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第二节

摇晃的马车车厢之中，三人静默着，气氛诡异。

这种尴尬的氛围从佳娅上车以来一直持续着，我眯着眼假装在闭目养神的样子。阿尼倚靠在车厢壁上，目光穿透车窗遥望着远方那一片陌生的土地。佳娅则端坐在位子上，她的头埋得很低，紧紧抿着嘴唇。

这种尴尬的氛围从佳娅上车以来一直持续着，直到席纳之墙出现在北方的地平线上。

“看到了。”阿尼似乎精神一振：“那就是......最后的墙壁吧。”

我不以为然地回应道：“从天色来看，也差不多该到了。”

佳娅抬起头，语带期待地向我发问：“到了？到哪里？”

“坐落于托罗斯特北方的希纳之墙要塞都市~~【艾鲁米哈】。”我微笑着反问佳娅：“话说......在完全没搞清楚要带你去哪里的情况下，你就一言不发默默地上了这辆危险的马车？”

“我......我相信提尔大人不会对我做什么......不利的事情的。”佳娅有些羞愧地补充了另外一个理由：“上车的时候，震惊于阿妮也坐在车里的事实.......我都不敢随便说话呢......”

阿妮听罢，把视线转回了车厢之内：“我......有那么吓人吗？”

“阿妮平时就很吓人啊~~虽然佳娅在训练营的时间并不长，但已经足够知道大家都对阿妮......敬而远之呢。”

“是吗？这样挺好的。”果然是那种对外界不屑一顾的类型，也许这是阿妮保护自己的方式吧。

车厢重归静默，不知不觉间，马车驶入艾鲁米哈城区。

......

“托德长官？”阿尼似乎发现了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满脸期待地说道：“前面就是艾鲁米哈区的内门了哦！”

“是的啊。”

“马车好像没打算停下？”

“是的啊。”

“之前......您不是说......不能直接把我调到王都米特拉斯吗？”

我依旧眯着眼睛：“是的啊。”

阿妮冷漠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些变化，她总算忍不住了：“那么，请问您到底要带我们去哪里？”

“还以为你们对此行的目的地毫不关心呢......”我一脸坏笑，自言自语似的说着。

佳娅有些焦急地解释道：“怎么可能毫不关心呢？！我们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尴尬的故人重逢么？”我漫不经心地提示身边的二位女孩：“其实我倒是觉得......自己做的事情还是值得些许感激之情的.......谁知道根本没人领情，实在是有些伤人啊.......”

“托德长官，如果您希望我做点什么作为回报，请您明示！”阿妮阴沉着脸，皱眉紧锁。

“不！提尔大人！请不要用那种事情为难阿妮！！”佳娅急忙挡在阿妮的身前：“那个.......我一定会报答您的知遇之恩的，您想怎么对我都行！！请您千万不要.......太贪心了.......”

阿妮握住佳娅的手臂，将她拉到一边:“为什么要维护我.......我和佳娅之间根本没什么特别的关系啊?”

“阿妮对谁都是这个样子呢，仅仅是这样我就会很开心呢~~至少，阿妮看待我的眼光与其他人都是一样的。”佳娅的脸上露出了温柔的微笑，我最喜欢的那种暖暖的微笑。

“为什么要对我微笑？”阿妮更加感到不解了，难得见到她会说那么多话：“当你问我悬挂技术有什么诀窍的时候，我给你的提示只有沉默；当你承受不住艰苦的训练，甚至没有足够的力气爬上床铺的时候，我只是侧过身，故意视而不见；当你问我要不要继续坚持下去的时候，我才破例开口对你说：【别蠢到真的在这个无聊的世界里，兴致勃勃地玩什么士兵扮演游戏了】.......”

“你的话确实很伤人呢，但也正是那句话让我真正明白了一个事实：我确实不可能成为一名合格的士兵........承认现实也是需要勇气的......”

“是吗？佳娅最终沦落到妓院也是拜我所赐么.......”一瞬痛苦之色在阿妮的脸上闪过，她埋下头，无力地说出了迟来的歉意：“对不起.......”

