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故乡与无助的少女

米尔托亚魔域位于米尔托亚原野的西北部，在列车上确认地图后，我发现它位于与罗尔歇教国王都与威特里家所在的小镇中间，当然列车也会通过这里，这是我曾经住了两年多的家。

在这之后我又在特兰多瓦和密舍待了三年半，现在这里已经物是人非了。

在来之前我向达芙妮仔细询问了罗尔歇的状况，她对周边国家的历史似乎特别了解。从前的教国王室是有半神的，暴风魔灵的神性在王位上代代相传，每一代的国王都会继承前代国王留下的神性，而到了这一代却出现了意外，国王过早的逝世让王室继位出现了危机，暴风魔灵的神性似乎下落不明。

与此同时身为国教的艾恩斯教趁机发难，想要将罗尔歇变为无主之地、所谓教徒的净土，集合艾恩斯教的使徒向王都发起了进攻，同时南方的家族军也抓住了这次机会，将教国在米尔托亚原野的城镇攻下了半数，其中威特里分家，也就是简妮一家的领地也全部沦陷。

原本这是灭国也不为过的大劫难，然而在关键的时候王室的嫡长子却站了出来，武力抵抗艾恩斯使徒的进攻，利用家族军的侵犯与艾恩斯教重新达成协议，逐渐稳定了政局。

之后的罗尔歇国力衰退，无力收回被家族军侵吞的土地，双方就这样在边境僵持下来，也只有中立的特兰多瓦列车才能穿越他们划下的界线了。

……

列车最终停在边陲小镇，从这里可以看到远处隆起的颜色迥然的小山丘，这里大概就是米尔托亚魔域了吧。

如果说密舍是一座监狱，有高高的城墙围着，人们每天过着紧张的生活，不知何时中央钟塔的警钟就会响起，相比之下米尔托亚就是冒险者的乐园，魔域内的怪物从不会跑到外界来，而在它边境的这个小镇似乎有上百年的历史，早在米尔托亚魔域形成之前就一直伫立在此。

久违的，吃上了小摊贩做的糯米丸子，也只有农业发达的罗尔歇才有的精细食物。

嘴里叼着竹签子，走在巨石板铺就的河边小道上，数着天上成片的飞鸟，偶尔向路过的货船上的人打声招呼，这唤起了我年幼时在这片原野留下的美好记忆。

不知何时已经接近黄昏，这趟列车花了将近一整天的时间，也是时候找个地方留宿了。

找了一家看上去不错的酒馆，二楼外挂着一个大牌子，上面用红字写着一个字母C。

这是只提供给C级以上的冒险者服务的酒馆，相对来说收费高一些，但是住宿体验肯定能保证的，如我这般资历浅薄的冒险者，也是在最近才堪堪升到C级。

冒险者的职阶比较简单，从注册时的F逐渐升到A，需要的是资历和任务评价两者综合，一般来说会与实力相当，而S级的冒险者评价只有总部才会授予。就我所见的，大部分的都是E级的普通冒险者和F级的新手，D级已经算是经验丰富了。能顺利升上C阶实属侥幸，如今的我在资历上还有致命的不足，因为在之前的密舍第三环区探索的行动给我的综合评价加了许多分，直接升上了D阶，所以现在我的经验可能比一般的D级冒险者还要少吧。

探索者行动会给冒险者的职阶提升加许多分，但同样的伴随着其他任务不能比的风险。冒险者的晋升机制真是残酷却合理啊。

正好有道格拉斯给我的这笔钱，刚升上C阶的我也想体验一下高级酒馆的感觉，不自觉地就朝那里走去。

因为高等级冒险者的稀缺，到了C阶已经属于比较少见的，所以并不会出现专门接待B级或是A级以上冒险者的酒馆，如果有的话，应该能和大国家的皇家接待所相媲美了吧。这么想着不知不觉走过了桥，酒馆的全貌出现在眼前。整体是三层的棱角分明的古典构造，对支撑柱的选择与特兰多瓦内城的骨架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拉开大门，里面是一间采光良好的大厅，一些人在桌边交谈，一些人在告示板边一张张看任务清单，高级酒馆连公会的任务清单都能提供的吗……这，这就是高级酒馆！

只是告示板边似乎有几个人围着，发生了什么事吗？

走近一看，是十几名冒险者围着一个幼小的女孩，她似乎很着急地跟那些冒险者说着什么，而那些冒险者大多数似乎只是在围观。

“求求你们，救救我的兄长大人，这些是我们换的魔晶和魔核，我会全部都给你们。”那个幼小的女孩穿着天蓝的连衣裙，梳着水色的长直发，浅鸢色的眼眸里似乎有着说不出的委屈无助，可怜的小嘴不停地请求周围的人们。

