家呢？”

佳娅停了下来，她重新坐到床上，语带遗憾地低头说道：“其实我报过名的.......只是......没有才能的我甚至无法通过第一关的考验.......没人需要我，我只能在这里找到自己存在的价值......”

“真希望能帮到你.......”

“提尔大人已经在帮我了。”

我把佳娅压在身下，深深叹了一口气：“忘记告诉佳娅一件事了：如果想要活着实现自己的梦想，完事之后记得做避孕准备.......”

“您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以防万一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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