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达芙妮的过去

“在来特兰多瓦之前，我是雷芙娜的一名普通学生。”

达芙妮躺在沙发上平静地说着，身后便是窗外的弯弯银月。

结束了婚礼后，他们回到了家，用过科尔本太太准备的晚餐，再一次，度过属于二人的夜间时光。

“我来自阿尔特兰的一个小贵族家庭，很小的时候就被送入雷芙娜学院学习。在我二年级的时候，军官在阿尔特兰的地位逐渐提高，我的父亲后悔把我送到雷芙娜，只因那时在本国的雷菲尔学院毕业的女性书记官几乎都从小贵族翻身成为了大贵族们的私人顾问，手握大权。因为这件事我苦恼了很久，我的年龄很小，完全够转入雷菲尔学院重新开始学习军事理论，但是我的导师却激励我留在雷芙娜。”

“‘了解灵魂的本质是令人兴奋的自我探知，尤其是寻求它和魔法的终极起源。’……我的导师是当时著名的灵魂系大魔术师伊格希尔，跟随他的脚步，我也同样痴心于对灵魂系魔术的研究，因此我毅然决然地驳回了父亲的命令，继续留在雷芙娜深造。”

“伊格希尔……”路易想着，这个名字十分熟悉。

“他的独创魔法‘灵魂塑形’曾经备受瞩目。”

“灵魂塑形是邪恶的魔法。”他突然想起来了，那是在和塞布琳娜一同观看话剧的时候演员的一句台词，映射了灵魂系导师正义的弗兰布里茨与邪恶的伊格希尔之间的战斗。

“看来你已经在雷芙娜接触到这些说法了，但是事情的真相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不是大众被灌输的那样……”

灵魂塑形是一种怎样的魔法？如果要搞清楚两位大魔术师之间的恩怨，必须先理解这种魔法的本质。

就人类已知的程度来说，每一个独立的人类，可以学会数十种魔术，而在魔道的造诣达到大魔术师之后，渐渐理解到魔术之间的相融之处，上升到“法”的境界，便能够掌握魔法。一种魔法代表了将一系列与之相关的魔术融会贯通，并能够从中衍生出无数的变体，脱开了单一魔术的范畴与形态限制。这是关于魔法的笼统说明，但是在这模糊的定义之上，却有着一条无法打破的铁律。

那就是一个人可以学习多种魔法，但是独创魔法只能有一种。

这是一条荒谬的定律，完全不符合魔术师们的常识，能创造一种魔法，凭什么不能创造第二种，但是这便是事实。在人类的历史上有无数天赋异禀的魔术师，他们在很年轻的时候就创造属于自己的魔法，那些魔法现在还被记录在魔导师评议会的紫晶册子里，随后他们成长到壮年，逐渐老去，有的人像半神一样活到了几百岁，但是他们中没有一人能够创造出属于自己的第二种魔法。

独创魔法，被整个世界用一种奇诡的方式和人类的个体绑定在一起。

无数人挑战这条铁律，随后他们的失败却更加证明这条铁律的正确性。

从这之中，导师伊格希尔窥探了世界的真实，因此，灵魂塑形诞生了。每学会一种魔术，人的灵魂就会改变形状，而学会一种魔法将会改变灵魂的整体构象，学会多种魔法将会使灵魂的形体变得更加奇怪。

但是独创魔法并不会，伊格希尔费劲心思捕捉到了一位大魔术师的独创魔术诞生的瞬间，那就是弗兰布里茨的“噤声灵触”，在独创魔法诞生之后，弗兰布里茨的灵魂没有任何的改变。因此他得出了结论，独创魔法是与每个人的灵魂绑定在一起的，也就成功地解释了独创魔法只能有一种的铁律。每一个新学会的魔法都会使独创魔法产生新的魔术分支，也被解释成新魔法对于灵魂的重塑，进而导致独创魔法也发生了变化。

