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隐秘

“我的朋友，我很高兴你再次来到这里，今天你能陪我说说话吗？”

清晨的世界树上静悄悄的。

“托春假的福，似乎现在都没什么人了。”路易回答道。

搬家之后，他总算能抽出空来，用尼古拉斯仿制的钥匙来到了奥秘藏书区，来看看这位天才的情况。

“因为有一整个月的时间可以看自己喜欢的魔导书，春假的时光总是短暂而美妙的，除了罗尔歇的秋收祭礼之外我以前最喜欢的就是雷芙娜的春假了。”

以尼古拉斯为原型的搞笑版秘银雕像似乎陷入了美好的回忆。

“哦对了，我差点忘了正事，这是上次约定好的东西。”年轻的尼古拉斯凭空变出了一本魔导书，“将妖精的语言写的《不存在的魔术》翻译成通用语之后得到的——就是这本魔导书了，上面可记录了不少神奇的精灵术呢。”

“谢谢，”路易接过了魔导书，“你在书里找到自己真身的经历了吗？”

秘银雕像发出了沉闷苦恼的声音，“我也想找你确认……似乎在离开雷芙娜之后，‘我’一路向西而去，穿过了莫瑞那的边境森林来到了一个世外桃源般的地方，在那里居住了数十年的样子，唔嗯……看样子他已经有了答案，你之前说过‘我’在三十二岁的时候觉醒了独创魔法‘万象衍化’对吗？似乎‘我’把独创魔法再向前推进了一步，具体的内容记载在书的最后，不过是用妖精语写的。”

“独创魔法！在这本书里……”路易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望着手中的译本，顿时觉得沉重了许多，与他得知伊格希尔的独创魔法“灵魂塑形”时是一样的感觉，“这样好吗？你的独创魔法，也写在了这个译本里。”

尼古拉斯沉思片刻，“我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朋友？”

“我叫路易。”

“哦，路易是吗，既然那个‘我’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你了，我认为你也有权利分享这个成果，不过说到底魔道的钻研也是依赖分享才能不断进步的，如果我们不能自由阅读前人的研究，也许人类的魔道会一直原地踏步，更不要说追溯根源了。”

路易翻了翻尼古拉斯给他的译本，绘图与原本一致，是年轻的尼古拉斯拓印的，文字部分则是妖精语和通用语的对照翻译，因此译本比原本要厚了许多。至于里面记录的精灵术……遗憾的是并没有相应的纹印，所以对于精灵术的学习路易可不能用灵魂塑形来取巧了。

“哦对了，不过你可别把学习独创魔法想的这么简单了，”秘银雕像似乎看穿了路易的心思，“我是不知道‘万象衍化’是怎样的魔法，不过对于这本书里记录的新独创魔法，我粗浅地看了一下，恐怕不是几年时间就能读懂的……说来惭愧，我要看懂自己写的东西竟然也会这么艰难。”

“毕竟另一个你可是花了数十年时间才研究出来的，对吧？”

秘银雕像似乎有些沮丧，路易连忙安慰他。

“你说的也对，路易，谢谢你鼓励我，如果我有一天学会了这个魔法，也许就能给现在的我创造一具新的身躯了。到时候你可别惊讶！”

“我期待那一天的到来。”路易笑着说道。

离开之前，尼古拉斯叫住了路易。

“对了，路易，最近世界树上没有发生什么怪事吗？”

“一切都很正常。”

“那就怪了……”尼古拉斯若有所思，“你不觉得有一股奇怪的魔力波动从地底传来吗？”

“地底？”

“嗯，就好像和整棵世界树共振了一样，一直传到这高层上来。”

看着路易疑惑的表情，尼古拉斯决定放弃，“好吧，也许是我的错觉呢，如果真的有这种怪事，恐怕早就被评议会注意到了吧，就当我没说过。”

……

路易离开后，尼古拉斯的秘银雕像蹲了下来，怅然若失，“诶……”

在《不存在的魔术》原书最后，独创魔法的章节之后，有一个令人绝望的段落，他明白。，已经年迈的那个自己，接触到了世界真相的一小部分，也是根源的一角。

这着实是难以相信的可怕事实，如果一直想着这件事，就如同带着沉重的包袱去研究魔道，恐怕连什么魔导书都看不下去了……

路易显然只是一个新手，尼古拉斯明白，如果将这段话原原本本翻译出来，肯定会大大打击他的吧，因此，在给路易的译本中，他将最后的这一章删去了。

“但愿这不是现实……又或者能有人，去改变这可怕的现实。”

