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时差十分,路易等在大岛繁华的夜间街道上,来到这里已经有二十分钟了,他看了看远处发光的钟楼,难掩内心的雀跃。
差不多是时候了吧?他想着,身旁的剧场里人流涌动,他少有地失去了冷静,站在外面让他有些尴尬。
这算是什么?他笑了,现在这份期待又有些胆怯的心情,在至今为止的人生中从来都没有体验过。即使是直面半神般的强者或是骇人的巨型魔兽,都没有此刻心情起伏之强烈。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正主来了。
“啊,没事,我也才刚到,之前有点私事耽搁了。”他几乎是立刻说出口,并面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穿着一身厚实魔术师长袍的塞布琳娜站在那里,两手背在身后,向自己这边探过身来。
“这样我就放心了,我也不好意思让你等我……毕竟是我提出来的事情。”
“没有这回事,”他慌忙解释道,“是我自己要来的,所以说……啊,都快开始了,我们先进去吧。”
“嗯嗯。”
……
会场里几乎坐满了人,这种剧也能广受好评吗?路易心里想到。
今天晚上的剧场,会讲一个关于弗兰布里茨——现任魔导师评议会议员之一的大人物的故事。
人们总是想依附大人物,在冒险者的队伍里也是,如果在C级冒险者的队伍里有一名B级加入的话,队伍的中心立刻就会改变。像是谈话的氛围,或是人们的视线,立刻就会被那个中心吸引过去,这也是路易难以理解的地方。
人们会为他们向上赞歌,无论是英雄、是半神、还是国王,甚至是这名身怀绝技的魔法师,人们没有从他们那里得到恩惠,却不得不赞颂他们。
“前辈,为什么要来看这场剧呢?”
“叫我塞布琳娜就行了,我虽然是四年级,但是你和我的年龄应该差不多吧……你叫我前辈的话,我会过意不去的……”
“好吧,那……塞布琳娜,为什么要来看这场剧呢?”
“这也是课程的一部分,为了了解魔道的历史和雷芙娜的历史,我的导师告诉我们:去听听那些评议员的经历吧!不是翻阅干巴巴的资料而是来看看这些有声有色的戏剧。”
“原来如此,了解历史吗……”路易若有所思。
“三选一,不过我还是对这个更有兴趣一点。”
“弗兰布里茨……精神系魔术和灵魂系魔术的先驱。”路易翻看着手中那夸张的介绍,“他是一名伟大的魔法师。”
“那是指‘噤声灵触’吧,是弗兰布里茨的独创魔法。”
“光听名字无法知道内容的魔法啊……”与师祖尼古拉斯的魔法“万象衍生”一样,都是难以想象的魔法。
“魔法的话,大概都是像这样的东西吧。对于浸**道尚浅的我们来说,无法理解也是很正常的。”
“但是这么难以理解的内容却还能被详细地分类,总觉得有些奇怪。”
如果说魔术是小孩子玩的戏法,那么魔法应该就是严肃的典籍了,在路易的认知世界里应该是这样没错。
“魔法是抽象了这个世界本质的一部分,而我们所见的这些千奇百怪的魔术,也许最终都来自于一个魔法,那些都已经可以被称作是细枝末节上的东西,就像是给一个蛋的壳涂上不同色彩和图案一样。”
“那么,怎么将魔法从魔术中区分出来呢,就像人类很擅长的火系魔术一样,同样是生火,冒险者中的魔术师们擅长使用的‘火焰滋生’和掌握了某种火系本质魔法的人有什么不同呢?”