“灵魂塑形”便是他对自己一生研究的最终解答，通过这个魔法，人能够从他人的灵魂，古文字或是特制的魔道书上复制魔术，并将其转码，将自己的灵魂少许改变形状，从而达到不须经过学习过程、直接能够使用该魔术的状态。

“原来如此，这便是你在通天城试着对我做的事情。”

“嗯，不过后来发生了意外。”

在通天城，达芙妮曾经进入路易的精神世界，想通过灵魂塑形帮助他学会某些魔术，但是却被戈尔加里安拒绝了。

通过达芙妮的说明，路易已经明白了灵魂塑形的强大。它与其他的魔法完全不同，是用于学习魔法的魔法，了解它的人会立刻明白，如果其他魔法是臣民，那“灵魂塑形”就是帝王，它在魔法中的地位超然于上。

只要掌握了灵魂塑形，就能够快速学习所有自己遇到的魔法，这简直骇人听闻，但是年迈的伊格希尔，却将天方夜谭化作现实。只要理解了它的原理，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都能够快速学习魔术！而且最恐怖的地方在于，掌握了灵魂塑形的人，可以通过改变他人的灵魂形状来让他们也学会灵魂塑形！

也就是说，伊格希尔完全有机会靠一己之力开创一个魔道的新时代，让所有人摆脱痛苦冗长的学习过程，直接学会魔术，以及如何快速学习魔术！

这就是授人以渔同时也授人以鱼！

路易受到了极大的震撼，这就是一位魔道的天才穷尽一生交出的答卷。

……

伊格希尔在学会了灵魂塑形之后，便想到了这一点，但是还没来得及实施，就发生了那场意外。

因为父亲不再支持自己钻研魔道，达芙妮急需解决生计问题，不想麻烦导师的她选择应聘学生委员会储藏室管理员的职务，而后得益于做事严谨细腻并且能写一手好看的字，她在众多候选人中脱颖而出。

随后便发生了那件震惊学院的事情，生长着怪物肢体的学生尸体被发现在学院内部，就在世界树内。

学生会介入了调查，怪物肢体被装入储藏罐，由达芙妮看管。

“在我值班的日子，我在完全密闭的储藏厅里看书，没有任何人进来，随后在午后产生了些许困意，便趴在桌子上小睡了一会儿……但是等我醒来后，会长带着几名学生委员来取储藏罐去鉴定，那时储藏罐便已经不翼而飞了。”

“我很害怕，因为我自己的一个失误，因为我在午后放松的小憩，储藏罐就失窃了。我无论如何也无法原谅自己，而后来发生的事情，却失控了。”

因为魔导师评议会的决定，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没有声张，同路易他们发现的怪物一样，普通的学生都是不知情的。但是储藏罐失窃的事情太过重大，这代表着，创造出怪物的人，能在学院内自如地行动，这是评议会无法忍受的。

随后矛头被指向伊格希尔，而为首的便是他曾经的同僚弗兰布里茨，因为灵魂塑形改变了灵魂的形状，因此肉体也会发生不可逆转演变。而达芙妮是伊格希尔的爱徒，因此她完全有动机阻止学院调查储藏罐的细节。

“那不完全就是诽谤吗？”路易叫道。

达芙妮摇了摇头，“确实，在导师完善灵魂塑形的初期，我们用一些小型的魔物做过实验，那时灵魂塑形还有一些修复程式没有完成，因此有一些魔物的灵魂出现了异变和破碎反应，确实在它们身上造成了一些畸形。”

调查组发现了我们实验中未能及时处理的魔物尸体，随后便认定是伊格希尔导师想要将实验复制在人身上才导致的事故。

“原本只是我的失误造成的连锁反应，但是竟然连累了导师，我不断解释着灵魂塑形的安全性，但是在‘事实’面前，没有人相信我的话。”

路易能够想象的到，在面对拿活人做实验的邪恶魔术师时，一般魔术师会有的反应。恐惧、嫌恶、憎恨，达芙妮在解释的过程中不断面对着他人的恶意。

“然后，到了最后，就连我都开始怀疑，伊格希尔导师是不是真的犯下了那样的禁忌……”