“就算你这么说，也太……不现实了，我们可没有遇到过啊……”他们推脱着，用一些我也不太明白的说辞。

随后他们就一一离去，最后终于只剩我一个人还站在原地“围观”。

她的身高不过到我的胸口，她似乎用含着泪的眼睛打量了我一眼，随即缩到一边的告示板边，打开食物袋子啃起了廉价的黑面包。

我苦笑着转身向柜台走去，此时的我，身上也十分寒碜，尼耶尔似乎花高价给我订制了特兰多瓦风格的衬衣和外套，只是现在已经比较旧了，而我在来这里之前穷的没钱买新衣服，就穿着它们来了，看上去不错，就是没有什么防护能力，顺便一提在战斗风格上我是像納达那样的无防具派的。

也许身上最值钱的就是我右手扛在肩上的一杆长枪，枪身由黑钢塑成，枪头更是被精粹了两次，有着不寻常的贯穿力。因为唯独对力量有些自信所以选择了订制这种重量级的武器。只不过这种除了重量完全没有亮点的武器十分的不起眼，人们会下意识地觉得我很弱也说不定。

她一定也觉得我没有可能完成委托才没有多费口舌吧。

……

“就先预定一周的房间吧，要最高层的。”抱着既然有钱就一定要找一间带阳台的大房间好好享受一次的想法，我直接预订了一周时间。

“噢？这是哪家来的公子哥，出手这么阔绰？”没有想到的是背后有人用嘲讽的语气说道。

一个长着凶恶面孔的壮汉向我走来，胸前挂着紫字写的B字母小牌。

他瞥了眼我藏在外套下的识别牌，“这种毛都没长齐的小鬼也是C级的冒险者，你是哪家公会办的牌子，他们没告诉你，用高级牌到处走动乱接任务是会死的吗？米尔托亚我还没见过你这号人，听我一句劝，赶紧回家喝奶还来得及长个子。”他比了比手指，暗示我的身高还没到他的肚子。

周围的人哄笑起来，在场的全都是C阶及以上的冒险者，店家是不会出面解决纠纷的，对于更高阶冒险者的欺压，要么当场逃跑，要么迎头而上。前者会让人丧失在一个公会立足的尊严，后者也许能保全尊严，但是一不小心会落得终生残疾。

“你想怎么样？”

“老子看上你的武器了，你要是把那杆枪给我耍耍，把你的钱袋子打开帮我付一个月的住宿费，我就特别开恩让你跟着我混，怎么样？条件够好了吧，别人求跟我出任务我还不带呢。”

在流氓地痞和法外逃犯聚集的冒险者家族里，欺压就是家常便饭，周围的人也不会帮你解围，像这样一个人欺压一个人的行为还算是轻度，没有拉上一票人打劫，不过对方是B级冒险者就是了……

“你要看的话，这杆枪我可以在这里耍给你看，钱的话我觉得这应该差不多了吧。”

拿出一枚劣铜币，就这样弹出去，这算是被欺压者反抗的信号，类似于贵族之间甩手帕提出决斗一样，撒币是快速解决纠纷的方法之一。

劣铜币飞到他的肚子上被弹了回来，掉在地上。周围立刻响起了口哨和嘘声，围观的人也逐渐增多。

“呸。”他一口向地上的劣铜币吐去，顺手拔出了腰间的大砍刀，连背上的盾都没有拿下来的意思。

“现在还有反悔的机会，不过就是要把你的钱全部给我才能让我息怒了。”

“多说无用，来吧。”

我们拉开架势，向后退了一步，周围的人也都为我们让出自由施展的空间。

……

B级冒险者的战斗姿态没有可以挑剔的地方，全身关节处也都包覆了高级的护具，任何人想要与重战士单挑恐怕都是错误的决定，尤其是在这种极为局促的空间，没有除了正面交锋以外徘徊的余地。

几乎没有可以一击致命的地方，而如果一击不能打断他的行动，他的砍刀会确实地将我置于死地。

他的嘴角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似乎在与我思考同样的事情。

他确实成功地将我逼到了角落，并在中线挥出了必须格挡的一刀，他的斗气十分恐怖，虽然没有尼耶尔那样的强盛，却也能十足地压倒我。

从上方到来的一刀，下方虽然都是缺陷，似乎在引诱我进攻，然而在护具齐全的情况下，攻击下盘不是好的选择，只会徒然增大我被这一击致残的可能性。

然而没有进入完全紧张的思想加速状态，也许是他的轻敌，让我有了可趁之机。

单纯论力量可能无法获胜，但是此时他的行动却在我的掌握之中，爆发速度让枪身旋转半圈侧击砍刀，将其拨向左下方的地面，借着反冲的劲头掠上他的手臂，用枪身猛击了他的侧脸。