“如果都是对着一节干木头的话,我想应该不会有什么区别,也许魔法在生火的效率和强度上会比较高,但是这并不是区分的依据。作为掌握魔法的标准,那就是能够在极北的冰山上使用。”
路易露出了疑惑的表情,塞布琳娜补充道:“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穿过极北的大王国弗洛迪亚,横跨冰海河直到对岸的北极冰脉,那片绵延至世界尽头的冰脉本身有着不允许任何魔术发动的领域。再强的魔术师都不能将体内的魔力挪出去半分,只有掌握了世界本质的一部分,也就是魔法的持有者,才能在那个领域的重压下施展本领。”
“原来如此,这样就能将魔法持有者明确地区分出来了。”
……
“灵魂塑形是邪恶的!”魔法师弗兰布里茨的扮演者振声说道。
剧中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剧中两位魔法师之间的争斗。
“应该是指被放逐的魔法师伊格希尔的事情。”塞布琳娜向路易解释。
伊格希尔与弗兰布里茨都是精神系和灵魂系魔术的导师,但是他们两人因为彼此追求的不同产生了分歧,伊格希尔的魔法“灵魂塑形”被评议会一致认为是邪恶的魔法,因此伊格希尔遭到放逐。
伊格希尔的扮演者用灵魂塑形释放了许多强大的魔术,当然在这个平民剧场中是用多彩的烟花来代替的,与之相对的,弗兰布里茨的扮演者一挥手,烟花便全都消失了,伊格希尔跪在地上,痛苦地抱着头。
“我以评议会之名,将伊格希尔及其弟子、随从尽数驱逐出学界,将此判决通告全大陆!追随伊格希尔邪道的人,都将受到评议会的审判!”
观众席上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
“我送你回家吧。”散场后,路易伸了个懒腰。
“我……我自己也可以的。”塞布琳娜吓了一跳,随后拒绝的话语脱口而出。
“是吗,不过晚上的平民区有些危险,你要注意安全。”
“没关系的,人这么多……再说我好歹也是个魔术师……”
“哈……那还真是可靠啊,那我就在这里右转了。”
“嗯,拜拜,下次……”
“下次再一起出来玩吧!”两人的话语重叠,相视而笑。
“你知道哪里能找到我,有什么事情尽管找我商量。”路易伸出手。
“你也一样,有什么困难的话……我作为学姐,也能尽力帮你的。”塞布琳娜捏了捏他的手。
那就回去吧……目送塞布琳娜离开,路易按了按胸口。果然还是操之过急了吗?虽然能感受到对方也释放着好意,但是在交往的过程中却能偶尔感受到塞布琳娜在躲避自己,也许不是躲避自己,看起来更像是不习惯和男生交流的样子。
至少到目前,他还走不进她的内心世界。
只是单纯地想要了解对方更多,在内心受伤的时候,塞布琳娜的温柔填满了他,一夜之间,将所有女孩都从他的心里挤走了……那是属于路易迟来的初恋,还尚未向他打开大门,不知道在门后,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在等着他。
……
包括剧场在内的平民区繁华地段一直线连到雷芙娜学院,要回到观星的草地,他必须先走到学院内。
“啊,这里是……”
在他面前,出现了一家关停的酒馆,因为不久前这里发生了一起事故,而且涉及了一名大贵族学员的死亡,学生委员会介入并封锁了这里。
即使是夜晚,门口也站着两名学院治安官。
希望没有人发现是自己做的,路易心中默念,不过这也算是一件好事,雷芙娜的学生因为他们所谓的“普罗迪斯计划”变成了异形,想必会引起魔导师评议会的注意。再加上罗尔歇那边卡迪奈侯爵肯定也会严查,更多的力量将会被投入消灭异型的队伍——至少他们会警戒异形对人群的渗透。
普罗迪斯计划正在逐步实施,异形正逐步强化,从米尔托亚僵尸一般的异形直到现在能够轻易出现拉·布里希这样与正常人看起来没什么区别的异形,鬼知道今后还会出现什么。
他想着这件事,眉头拧了起来,正在这时,头顶酒馆二楼的窗户自内而外被打破,一个身影飞出,后面紧跟着另一道身影,二人在屋顶上追逐、逃窜着消失在上方。
“这是!”
……
杰拉尔德来到了出事的酒馆,列维奥斯向治安官们出示了学生委员会徽。
二人踩着楼梯走上二楼,老旧的木质楼梯禁不住杰拉尔德的踩踏,发出咯吱声。
“是这里吗?”