路易点了点头，从动机上来说……从研究的连贯性来讲，在小型魔物身上重复成功的实验，必然会想到要在人体上重复。而且假使伊格希尔真的做了这样的禁忌实验而且结果还失败了，他肯定不会告诉爱徒达芙妮。

“就这样，在初次的评议会审判上，我没能说出任何一句辩解的话，而导师的解释也被临时法官和陪审团们一面压倒，那并不是一场审判，而更像一场刑场处决。”

“就这样来到了第二次审判，如果不能说服评议会重新审视之前的调查，我们毫无疑问会面对沉重的责罚……”

路易沉默着，夜晚的房间里，只有达芙妮平静的叙述，以及有规律的钟声。

“为了找到挽回局势的可能，我设法找到了导师过去的好友弗兰布里茨，希望他念及和导师的交情，重新考虑导师犯罪的可能性。但是他毫不犹豫地将我训斥了一顿，污辱了伊格希尔导师的人格，也严厉地骂了我，在他眼里我始终是导师实施禁忌实验的帮凶。”

“想必他应该对昔日好友绝望了吧。”

达芙妮点了点头，“他那时的表情十分严肃，而且在训斥的时候同样痛苦地眼泛泪光，不论事实的真相如何，我想他揭发导师的初衷一定是为了挽回自己的朋友。”

伊格希尔与弗兰布里茨本就是好友，同样是精神系的大魔术师。他们之间不是正邪不两立，而是源于一个误会、巧合，正义凛然的弗兰布里茨为了挽救“堕入深渊”的同伴伊格希尔忍痛将他送交评议会调查。

如果储藏罐失窃当天并不是达芙妮值班，如果评议会对灵魂塑形的理解更加深刻，便会知道那些产生变异的小型魔物的尸体和这个怪物躯体有着本质的区别，都不会发生这样的悲剧。

“我知道事实不是这样的，比起摆脱我自己从犯的立场，我更希望证明伊格希尔导师是无罪的，但是我犹豫了，我无论如何都无法说服自己，导师完全没有可能犯下那样的罪，因此我在最后的审判当场……并没有反驳那些会让我无翻身希望的罪名。”

在高处审判的临时法官和义愤填膺的陪审团眼下，白发的老人和稚嫩的少女一言不发，承受着寂静和注目的拷问。

“直到审判结束，看到了临时法官们和陪审团愉快的表情，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一切，都是圈套，敌人藏在暗处，用卑劣的手段买通了这场审判所有的权力者，将我的导师以奴隶的身份放逐到了塔塔利亚，将我这个从犯逐出雷芙娜，并宣布灵魂塑形为禁忌魔法，禁止全洛亚大陆的魔术师学习使用。他必定达到了自己的目的，欺骗了所有人，窃取了灵魂塑形的奥义，并禁止所有人学习它，这样就是他一个人的魔法了。”

“知道真相的你们，并没有诉说它的权利……但是不论你所说的有多离奇，我都相信你。”路易说道。

“谢谢你……这也是我不想让你接触的黑暗面，希望你在雷芙娜能够远离魔导师评议会，因为那里有着邪恶的存在。”

“但是现在同样的情况再次发生了，而且是同时三人，如果我不设法阻止它们继续出现，也许这些东西有朝一日就会蔓延到全世界。”

达芙妮点了点头，路易的话提醒着她，回忆起在罗尔歇的经历，那些疯狂的魔术师，活活杀死并转化了那么多忠心耿耿的鹰巢卫士，还亵渎了对罗尔歇人来说有着神圣意义的古神尸体，还有什么是他们不敢做的。

“而且我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妹妹，在雷芙娜，还有许多需要我守护的人，这一次，无论如何都要阻止他们。”

“如果是这样的话……”达芙妮眼中决意闪过，“你在这里稍等，我交给你一样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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