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梅洛林之血

雷芙娜学院，时至初夏。

“说起春假，果然还是要在海边！”罗德里克张开双臂拥抱眼前的大海。

“可惜，只有一个月的时间。”

“说什么呢，路易，应该是‘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吧！”罗德里克拍着路易的后背。

“今天可是你搬家的日子，这么愁眉苦脸的，可不像是你的风格。”奥莉安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在四月这短暂的春假，结束了一学期紧张生活的众人，借着路易他们搬家的机会，来到了他们新家所在的岛上办海边聚会。

“说的没错！”罗德里克转过身去，“啊，多么美妙的景色！”

他对着奥莉安娜泳装的姿态发出盛赞，却立刻遭到了女性团体的白眼。

“路易大人，请打起精神来！”妮娜将冰镇的果汁递给他。

“谢谢你，妮娜，我没事的。路易挤出一丝笑容。

“多亏你能找到这个地方，这儿看起来比之前你们住的宫殿要好多了。”琳达趴在简妮的肩上，“要是我也能搬到这里来住的话就好了。”

“其实我们家还有多余的房间……”简妮小声说道。

“我是开玩笑的啦，简。”她捏着简妮的鼻子，“要是你的哥哥不陪你的话，还有这位塞布琳娜小姐呢。”

“诶，我吗？简妮小姐，如果我可以的话……”塞布琳娜有些扭捏地说道，“请多来找我聊天吧。”

“这和谐的景色……”罗德里克一副鉴赏家般的嘴脸，“今天真是让我大饱眼福了。”

简妮的皮肤如瓷器般光滑，紧贴在其身后的琳达的肌肤更是如雪一般洁白，两具纤细的身躯重叠在一起的冲击力令人目眩，站在她们身侧的塞布琳娜则是令人难以移开眼球的丰满，此外，习武的奥莉安娜与普莉希尔二人组，她们的身躯匀称而紧致，奥莉安娜的身材比例十分完美，而普莉希尔则更显高挑。与这些成年的或是即将成年的女性相比，路易身旁的小跟班妮娜看起来含苞欲放，也是别有韵味……

“可惜啊，如果伊吉菈导师来的话……真想看看她穿泳装的样子。”罗德里克似乎并不满足。

“我问过她，她本人似乎并不想来，就算我说如果忙的话可以改时间……”路易回应道。

“这些在世界树上呆得久的家伙似乎都有点奇怪了，前辈那边最近也是联系不上，是不是他们有什么事情……算了，他们不来的话，这里的景色就只有我们两个欣赏了。”

“谁要你欣赏了。”之前一直隐忍不发的普莉希尔一脚踩在了罗德里克的背上。

……

“说起来，路易，你为什么不穿泳装呢，明明大家都决定来海边玩了……”

“怎么？你欣赏完女性，还要欣赏男性吗？”

“老实说你害羞不就行了。”罗德里克装出一幅了然的样子，随即找女生们聊天去了。

从底层往上爬的冒险者，身上残留着与各种魔物战斗的伤痕。奥莉安娜与普莉希尔虽然也习武，但是相比路易来说，她们有的更多的是在可控的“温室”中战斗的经验，自然会及时处理身上的伤口。再加上克拉克给他留下的恐怖诅咒，如果不好好遮盖，会给其他人带来不好的回忆。

他望向塞布琳娜，这个女孩，即使见到了他不堪的模样，也依然接受了他，并安慰他，此时眼中不免流露出一丝柔情。他真心觉得，那一晚自己在潜意识里爬回了她的住处，实在是命运的安排。

塞布琳娜似乎注意到了他长久的目光，脸红地低下了头。

“还真是个热闹的小岛啊，和其他地方都不太一样。”

即使是初夏，小岛南面的海滩也很有人气。

“今年夏天来得比往年早一些，以前春假的时候可没有今天这么热。”在雷芙娜住了四年的简妮向奥莉安娜解释道。

晒日光浴的大人与追逐打闹的小孩，果然在有太阳的地方，一切都显得如此惬意，让人忍不住想要吹起口哨来。

“差不多到午饭时间了。”

在近海游泳的奥莉安娜、简妮、罗德里克回来之后，太阳已经来到了头顶，众人也都有些饿了。

“路易，你抓过海里的鱼吗？”

“别开玩笑了，这种近海哪有什么能吃的鱼……”

“诶……我还以为你肯定有过类似的经验。”

“唔，还是吃岛上的吧，岸上有这么商贩，随便拣几家的买一些就好了、”