被杰拉尔德催促着用备用钥匙打开紧锁的门,列维奥斯看到了里面的景象后,站在门口愣住了。
“怎么会……”
不说地板上的怪物肢体都已经不翼而飞,就连死者的遗体也都消失了,为了能让追迹魔术找到凶手,在相关专业人员到来之前姑且只对现场进行了防腐处理,保持原样能让追迹魔术的成功率更高,然而正因为如此才令偷窃者有机可趁。
“又被抢先了吗?”杰拉尔德并没有感到惊讶。
地板上的未干的血迹还留着,他当着列维奥斯的面将沾血的地板剔下一片,放入一个小玻璃瓶后塞进衣服里,实际上在塞进去的一瞬间就用黑暗魔力转移走了。
“是我的错,我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列维奥斯瞠目结舌。
“你还是低估了他们掩盖真相的决心,他们不惜潜入这里来消除证据,不过这不是你的错。”杰拉尔德看着地板上的血迹,“比起整个肢体,有血迹的话只需要多花一点时间就能还原,消除血迹对于他们来说应该不算是难事,这一切显得太奇怪了,如果是我的话,带走怪物肢体之后,直接一把火烧了这里,什么都不会留下。”
他望向窗口,在那里他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
被撕裂的窗帘,那里明显有着黑暗魔力的残留,黑暗魔力是厚重的魔力,不特意消除的话,会遗留很久。
前段时间他救下的少年路易拥有的黑暗魔力与这个魔力残留感觉一致,不是他吹牛,战法师团所有人的黑暗魔力他都记得,他们的魔力带着各自的灵魂印记,与眼前这个截然不同,而且在救下路易以后,趁着对方昏迷的时候,他有从对方受伤到惨不忍睹的手上吸取一丝魔力,记忆了那个魔力给他带来的感觉。
看来真凶已经确认了……但是为什么?难道这个新生在此之前已经和这些事件有所关联?
“这里已经没有其他有用信息了,让治安官们清理现场吧。被洗劫一空的现场已经没有追迹的可能了。”
“确实。”
二人站起来,列维奥斯突然将杰拉尔德猛推了一把。此时数道炽炎从二人中间穿过,将身后的墙壁烧出一层焦炭。
“有敌人!”
“在门口,怎么回事!”杰拉尔德在空中转向门的方向,在门口,一名红衣侍者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那里,在二人都未察觉时向这里用炽炎扫射。
“这是一个陷阱,对方一直埋伏在这里等我们!”列维奥斯喊道,杰拉尔德对着红衣侍者的方向射出一枚子弹。
五米的距离对于他的极速子弹来说几乎等于没有,然而就在命中前,红衣侍者法袍上的红玉护盾将子弹弹开了。
他几乎是立刻送出了第二颗子弹,然而对方已经跑开了。
“我去抓住他,你立刻通知治安官!”
杰拉尔德冲出了房间,对着走廊上狂奔的红衣侍者射出第三枚子弹,仍然没有击穿红玉护盾。
红衣侍者撞破了另一个房间的门,杰拉尔德冲到门口,发现房间里早已火海泛滥,对方站在打开的窗台上,回头看着他。
“只要你踏出窗台一步,我的子弹会贯穿你的身体!”他指着红衣侍者,后者的红玉护盾已经被前两发子弹削减至几乎无法启动的程度。
红衣侍者冷笑了一声,转身飞出窗口,与此同时最后一颗子弹击中了他的身体,只可惜打在左肩上。他在空中踉跄了一下,几乎要坠落地面,却放出一条火蛇咬住了对面的建筑顶端,将身体强行拉了过去。
杰拉尔德冲进房间,在他踏入火海的瞬间,无数火雀从火海中飞起,一边鸣叫一边直扑向他,这是早已准备好的绝杀之阵!
“原力!”
