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围杀

路易没想到，王城之上，被封印在大门上的灵魂所说的“曾有一名想要强行破门的女性”就是伊吉菈。

这一切要从她被人挟持说起，用某种方式令伊吉菈无法使用魔术的黑手将她带到了王城之上，在这里他似乎准备了什么仪式。

在准备仪式的过程中，对方疏忽了对伊吉菈的控制，因为在禁魔的状态下对方从未想过她能有什么作为。然而伊吉菈留有许多三元素纹印的魔导书，就如同她向路易展示的高频火球轰击一样，这些事先储存在魔导书中的魔力能在这古城中使用，这让她找到了机会逃离对方的掌控。

在逃脱之后，她被迫面对残酷的现实，被带入古城的伊吉菈对于如何回雷芙娜学院一无所知，虽然一时逃脱，但只要还在这个古城的范围内，迟早会被抓回去。

摆在她面前唯一的问题，就是向外跑还是向内跑，不过她很快就得到了结论。

在这禁魔的区域里，即使逃向广阔无垠的沙漠也无济于事，在被抓到之前恐怕就会脱水而死，这里显然和她有印象的洛亚大陆上的所有沙漠都不同，鬼知道这里到底是哪一片沙漠。

唯有向内跑才有一线生机，虽然这座古城已经破败，但是作为曾经存在的魔法文明，一定会有通往其他地方的传送阵，城外有，城内一定有，而且王城内的传送阵数量一定不比外面少。

“只要先一步逃进王城内部，随便找到一个传送阵逃离这里，不论去哪里，只要解除了禁魔状态，就一定不会有生命危险。”

抱着这样的想法，伊吉菈向着王城的顶端前进。

后来的事情就跟守门的灵魂说的一样，伊吉菈连续使用三元素魔导书内的爆破魔术轰开了大门，冲进了门内。

……

虽然是无奈的求生之举，却是伊吉菈认为自己一生中做的最失败的选择。

“我宁愿当时跑到沙漠里去，干涸而死，也不要再踏进那个大门半步了！”

伊吉菈逐渐拾起痛苦的回忆。

就在门后的世界，她从一个身材高挑的美女（自称），变成了现在这幅幼女的样子。

不过作为不遵从守门灵魂劝诫的苦果，没丢掉性命已经足够轻了。

刚踏进大门的伊吉菈立刻就后悔了，那里是一个无比宽广的封闭空间，与她想象的王城内部图景完全不是一个风格，她也立刻明白过来，想在这里找到一个通往外界的传送阵难比登天。

因此她在里面滞留了许久，事实上，如果她不在失去意识之前奇迹般地找到了一个前人留下的传送阵，这时候她估计已经是里面的一具白骨了。

“里面……有什么？”路易好奇地问道。

“太暗了，我几乎什么都看不清楚，唯一确定的是支撑这座城市抵御风沙的屏障就是从门里面那个无底黑洞喷出的，除此之外……活物一般的地面、狰狞的巨人柱、瘆人的暗红色能量、诡异的金色沙漏虚影……”

伊吉菈有些语无伦次，据她说那些在地面上游走的暗红色能量会侵蚀人的神志，因此她要在里面保持清醒就已经相当困难，就像穿着一件衬衫去攀登几千米高、全年暴风的雪山一样，活着都不容易，哪有余力去搞清楚周围到底有什么呢。

在她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她似乎听到了，来自那个无底黑洞中的声音，指引她往那个传送阵所在的方向。

“这实在是太奇怪了，那个无敌黑洞里本是一片混沌，我没有感受到任何熟悉的魔力，却能听到一个女孩的声音，我还以为是自己幻听了。”

在找到传送阵之后，绝境逢生的喜悦令伊吉菈清醒过来，却让她在回到雷芙娜之后陷入了更深的迷茫中。

学院派的魔术师从来不相信神的存在，然而从无底黑洞里传来的谜样的声音却让她产生了动摇。一直到现在，她都还在怀疑那个声音的真实性。

“你应该知道，有些人拥有被称为第六感的能力，一些专注于探求根源的魔导师将其解读为与人的意志与根源的连接，我怀疑在那个意识模糊的情况下，我误把第六感的引导当成是黑洞里传来的。”