……

从世界树上徒步向下，不知不觉就来到了伊吉菈的实验室前。

怀着导师是否还在的想法，他轻轻敲了门。

没有任何回应，他犹豫了，之前搬家的时候，他邀请过伊吉菈一同去，不过听说了他搬家的位置之后，这位导师似乎就没什么兴趣了，也不知哪里不合她的意，总之就是没有再联系……最终路易还是推开门进去了。

还是一如既往杂乱的房间，他不禁扶额，只是一段时间没来，竟然能乱成这样。

“没我的同意你什么时候敢随意进来了？路易。”

“我就是来看看你在不在……在的话就回我一声啊。”

被埋在自己制造的实验室垃圾堆深处的伊吉菈没有回应，直到路易推开路障到达她面前时，她才悠悠地说：“果然么……看来我确实出了点问题？”

瘫在躺椅上的娇小身躯向这边转了过来，一个脑袋从空中漂浮的报纸后面探了出来，“路易，我问你，你在门外有没有感觉到我在里面？”

“要是我知道你在里面，我就不敲门了。”路易开了个玩笑，不过眼见伊吉菈认真的样子，他也开始考虑这个问题。

“诶，我也不知道怎么了，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你在我附近，我就能感觉到你存在，这实在是太荒谬了。”她别过头去，“你不要误会了，这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你是说，能感知到我的魔力？”

路易并没有很惊讶，强大的魔术师自有敏锐的知觉，能察觉周围有魔力的生物也不足为奇。

“哼，你以为自己是什么厉害的魔术师吗？就算你现在离我这么近，你的魔力量也不至于让我感知到。”

虽然是实话不过也太伤人了，不过早已习惯伊吉菈说话风格的路易并不介意，而是继续听导师说下去：“只要你在我附近，我身体里就会有一股奇怪的力量涌出，我无法解释这种现象。一开始我还以为是错觉……因为我们初次见面的时候我并没有感觉到，但是似乎从上一个学期开始，这种感觉就会涌现，而且随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强。到了现在，只要你站在这里，我就觉得胸口很闷。”

幼小的导师无奈地说着。

“路易，你不会是趁我不注意的时候，对我做了什么奇怪的事吧？”

“怎么可能……”路易连忙否认，“我做了什么还能瞒过您的眼睛吗？”

“那倒是。”

得到了安心的答复之后伊吉菈并没有满意，这种奇怪的现象仍然存在……路易想着，也许这就是为什么伊吉菈最近都没有联系自己，她需要远离自己，寻找产生这种现象的原因。

“不过，这样一直下去也不是办法，没想到你今天会主动来找我，那我们就久违地……去那里吧。”

“那里”是他们二人的黑话，自从路易在伊吉菈这里打黑工以后，似乎更多地介入了伊吉菈作为魔术师的研究中，在这个学期他们已经多次传送到古城遗迹并收割螺旋草，这对伊吉菈来说是很重要的材料。

“走吧。”

既然能让伊吉菈平复情绪，就陪她走一趟吧，况且路易自己也还有要确认的东西。

……

二人商议完便动身前往古城遗迹，却不知此时的古城却并不平静。

有一个人从神庙中现身，麻利地清理着沿途的球形怪物，踏上了前往城堡顶端的道路。如果路易能看见的话，他一定会无比惊讶，这就是曾夺走他两枚黑暗之种的神秘男子。

“这座城市废弃了如此之久，信徒们都已经不正常了么。”神秘男子站在城墙上俯视下方的城区，“也难怪，他们一直保持静止的状态，必然会枯萎……只是，前代黑暗之王的力量让它们还保持着一撮生命之火，可惜就连这一点生命也快消亡了。”

只是稍加感慨，他没有停留，继续向上行走，直到来到大门之前。

“这里就是深渊的入口么，虽然魔女说紫王的城堡里有深渊的入口，但里面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呢？”

他望着眼前的大门，而大门上的灵魂也在凝视着他。

“最近还真是热闹，不断有人来这里打扰我。”

不意外的，赋予路易秘法的灵魂也照常在大门上值守。

“守门的灵么，请阁下把大门打开。”

神秘男子对着门上的紫晶玉请求道。

“呵呵哈哈，别开玩笑了，你知道里面有什么吗？若是就此将大门打开，你这脆弱的身躯就将灰飞烟灭。”守望的灵魂嘲笑道。

“鄙人当然明白，我等黑暗女神的信徒就是为此而生的，旧王已逝，就当备好祭品，重新打开深渊的入口，选出新的黑暗之王。”