“那么，就让我去吧。”普莉希尔说道。

“那我也去帮忙拿吃的。”塞布琳娜也跟着站了起来。

“不不，这种事情怎么能交给你们呢。”妮娜刚起身，就被路易按了下来。

“平时一直让你负责料理，今天就好好休息吧，妮娜。”

说着路易自己就走开了。

“果然是借口吧……”简妮仿佛看穿了什么。

“看来离他们回来，还有好长一段时间了。”罗德里克坏笑道。

全程都在游泳的奥莉安娜似乎将上午的活动也当成了训练，此刻她有些疲倦，靠在坐垫上闭眼休息。而琳达也安静下来，眺望着海平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普莉希尔很有默契地走在二人的身后，看着他们挑午餐要吃的东西。

“怎么样，塞布琳娜，身体不舒服吗？”

如果可以的话，想立即逃离这里，不过面对路易的关心，塞布琳娜却说不出这样的话。心跳再次加快，如果不是因为在大家面前会显得不合群，她也不会穿上这样暴露的泳装，和众人一起来到这海滩了，更别提周围还有这么多人看着。对尤其不习惯其他男性视线的塞布琳娜来说，这绝对是难以克服的试炼了。

为了从那个令人困窘的地方逃出来，她才主动跟着普莉希尔一起来买午餐，没想到路易后脚就跟了过来。

“没……没事的，我应该没问题。”

“你都有些晃了，还说没事吗……”路易说道，“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就告诉我，我们一起想办法解决，好吗？”

“嗯……”她低下了头，塞布琳娜不是一个勇敢的人，就连和大家一起出门的时候和大家穿衣的风格不一样都会让她有些难堪，她宁愿将自己融到背景之中，没有人看得到她，没有人注意到她，也许她还能轻松一些。

只剩下二人继续走着，普莉希尔已经不知到何处去自己买东西了。

塞布琳娜一边躲避着周围人的视线，一边将身躯慢慢靠在路易的身边，不，那更像是想钻到他的怀里一样。

“穿着泳衣，感觉很难为情吗？”

她小鸡啄米一样点了点头。

“那就穿我的衣服吧。”路易将身上的衬衫脱下交给她。

“可是这样的话……”

路易满是伤痕的上身暴露在空气中，立刻引来了周围游人的目光。

“其他人的视线，我不在意。”

“真的可以吗？”

“当然，”路易点头，“……塞布琳娜，你害怕陌生人吗？”

“对不起。”

“没什么好道歉的。”

“从前……我就不习惯这样。”塞布琳娜说道，“小时候，领地里放牛的男孩们会冲着我喊‘奶牛、奶牛’的……一边指着我的胸部笑，女孩们也都完全不和我玩。等稍微长大一些后，就连大人们也都会注意我，我一直都能感觉到，带着邪念的视线停留在我的身上，后来他们的脸出现在我的梦里，我好久都不能安睡。我很害怕，也很讨厌那些男人的表情……直到我来雷芙娜之前，我能说的上话的男性也只有我的兄长、父亲和叔父。”

“直到现在，也依然害怕着吗？”

“路易……我是不是很差劲，我的身材很糟糕，赘肉那么多，无论我怎么想改变，也还是这样……”

她不知不觉停下脚步，感受到塞布琳娜些微颤抖的路易将手里的布袋都放了下来。

“塞布琳娜，请自信一些，你是个善良且优秀的女孩。我还记得自己被灌醉的时候是你照顾了我，在我奄奄一息的时候也是你为我治疗，你辅导我的初级魔药学课程也让我得到了A级的评价……”

路易坦率的目光让她无法逃避，她第一次觉得这红宝石的眼眸像在释放星光一般令她着迷。

“也许你曾经害怕我，但你还是为我做了这么多，你所做的努力没有白费，今天我们依然能像这样对彼此敞开心扉就是最好的证明。而且，今天你也做出了改变，面对别人的视线，你并没有完全退缩不是吗？”

“真的吗？路易，你是说，我也可以……”

“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有勇气面对他人的目光，能够坚持自我而不动摇，如果你觉得现在的勇气还不足够，那么我的手可以随时借给你。”

面对路易伸出的手，她毫不犹豫地将其紧握，“果然……”只有你才能给我这样的勇气，她的心中默念道。

“这些差不多够吃了吧……不过……”路易向握着的手稍微用了点力，塞布琳娜抬头看着他，眼中似有一层雾气，“还是等一下再回去？”