他们将根源解读为赋予人类一切能量的源泉，虽然这概念听上去很像是教徒们所敬奉的神，但是魔术师们只是单纯地想要解释组成自身的元素，“根源”也许只是他们对于隐藏在所有法则最底层的未知的统称。

浸**道多年的伊吉菈确实更有机会拥有强大的第六感。就像尼耶尔能够在路易的注视下醒来，而路易在和艾瑞克战斗时能够排除来自身后的威胁一般，他们都在无意识中受到第六感对于自己有利的引导。恐怕伊吉菈的情况也是如此，强大的第六感引导她找到了那个世界里本不该存在的传送阵……这听起来无比荒唐，但正因为是无法理解的第六感才会让人产生抓狂一般的感受。

……

在伊吉菈遇到路易之前的短暂人生中，被关在古城遗迹顶端大门内的世界里的短短数小时内承载了她全部的绝望，魔力护盾被一层层吞噬……就像被绑在火柱上看着火焰一点点靠近自己，却毫无还手之力。

“不过只是去王城上面的话，我想应该没有问题。”伊吉菈最终还是下定决心，“毕竟这次还有你在，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在这里应该能使用一些特殊的能力？”

路易点头。

“出发吧。”伊吉菈站了起来，由路易当向导，即使在王城上正巧遇到那个绑架她的人，也许有一战之力。如果有机会，她也想亲手扫清雷芙娜学院里这片遮盖在自己头顶的阴霾。

……

没有怪物阻拦他们，一路上十分顺利。而且和拜因修斯老头不同，伊吉菈在古城里长时间行动并没有任何不适，似乎沉浸在黑暗魔力的环境里对她毫无影响。

沿着之前的路线来到顶端广场的下方，能够听到上方，也就是大门前的广场上传来刀剑相击的声音。

“不是他。”伊吉菈只是听到了声音就否定了那个绑架犯的可能性。

“绑架你的人是魔术师？”

伊吉菈沉默地点了点头，路易再向上挪了几步，趴在台阶上，只探出半个头，观察着广场上的情况。

只见一个人在广场上被两个影子侍从围攻。

他握着熟悉的长刀，一面躲闪、招架面前骑士的攻击，而身旁的四条死雾游龙替他抵挡着来自远方神官的魔术轰炸。

“这是！”来自此人的败北记忆如此深刻，更何况被交付的重要种子现在还为他所用，路易的双目迸发出杀气。

对方也有所察觉，在难以喘息的战斗节奏中用眼角的余光瞥见了藏匿在远处的路易。

“您在这儿藏着，不要被他发现了。”

优秀的杀手能感受环境中的杀意，向城墙下的伊吉菈留下这句话后，路易走进了广场。同时他的脑海中响起了守门者的声音：“现在到了你兑现承诺的时候了，狂妄的小子！”

至少此刻他不能选择撤退。

多年的冒险者经历教会他围攻是解决大猎物的最佳策略，他不是那些看中一对一形式的战士，他是一个天生的猎人，只不过此刻他配合那两个影子要狩猎的，是人类。

眼前的神秘男子想要闯门，才会让守门者不得不放出影子侍从来阻拦，路易一边靠近他，一边听守门者说明。

“他的增援很快就会赶到，我们必须在增援到达之前击杀他！”

“增援？”路易愣了愣神，顺着守门者的指示，他很快就看到了广场一侧地面上的符号。他曾见过类似的符号，在与凰神教司祭的战斗中，战法师团的杰拉尔德用这个求救的符号招来了其他八名战法师团成员，才最终化解了危机。