“旧王已逝？好大的口气！”门上的灵魂此刻话中已然带着几分怒气，“你是谁？是哪个魔女敢这样告诉你的，你若是带她来到此地，我会拧下她的脑袋！”

“原来如此，您是上一代王的臣下吧，恕鄙人直言，若不是那位王抛下了你们，抛下了这个国度，现在也不至于到这幅荒凉的景象。”

“愚昧无知的蝼蚁，竟也敢置喙那位王的决定，你今日必葬身于此。”

大门上的灵魂不再回应他，神秘男子取出了长刀，周围的气氛险恶起来。

“你会为你的傲慢付出代价。”

沉重的低语回荡在四周，大门前的广场上浮现出两个如泥潭一般的黑色影子。

两个人影从泥潭中缓缓起立，如同刚苏醒一般向四周环顾。

“这里是深渊与现世的边界，无礼之徒就交由智慧之王的仆从骑士与神官来审判。”

他维持着收刀的姿势观察着从泥潭中出现的骑士与神官二人组，它们只有外形，全身都是由黑暗魔力和另一种奇异的能量构成，因此是全黑，同泥潭一般的颜色。

看他们的表现，恐怕是已死之人，对能重新回到现世感到惊讶，不过在短暂的惊讶之后，他们立刻明白了自己的使命，向在场唯一还活着的人投射着敌意。

“来吧，让鄙人见识一下，前代的实力。”

在他碎步前行的同时，被召唤的骑士也举着巨剑冲来，而其后的神官身边也开始凝聚黑暗魔力。

大战一触即发。

……

“这是怎么回事……”

来到古城遗迹的路易和伊吉菈，都要认不出这里了。古城还是那个古城，但是什么时候被破坏地这么严重了？

到处都是倒塌的房屋，他们上次来已经是很久以前了，但那时也只有一小部分废墟。

沿途的球形怪物也不知道去哪了。

对这种反常现象，他们立刻开始警觉。

“有人来过这里了。”

伊吉菈说道，路易点了点头，来到钟楼上后向下望去，立刻发现了古怪之处，被破坏的街区呈一直线向着远处的王城城堡连去。

“是从外城进来，随后去了中央城堡吗？”

路易指出……而伊吉菈则是不自觉地开始发抖。

“王城……”

“喂，你还好吧？”路易手扶着伊吉菈的肩膀。

伊吉菈就像是魔怔了一般喃喃自语，脸上暴露着惊讶与恐惧。

“要不，今天，我们就……回去吧？”

“真的没关系吗？已经好久没来这里了，如果不收集一些螺旋草，那个……还够用吗？”

伊吉菈沉默了，她依赖的螺旋草已经不多了，如路易所说，他们不能空手而归。

但是……如果在他们之外，来到这座古城的人是他的话……伊吉菈不敢再想下去。

“速战速决吧……路易？”

“明白了。”路易尽量微笑着，安抚着伊吉菈的情绪，“放心吧，今天不会像以前一样，被那些球形怪物攻击了。”

“真的吗？”

导师伊吉菈有些六神无主的样子尽收眼底，这背后一定另有隐情……但她显然不想告诉任何人，路易不动声色地陪她下了钟楼，取出了从黑暗大神官的护符与长袍，穿戴好之后，在伊吉菈惊讶的目光中，带着她四处搜寻螺旋草。

“你这是……”不知是被这身华丽的紫黑色长袍吸引了，还是突然发现周围的球形怪物没有袭来，伊吉菈难以置信地问道，“这些怪物明显已经发现我们了，怎么一点动作都没有？还抱成球？”

路易摊了摊手，“至少今天不会有麻烦了，对吗？”

伊吉菈不会明白的是，这些球形怪物原本应当是被黑暗之王统治的国度里生活的居民，不知为何变成了这副模样。

然而即使变成了怪物，它们也会“本能”地察觉到黑暗大神官这样身份尊贵的存在，抱成球状……恐怕是跪拜的姿势吧。

想到这里，路易不禁替他们悲哀。

他并没有告诉伊吉菈这些，他希望伊吉菈能对此感到好奇，进而向他坦白她和这座古城之间发生的过去，也想知道作为与黑暗女神会扯上关系的人，伊吉菈到底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然而伊吉菈终究是没有开口，有了路易在前面开路，球形怪物们即使察觉到伊吉菈这个异样的存在，也还是选择“相信”黑暗大神官，并没有来骚扰他们。