与之对抗的,是他全身向外排斥的原力,借由抽走体外的空间,将所有的火雀挡在体表以外。不过过多地抽走空间,会导致肉体被牵连撕裂,因此原力的爆发是采用每隔一秒启动一次的节奏。
“别想跑!”他跳出窗口,此时红衣侍者已经跳上屋檐,向远处逃遁。
最后一颗子弹嵌入了他的左肩,在逃跑的过程中散出的黑暗魔力对于杰拉尔德来说如同这黑夜下的明灯一般,一盏盏汇成亮河,为他指着红衣侍者的方向。
……
“居然连这里都知道,看来你们消息很灵通嘛。”
被杰拉尔德追逐着,红衣侍者最终来到了郊外的废弃神庙,是路易与神秘男子交手的地方,也是战法师团的成员们会在深夜来献祭的地方。
“库库……”从红衣侍者的面纱下,传出了奇怪的喘息声。
他突然抱住左肩,跪了下来。
被黑暗魔力包裹的杰拉尔德的灵魂,在他的身体里化开,引起了排异反应,这一招只要命中就能产生巨大的伤害,对于像神秘男子所召唤的巨型魔力武士之类的魔术也有绝伦的破坏力。但是这对于杰拉尔德来说也是巨大的消耗,魔力可以由时间或是其他人的辅助来弥补,而灵魂的丧失却是恒久且无法挽回的,在一场战斗中丧失过多的灵魂会使得自己的精神陷入绝望的境地,当灵魂丧失殆尽后便会变成无意识的植物人、或是只凭本能行动的野兽人——那稀薄的神志简直连野兽都算不上。
“在那之前把事情都解决了吧。”
他一直节约着灵魂的使用,在最初被弹开和打空的三发子弹中,他都没有注入灵魂,因为早已预感到对方会有反制的措施,这是身为战法师才能拥有的战斗直觉。
他走上前去,一股火焰笼罩了红衣侍者的全身,在那火焰的旋涡之后,另一个身影现身。
尖帽上的两只眼睛令杰拉尔德毛骨悚然。
被称为凰神教司祭的这类人,每人都持有神性,即使一部分人不会魔法,也都有半神及以上的战斗力。
“这下可麻烦了啊……”
司祭朝他招了招手,看上去并没有废话的打算。
杰拉尔德将左手背上烙印的文字用黑暗魔力复刻之后,随手扔在地上,在那里形成了一个黯淡的结阵。这是战法师团的誓约符号,当他们中的一员遇到困难之后,便会撕下这个符号,其他人的便会收到求救的讯号,利用结阵传送过来解围。
只不过要撑过这段时间,看起来不太容易。
结阵已经开始闪烁,有人已经回应了召唤,再过不久就会有别的战法师团成员加入战斗,他要做的,是在不被重创的条件下拖住对方。
司祭似乎明白他的考量,径直向他冲来。
“正面吗!”他的瞳孔放大,朝着司祭的面门射出一颗子弹。
数十米的距离在不到一秒的时间内就被缩短到短刀相接的地步,刚射出的子弹离司祭仅一步之遥,却被他扭身躲过。
司祭一直线地突进,随后在逼近的瞬间将自己的身体强拉到杰拉尔德的左侧,杰拉尔德向他抬起左手,第二颗子弹立刻射出。
随着一声爆响,这团厚重的黑暗魔力被司祭的手刀切断。
“怎么可能!”司祭的手上冒着黑烟,咫尺之遥,司祭俯视着他,当着他的面,用黄金色的净魂火焰将手上残存的灵魂溶解干净。
躲避第一发子弹是为了让自己确信近身后的第二发子弹能够确实命中的伏笔,在此之后用手刀斩断子弹,封锁自己的一切退路。
净魂火焰被用于针对精神系和灵魂系的魔术师,将会净化自己身上杂乱的灵魂和魔力,没想到这名司祭竟然会学这么偏门的魔术,说到底大陆上会用精神系和灵魂系魔术的人就是少数。
司祭的手刀在高处斩下,杰拉尔德不得不唤出影子,一个全身装甲的影子骑士现身,将中型鸢盾顶在身前。
一刀落下,便将鸢盾粉碎,同时另一边的手刀斩断了突刺的骑士直剑。
连羽蛇都不能轻易撞破的影子骑士鸢盾,就被眼前的司祭单手粉碎!他承受着司祭手刀切过刮起的烈风,在影子骑士用肉身承受怒涛攻势的时候,在手中编织出一柄漆黑长枪。
司祭一手撕穿影子骑士,杰拉尔德掷出长枪,不出所料被斩断……不过,漆黑长枪被斩断后,化作无数针状破片,向他袭来!
“这是分裂长枪!你只有两只手,总不能全部挡住吧?”
眼见司祭向后跳去,针状破片只在空中停留片刻,便开始加速。
“哼。”他伸出手,掌心有一截液体渗出,随后向四周扩散,迅速形成了六根尖刺组成的伞骨架,面对分裂长枪的袭击,半径一米多的伞骨高速旋转并将针状破片全部绞碎。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早就注意到在对方使用手刀时会有液体旋转包裹手指,虽然流动性很强,凝固之后却十分坚硬。
在他束手无策之时,司祭在他面前,斩下致命的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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