不知道这个符号会召唤多少人过来，这给了路易一个极其危险的信号，面前的杀人狂魔并不是单兵作战！

没有丝毫犹豫，他起手便召出落星用战技彗星撞击大步向前突进。

对方丝毫不惧，躲开骑士的横斩之后侧身用长刀刀背架开了路易的冲锋。

还没结束！

路易的身上突然有血色迸发，冲锋途中就开始使用的活血术终于令全身血液都加速起来。

活血术的强大使他能够一脚踩向前便稳住了向前突进的躯干，并以此为轴旋转一圈，落星剑拉成一个斜斩的满月向神秘男子袭去。

紧接着路易的斩击，影子骑士的竖劈形成了十字封锁，神秘男子双拳不敌四手，终是在回避中被撕裂了右臂。

“路易阁下，许久不见了。”

即使远方的影子神官仍不知疲倦地攻击，神秘男子已经停下脚步，尽管看不到他的脸，从语气中却听不出一丝被击伤的愤怒。

“想不到我还活着吗？”

“虽然不觉得你会这么容易死去，不过至少上次的战斗会给你留下残疾……没想到你现在还活蹦乱跳的。”

“我不仅活着，今天还要把你的命留在这里。”

路易的身边浮现出无数冰蓝色的灵魂，广场上温度骤降。

“哦？看来在那之后你也变强了不少，这场厮杀会比我想象的更有意思，毕竟所有的一切都是献给黑暗女神的祭品，对吗？”

神秘男子笑着，他的身边浮现出一只一人高的猛虎黑影。

从路易那里夺走的名为“海莉”的黑猫，如今已经成长为猛虎，它全不记得路易的模样，向他张开血盆大口。

冲突再度爆发，路易毫无保留地进攻，即使将破绽暴露给对方，因为影子骑士和神官的协助，神秘男子并没有抓住机会反击的余裕。

如果这次战败，他半死不活的躯体一定会被对方拿去献祭吧，尽管深知实力还无法与对方正面抗衡，但这恐怕是唯一能击败神秘男子的机会。他知道许多路易在学院里认识的人，只要他还在暗处，路易就永远处于被动的境地。

“必须在增援赶到之前击杀！”

路易打定主意，无数冰蓝色灵魂呈一直线向着神秘男子冲去，而他自己则与巨大化的海莉周旋。

神秘男子上方出现了骷髅头武士，影子长枪一扫，所到之处尽是冰蓝色灵魂们的惨叫。路易分出精力操纵的灵魂阵型立刻崩溃，它们在这一扫下四散逃窜。

三人齐战仍不能取胜吗？路易紧盯眼前不断向他扑来的海莉，巨大身躯的阻挡下他根本无法靠近神秘男子。

神秘男子之前未见过的能力有活血术、冰蓝种子的灵魂冲击以及黑暗手刀。

活血术带来的加速已经被对方察觉，灵魂冲击被影子武士的长枪化解，现在唯一能令他措手不及的杀招就是近身的黑暗手刀，然而路易看着眼前的海莉……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伊吉菈的喊声。

“路易，快往边上走！”