“嗯。”塞布丽娜低着头，看不到她此刻的表情。

等到他们准备返回的时候，普莉希尔正巧出现在海岸的入口处。看着塞布琳娜身上穿着路易的衬衫和二人握着的手，她有些迟疑，随即扬了扬自己的布袋。

塞布琳娜连忙将衬衫脱下来还给路易。

“虽然有些迟，但是这顿大餐应该能稍稍补偿他们的不满吧。”路易擦了擦汗。

“走吧，主人。”普莉希尔在前方平静地说道，带着一副毫无波澜的表情。

……

“真好啊，你们今后就在这风和日丽的小岛上生活了。”罗德里克啃着烤肉说道，“从这里就能看到住宅区，比之前那个宫殿好多了，虽说也是在海边……那可是在悬崖上啊。”

“嗯，之后几年应该都会住在这里。”路易望着远处的简妮，为了能让简妮走出过去的阴影，遵从医师的嘱托，他们搬到这座岛上的小房子里，希望病情能逐渐好转。

“放心吧，我也会常来这儿玩的。”

“谢谢。”

“话说回来，路易，原来那个罗尔歇新王给你的宫殿，你打算怎么处理？”

罗德里克用铁签在沙滩上画着圈，路易叹了口气，“我想找个租客，说实话，就算搬到这里，也还有几个佣人和护卫要留在这里，我已经将一批人遣返回罗尔歇王室了，但是剩下的人——却必须留下来维系‘英雄’的身份。”

“原来如此，是要让别人看到罗尔歇王室对英雄的待遇吗？”

“这个我倒是不介意，不过若是我遣返剩下的人，他们回不去王室，也没有贵族敢雇王室佣工，恐怕就要无家可归了。”

他们不会反抗王室的命令，在通天城的时候，妮娜被命令来侍寝都毫无怨言……而后来她特意来到雷芙娜照顾路易的起居，说什么也不能将她退回去了。

“就是这样，我现在有好多人要养……所以只能指望多赚点外快。”

“怪不得你要替伊吉菈导师收拾东西，那可真是辛苦……要不，你把那宫殿让给我来住？”

“你住？”

“没错，租金你随意开，我还从来没住过这么大的宫殿呢。”

“就是为了住宫殿？”路易愣住了。

“基本上就是想体验一下这种感觉，不过也还有其他的原因，路易，你这周末有空吗？”

“姑且是有空。”

“那就回来你住的宫殿，我想举办一场宴会。”

罗德里克似乎早有准备，恐怕和他最近常在四处跑动有关，路易不禁有些好奇。

……

尽情玩耍后，众人来到了路易的新居，在门前遇到了拜因修斯老头，之后在新居里沐浴更衣，罗德里克、琳达、奥莉安娜留下礼物之后便告辞了。

将地下室的镜面拆掉之后，路易将通往地下室的门锁死，并嘱咐哈梅伦主管不要让别人打开这扇门。

佣人们清扫过新居之后，这座由伊格希尔导师留下的宅邸竟也有几分温馨的味道。简妮似乎也卸下了紧张感，与塞布琳娜一同安稳入睡了。

“主人，您在看什么？”

两位女孩入睡后，路易在客厅的沙发上看起了书。

“这是这间宅邸原来的主人留下的魔道书，说起来也算是我的导师。”

“您的导师？”

“真是奇妙的缘分……”路易合上书，将目光转向窗外，“他的研究十分深奥，虽然我看不懂，但是仍能从中感受到他的智慧。”

从雨滴滑落的玻璃上映照出普莉希尔模糊的脸，“主人，下雨了。”

“去休息吧，普莉希尔，今晚我会一直醒着。”

普莉希尔的眼中闪烁着奇妙的光彩，她欲言又止：“……您也请早些休息。”

随后她离开了房间，临走前将门轻轻合上。

脚步声逐渐远离，路易站了起来。

从古城遗迹城堡顶层大门的灵魂那里得到的秘法还未用过，路易的脑海中浮现出融合秘法的纹路，冰蓝的种子通体一振，在秘法的激发下，其中储藏的灵魂被释放出来，在房间内游荡。

与以往的游荡不同，随着路易的意念指向，它们整齐划一地朝着一处飞去，一直线的行进队列在桌角掠过，将其冰冻。

“五米左右就是极限了吗？”确认了灵魂相对自己飞行的距离上限后，他将冰蓝色的灵魂们都收了回来。

因为伊格希尔导师的独创魔法灵魂塑形的存在，路易很会就掌握了蕴含在纹印中的秘法，现在他尝试使用共鸣秘法。

在与冰蓝种子共鸣的一瞬间，他仿佛看见了一湾黑夜下的海岸，尖刺状的礁石、冰冷的暗浪、寂静的潮鸣……同远处的一双闪烁着冰焰的眼睛。

“这是……”