仿佛在安慰自责的阿妮似的，佳娅的笑容愈加灿烂：“没关系的啊~~如果当时阿妮没有帮我下定决心的话......就算我勉强坚持下来，最后作为训练兵毕业，估计我在十几天前就已经死了吧~~像我这种拖后腿的累赘士兵，在巨人面前怎么可能有任何的机会呢。”

“对不起......”佳娅的话反而让阿妮更加自责了，她的道歉之中满是悔恨。

“真是令人感伤的叙旧啊~~”我忍不住打断了面前二位可怜女孩的对话，阴阳怪气地提示道：“不过，现在讨论的话题不是应该如何回报我的恩德吗？”

佳娅主动坐到我的大腿上，伸出双手环抱着我的脖子，半裸的胸口挡在面前：“提尔大人，从今天开始我就是您一个人的东西了，对吗？”

我饶有兴致地仰头看着佳娅，没有回话。

“其实~~佳娅的胃口可是很大的呢~~之前.......您根本没有坚持到我真正有感觉的那一刻哦......都还没有喂饱佳娅，您怎么可以把多余的精力用在别人身上呢~~”

“是吗？这么说来，佳娅比我还贪心呢.......”我轻轻地把佳娅抱到一边，诚恳地说道：“其实你们都误会啦。”

“误会什么？”阿妮和佳娅异口同声地说着，一脸莫名奇妙的表情。

“第一，我完全没有对阿妮的身体动过任何歪脑筋......倒不是说阿妮漂不漂亮的事情，而是......阿妮就像一块从来不会笑的美丽冰雕一样......我才不会喜欢这种类型。”

从我在地下天堂多年的经验来看，就算成功地把阿妮骗到床上，这种类型的女孩用起来的感觉还不如自己的右手呢。

“是吗？那还真是太好了！”阿妮轻轻哼了一色，她的语气似乎有些复杂。“敢问托德长官希望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回报？”

“我会把阿妮安排到某个【值得特别关注的地区】

，我要你时刻注意当地宪兵团、驻屯兵团或者城墙教会的异常动态，有任何反常情况就直接向我汇报。”

阿妮目光低垂，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就是说，要我作为中央宪兵的秘密线人吗？”

“要这么理解也可以，先告诉你一个秘密：中央宪兵与值得信任的手下大多是单线联系的。”

“很高兴您认为我是值得信任的人。”

“阿妮还没有经过【考验】

，所以准确地说，我并不认为你值得信任。”

“我随时准备经受考验。”

“不错的觉悟。”

“您之前提到的【值得特别关注的地区】，具体是哪？”

“希纳之墙的东部要塞都市~~斯托黑斯区。”我转身轻抚着佳娅的脸颊，温柔地对她说道：“哪里也正是你要去的地方。”

佳娅的脸上泛起红晕，她不解地问道：“我也要去哪里么？虽然能进入内地是很好啦~~但是.......我这样的卑贱之人不值得提尔大人如此厚爱啊......”

“佳娅那单纯温暖的笑容和朴素执着的梦想让我着迷，那都是我梦寐以求的东西.......另外，即便佳娅继续留在托罗斯特，你也不会挣到多少实现梦想的钱，这一点你应该已经意识到了吧？”

“可是，就算您把我包养在斯托黑斯城里的华丽大宅中，我也不会离自己的梦想更近啊？”

我摇了摇头解释道：“别误会了，我是不会包养佳娅的，佳娅并不是提尔.托德或者任何人的东西。现在，佳娅是只属于自己的自由人了。”

“可是......我并没有其他的谋生手段，您这是要强迫我饿着肚子从良吗？”

“怎么可能呢？我在城墙教会的斯托黑斯教区认识一个熟人，尼克司祭说自己身边还缺几位虔诚的助手........而我则希望佳娅能在三位女神的光辉中重拾自己的梦想。”

“为什么......您要为我做这么多？”佳娅的眼眶也泛起了红晕，变得水汪汪的。

我遗憾地把世间的残酷展示在满怀梦想的女孩面前:“佳娅的那个~~再次回到曾经的家、再次见到玛利亚之墙的梦想......也曾经是提尔.托德的梦想......这梦想也许是我们毕生都无缘实现的......”