他转身望去，魔导书一页页翻动，一个魔力结阵在伊吉菈的身前凝聚，其中蕴含的能量令他心惊。

不知何时，伊吉菈已经决定插手这场混战，在她大喊时，这个结阵已经接近完成。

路易一步踏出，一道光流从结阵中爆射而出。

日炎瀑葬！

路易的视野被光芒遮蔽，这道直径一米多粗的光柱携带的热量令两三米外的他有种被盛夏正午的太阳暴晒的感觉。

在日炎瀑葬的轰击下，巨大化的海莉被瞬间蒸发，给了路易一个莫大的机会。

神秘男子在影子骑士和神官的围攻下，也不得不注意到这边的异动，在海莉蒸发的热浪烟雾中，路易猛地冲出。

骷髅头武士用长枪将骑士巨剑架开，转身向路易挥来，然而仓促的攻击并没能阻挡路易的攻势，他压低身形，左手迎着长枪放出原力微微抬高了它的轨迹，顺利从下方疾走通过。

眼看路易就要逼近，神秘男子不得不转身应对，然而分神操纵死雾游龙挡下神官魔术的状况下他并不能看穿路易的动作。

落星剑是对他威胁最大的武器，他并没有注意到路易只是单手持剑向他进攻。

双持长刀的上挑轻易地将落星剑从路易手中击飞，然而此时真正的杀招——路易左手的手刀却向他的胸口袭来。

手刀从下方逼近，神秘男子方才上挑的动作反而令他肩膀以下全无防备。

“得手了！”刺入血肉的手感说明了一切，饶是刚才攻势太快，直到一连串动作结束之后路易才能定神观察现在的情况。

他的手刀并没有准确地命中心脏！

在危急关头，神秘男子向后微小的碎步移动并旋转身躯避开了关键伤，路易的手刀穿透他的右手臂后减速下来，最终只在他的右胸口留下一个口子。

不过这也足够了！路易的右手早已缠绕着黑暗魔力，这一刀势必要爆他的头！

……

一阵夹杂着灵魂嘶吼的冲击波在广场上炸开，正想完成补刀的路易被吹飞出去。

增援到了！

神秘男子喘着气，不光是重伤，更是极限战斗的**令他意识有些模糊。

“遇到困难了，休？”从黑雾中现身的，是一名包裹在大号魔术师长袍里的男子，金属的手杖反射着银光。伊吉菈浑身毛骨悚然，光看脸的话大概也有六七十岁了吧，这个黑暗魔术师脸上遍布皱纹，被他的目光扫过如同被蟒蛇锁定，带着一块黑斑的鹰钩鼻也让人畏惧。

“去帮休清理一下垃圾，波。”

黑暗魔术师的存在感太过强烈，以至于伊吉菈下意识地忽略了站在他右手边的那个小女孩。

深不见底的眼眸，稚嫩的脸上有着丰富而细腻的情感，无数次在镜子面前看过自己的脸的伊吉菈知道，那看似自然的表情中隐藏着无法向他人言说的悲伤，就像她自己一样。

“是魔女……快走……”

倒在她脚边的路易踉跄起身晃了晃她的肩膀，将她从失神中拉回现实。

增援而来的黑暗魔术师一击便打破了之前建立的所有优势，那道席卷整个广场的冲击波似乎对灵体有显著效果，被召唤的影子骑士与神官的存在被瞬间抹去。

这其中蕴含的黑暗魔力不论是质与量都和路易不是一个等级，他能够在加入战局瞬间释放就说明，他要么是能够瞬发高强度魔术的超级魔术师，要么就是在等待传送的时候便已经开始积攒魔力准备抓时机的老手，无论哪一个都是极难对付的敌人。

更不用说还有一名魔女在对方的队伍中。

“你的手臂被刺穿了。”魔女走到名为休的神秘男子面前。

“我要亲手杀了他。”休并没有理会魔女的话，路易和伊吉菈消失在城墙后，休艰难地站了起来向着那城墙走去。他能感受到，现在的路易能给他全力战斗的**，将他和那个女魔术师献祭给女神一定能收获丰厚的奖励。

魔术师波见状冷哼一声，他显然知道休在打什么如意算盘，不过还是在魔女的示意下紧跟休的身后离去。

……

“我们要去哪？”

“跟着我走！”因为伊吉菈没法飞行，路易一把将她抱了起来，飞快地冲下阶梯。

局面已经不死不休，他断了休的一只手，对方势必不会放过他，身后那两个紧追不舍的人影就是最好的证明。他们今天不能用传送阵离开，至少路易不能，这场战斗如果不能在今天、在这古城内画上休止符，他在雷芙娜所有认识的人都会有被暗杀的危险。

尽管胜机渺茫，但并不是没有……

他已经打定主意，伊吉菈感受着从路易的手臂传来的热度，少年的体温此刻高得可怕，通体泛着血色。似乎有湿热的蒸气隐隐散发，赫然是血腥味。

“路易，你受伤了吗？”

“没。”

路易只回了一个字，便继续专注于赶路。身后的魔术不断破坏着周遭的墙体，拉开足够长的距离后，魔术的精准度已经大大下降。

跑过无数个转角，他看到了一个坐在台阶上的熟悉身影，暂且安心的同时又有些忐忑地上前搭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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