巨大的砍刀深深陷入石质地板，大个子整个人反方向倒去，落地随即失去了意识。

围观人群惊呼，这并不是寻常的事件，也许在他们眼里，我会是倒地的那个人。被我打倒之后，就算是B级的冒险者，恐怕也不能在这里立足了吧，因为一时贪财欺凌弱者而葬送了自己的容身之处，这样的事情在冒险者的圈子里每天都发生着，虽然血腥却维持了秩序，剔除了弱者，让这个群体的血液始终保持新鲜状态。

说实话我并不认同，更不会去主动欺凌弱者。但是相反的，也不会去帮助被欺凌者，即使帮助了他一时，却在无形中让他无法立足，迟早也会被淘汰。

或许让自己变强，才是唯一的方法。

在欢呼的人群中我独自走上楼去，不管谁是最终的胜利者他们都会一如既往的欢呼吧

，以旁观者的姿态，只不过由被欺凌者取胜欢呼声更大罢了。

……

等到饭点，我下楼时，可以明显感受到四周的目光与刚来时的漠然不同，有敬佩、欣赏、戒备，还有一小部分的……敌意。

考虑到列车上只吃了一些干粮，我点了两份看上去还算可口的饭菜，在四人桌上吃起来，在我的对角位置有一名中年的冒险者坐着，也是C级，只不过桌上只有一小桶酒。

低头进食的时候感受到了前方的视线，抬头一看，望见不远处告示板旁站着的少女，我们的目光在空中交汇的一瞬间，她别过头去。

原来她还在啊！

我继续埋头吃着，同桌的冒险者似乎对我有些兴趣，他点了另一桶酒坐在我的对面。

“算我请客，小兄弟，你会喝酒吗？”

“只是一杯的话。”这里的酒装在像是木桶一样设计的杯子里出售，实际上容量不过是五六大口就能喝完的程度。

为了显示礼貌我将一盘肉排推到他的面前。

米尔托亚的酒相比特兰多瓦更加清冽，多了一分似有似无的辣味，自从納达让我强行灌下一杯酒之后我偶尔也会喝一点，体验微微发热的感觉，不过从来没有超过一杯，到现在为止我还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会喜欢这种苦涩的饮品。

“小兄弟，你不是本地人吧。”

“南方人，从威特里领地逃难来的，你知道那里已经被家族军占领了。”

“难怪你身手这么好，弱小的人大概都被那些野人抓去做奴隶了，你能逃出来真是撞大运啊。”

“可不是嘛。”

“叫我安德里，要是想做米尔托亚魔域的任务，你可以来找我，至少3号到6号入口里面的路线我都比较熟悉，到时候报酬好商量，让你多拿一些。”

“路易。”我与他握了握手，他看上去是一个老游侠了，背着一张幅面很大的弓，从黑钢丝线上可以看出他力量超群，防具也都在C阶平均以上，应该会成为不错的队友。

“我会考虑的，不过你能告诉我那边那个女孩是怎么回事吗？我觉得从刚才开始她就一直在打量我。”

实际上，在和安德里交谈的时候，那个告示板女孩似乎以为有安德里挡在前面，我并不会注意她，一直在暗中打量我，这么明显的视线不可能不在意啊……

“啊，那个啊……”安德里似乎也注意到了，他不动声色地侧过身，瞥了一眼。

“你可要小心一点，她应该是盯上你了。”

“盯上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随即他告诉了我有关这个女孩说的话。

这个穿着不像是冒险者之流的女孩子在这家酒馆已经有几天了，她每天都会央求出入的人接受她的委托，帮她寻找她的兄长大人。据她所说她的兄长是在魔域中被别人绑走的，实施绑架的人穿着统一的服饰，不像是本地人。

“在魔域内实施的绑架？”

“没错，这就很怪异了，按常理说，如果我是实施绑架者，我是不会选择在魔域内动手的，在没有安全保障的区域绑架一个人还要将他带出去是非常困难的，而且以米尔托亚魔域内的诡异程度，发生意外的可能性非常高。”

安德里分析的十分有道理，那么按照他所说的……

“整天呆在这个酒馆里，向新来的借宿者寻求帮助，你知道这是高级酒馆，这里的人钱袋子都不会是空的。”

我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在冒险者的圈子里，这也算是常见的桥段，楚楚可怜的少女向你寻求帮助，如果轻易地答应她，就会被她带到预先设计好的位置，随后被埋伏的数名帮凶袭击，设计者正好可以将被坑害者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夺走。有些地区甚至还会出现专门饲养这样的孩子的组织，他们都是通过诱骗抱有善意且钱包鼓鼓的冒险者为生的犯罪团伙。

他给我一个眼色，随即带着不知何时已经吃完的空餐盘起身离开，而此时那个缩在角落的少女，似乎在打定主意后向我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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