“其实，佳娅自己也知道的.......”

“即便如此，佳娅依旧能用那种笑容对我诉说着自己的梦想，并且尽自己的最大力量追求着它......佳娅明明知道我是个什么货色，却还能在我最为孤独失落的时候，用那种真诚的笑容面对我.......”

“那些事情.......不过是我应该做的。”

“尼克司祭也曾经是个失去一切的酒鬼，皈依教会的他找回了生存的意义，信仰让他拥有了曾经不再奢望的家人......”

我低下头忏悔一般继续说道：“所以他不止一次地向我讲授三位女神的仁慈，希望我也能像他一样沐浴在女神们的光辉之下.......只可惜，我已经背离光明太过遥远，早就回不去了。但我相信，如果是佳娅的话还是可以回去的！！”

佳娅凑到我的面前，双手托起我的侧脸，轻轻亲吻着我干涩的嘴唇，她流着眼泪低声倾诉着：“谢谢您........提尔大人.......”

车厢另一边的阿妮轻轻咬着嘴唇望向窗外，这个冷漠的女孩知道此刻没有自己说话的空间，于是车厢内重归静默。静默的马车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穿过了艾鲁米哈区，沿着希纳之墙向东北方驶去。

.......

不知过了多久，阿妮终于忍不住向差点睡着的我发问了：“斯托黑斯区到底有什么值得托德长官特别关注的？”

“等你经过【考验】，时机成熟的时候我自然会告诉你。”我漫不经心地回答着，还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斯托黑斯区是最为接近雷斯领地的要塞城市，所属的城墙教会东部教区也是罗德重点支持的地区，这里的任何风吹草动所带来的影响甚至远超王都米特拉斯！知道这一点的人，即便在中央第一宪兵团中也是寥寥无几。

“那么，假设我真的发现了什么异常情况，具体要如何向托德长官报告呢？”

“我会定期来找你的，放心吧。”

“好吧.......”阿妮的话语中隐隐带着一丝失望，她的视线重新望向窗外。

......

又不知过了多久，这次仍然是阿妮的声音将我的意识拖回现实：“托德长官，好像我们快要到了呢。”

我勉强从佳娅的膝枕上坐了起来，揉了揉眼睛，不禁向阿妮抱怨道：“你这家伙.......居然全程都那么认真地看着窗外.......你都不困的吗？”

“不困。”虽然阿妮嘴上倔强地这么说着，实际上她的眼睛里已经布满了血丝，还不困就有鬼了！

“虽然进入内地是你一直期待的事情.......也不至于这么兴奋啊~~”

“多谢长官关心，我真的没事。”

“唉！真是搞不懂你......随你的便吧~~”我伸了个懒腰，望向窗外。

目力可及之处，壮观的斯托黑斯区宪兵团支部大楼出现在几百米外，时间应该是刚刚过中午吧。赶了一整夜加上一个上午的路，总算是到了。

“支部大门外居然连一个门兵都没有.......这些家伙的工作还真是松懈啊~~不过也正因为如此，脑子正常的士兵都会希望能在内地宪兵团工作吧。”

阿妮忽然向我问了一个挺奇怪的问题：“托德长官，您觉得我正常吗？”

“除了性格极端孤僻以外，其他都还好啦~~说实话......如果阿妮多一些笑容的话，不知会有多少追求者在门外等着给你献花呢~~”

“我.......不看重这些.......”

看着阿妮神神秘秘的样子，我故意试探性地问道：“是吗？贝尔霍特.胡佛真是个可怜的家伙.........那么阿妮最看重的人是谁？该不会是艾伦吧？”

从阿妮在托罗斯特夺还作战中的表现来看，她确实很在意艾伦的事情......没想到那个头脑发热的家伙居然如此受同期女孩子的欢迎.......

这样一来，米卡莎不就成了阿妮的情敌了么......这二人的冲突，估计刺激程度不亚于月亮撞地球呢.......

阿妮犹豫着，二个深呼吸的时间以后才缓缓回答：“最看重的人是.......我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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