“我们是不是去王城那边看一看比较好呢？”看着专心收割螺旋草的伊吉菈，路易装作不经意地试探着。

“那边不是什么好玩的地方。”伊吉菈头也不回。

“可是应该也没那么危险，”路易更进一步，“其实，之前我有去过一次，那上面怎么说呢，应该比这附近的街区还要安全，毕竟没有怪物。”

“你去过？”伊吉菈立刻起身拉开了与路易之间的距离，带着戒备的神色：“你什么时候去的，跟谁一起去的？”

出乎意料的反应说明了伊吉菈之前也和别人一同来过这里，而这戒备的神色则反映了她和那个人之间的关系。

“我也很奇怪，总之就是莫名其妙地被传送到了王城里面，然后就在王城里逛了逛……”

“怎么可能！我总是被传送到整座城市外围，你怎么能进入王城呢？”忽略了路易含糊不清的解释，作为传送魔术的专家，伊吉菈还是被传送位置的差别吸引，路易总算是蒙混过关。

“如果传送的魔术起初就有选择地点的设置就不足为奇了，”她分析道，“但是从这座城市的角度考虑，不可能让什么人都随随便便传送到作为中心的王城上，所以你被传送的那时候，一定满足了什么特殊的条件。”

“特殊条件？”路易思索着，突然恍然大悟。

他指着胸口的神官护符，这是黑暗大神官的东西，神官大殿内的骑士们通过护符辨认他的身份，黑暗女神像同样也能通过护符来引导传送的地点。

“你是不是对这个地方的来历有所掌握？路易，我希望你能坦率地跟我说清楚。”

……

拗不过伊吉菈，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路易也不得不将一些情况告诉伊吉菈。

他将黑暗女神会的存在、这座古城也许是某一位黑暗之王的城市、他偶然得到的护符曾经是黑暗大神官的饰品这些有限的情报都告诉了伊吉菈。

“这么说来，你是那个什么黑暗女神的信徒了？”

“也不能这么说，直到现在我都不清楚他们到底在做什么，有着什么样的信条，我只是偶然地得到了黑暗女神给予的力量，单纯地使用罢了。”

“作为一个魔术学徒去信神什么的可是没有前途的，”伊吉菈教导他，“无论是凰神教还是圣堂，还是你说的这个什么黑暗女神会，总是神是不存在的，一切他们所谓的‘神术’、‘神迹’最终不过是根源到魔法再到魔术的表现形式，希望你不要忘了这点。”

魔术师与神官就像是两个极端，魔术师嘲笑神官自大愚蠢，神官鄙夷魔术师毫无信仰，伊吉菈也不例外。

“不过黑暗女神会似乎不被另外两个宗教待见，姑且……是被当做异端来追杀的。”

伊吉菈立刻明白了路易的意思，“我不说出去就行了，而且你根本不是她的信徒，对吧？”

“那倒也是。”

不是女神的信徒却用着她的力量，他似乎一直借用别人的力量来战斗，且不知感恩……又比如借用戈尔加里安的力量却和雷芙娜密谋打败他之类的……就连英雄的称号都是戈尔加里安替他击败温德瓦尔兹获得的。

就像是一个低能儿摆弄着高端的魔导机械一样，如果有一天他也能有自己的独创魔法——听起来像是痴人说梦，想到这里他自嘲地笑了起来。

“你这么说我也放心了，”伊吉菈说道，随后她分享了自己的经历，解答了路易多个疑惑。

她确实和别人一起来过古城，却不是以合作者的身份，如果可以的话，她根本就不想来这种鬼地方。

“我是被胁迫来的，”她说道，“而初次来到这里的入口……就是你说的黑暗女神雕像，在你搬家的那个岛上。”

“是那北方遗迹？”

伊吉菈无奈点头，原来她缺席路易他们的搬家聚会，最重要的原因竟是那岛上有她不堪的回忆。

“那个人到底有什么目的我也不清楚，但你告诉我黑暗女神会的情况之后，我明白那大概和你说的东西有关。”

本来以伊吉菈的实力，是不会轻易被绑架的，但是胁迫她的人趁其不备，用了卑鄙的手段让伊吉菈丧失了使用魔术的能力，并将她带到了王城上。

“老实说我并不知道他到底想要什么，因为我及时脱身了。”

随即，伊吉菈向路易讲述了自己脱身的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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