月光下描绘出的身影一闪而过，高高扬起的尾翼遁入海底消失无踪。

收集的灵魂聚成一团，形成了一面不断旋转的盾牌，不一会儿又依路易的想法分散开，当他们汇聚在身边时，仿佛让全身包裹了一层燃烧着的盔甲。

“触碰到这些灵魂会被极低温的火焰冻伤，共鸣后我就能耐受它们的温度，即使穿在身上也没有冷感。”

他立即明白了实战的用法。

有了这一层保护，在面对凰神教司祭的时候，我是否有一战之力呢？

对方带给他的恐惧是一直从儿童时代延续至今的，现在对方也正在雷芙娜地下的某处行动，路易想着，他必须尽快找到能与对方抗衡的方法。

从取得的一滴神性中，他已经能窥见对方能力的一角，不过最棘手的问题在于自己的速度相比对方来说实在是有些慢了，他仰赖的近身格斗或是械斗如果无法在招架中找到对方的破绽就很难取得胜利。

黑暗手刀是模仿对方的招式，在半神模式以前两人的战斗模式很接近，但是对方的反应似乎要快不少。

“你想提高速度吗？”

面前的镜子中，戈尔加里安问道。

“我自认为在冒险者的战斗中以各种魔物为对象，已经积累了很多临机应变的能力，但是那个司祭的行动快到我反应不过来上。”

“那是神性带来的，他把神性液化为网状连接全身，突破了凡人肉体反应速度的极限，但是你也有……不，你应该有能与之抗衡的能力。”

路易的左手不受控地抬高，食指指尖亮起一丝金色的斗气，从尼耶尔那里继承的黄金斗气，随着食指的滑动切开了右手的手腕。

动脉血以一种诡异的方式喷射出来，只持续了两秒……血流便逐渐停息，伤口几乎愈合。

喷出的血液溅在镜面上，形成了一块污斑。

“这是……纹印！”

与记录秘法的纹印相同，戈尔加里安操纵他的血液绘出的图案，同样能够被灵魂塑形学习。

“从伤口愈合的速度来看，你确实还保留着一点梅洛林的血脉，只有这样我才能把它交给你，这纹印上记录着梅洛林的秘法，你现在能用的大概只有‘活血术’与‘沸血术’两种。”

梅洛林的后代拥有金色或是金红色的血液，他们的血液遇到空气凝固后会变为高抗魔性的甲壳。随着失血量的增大，名为“血之渴望”的现象会让他们的意识与肉体反应加速。

“不过梅洛林的能力是有缺陷的，每一次使用，都会伴随巨大的风险，我交给你的，是你这稀薄的血脉也能使用的能力。”

活血术令血液加速流动，提高肉体恢复能力与反应速度，不过快速流动的血液会给心脏造成负担。

而沸血术是在活血术的基础上，让血液沸腾。凡人的血无法承受沸腾，而梅洛林的血液在高温时却更活跃，这种状态会对肉体造成很大的伤害，相应的效果也更加显著。

与那些将魔纹刻在身上的冒险者一样，即使不知道这些被学院派魔术师们设计出来的纹路的具体含义，只要将魔力一股脑儿注入其中，魔术自然就发动了。

从心脏涌出的热流逐渐蔓延到全身，直达头顶后传来一阵酩酊般的晕眩。体表看上去似乎比平时要红一些，皮肤下传来比针扎略微轻一些的痛感，不久后周围便环绕着一圈蒸出的血雾。

活动了一下身体，路易立刻体会到了差异，回想以往运动的感觉，仿佛总比现在慢了一拍。他将两截碎木随意抛到空中，随即唤出猎天使剑向着虚空中斩出两道剑莲。

两节碎木在空中炸开，路易却只听到了一个声音，这两道剑莲的速度快到他的视野里似乎还残留了两道斩击的轨迹。

追踪目标与斩击的速度都有了本质的提升，在使用活血术之后原本无所适从而颤抖的双手也因为承担挥动剑身的负载而变得稳定与精密，两节碎木几乎都是从正中央被拦腰截断，不偏不倚。

只不过，随着蒸出的血雾愈加浓郁，路易惊恐地发现身体越来越虚弱，在又一波头晕袭来之后他停止了活血术。

“这就是活血术的副作用吗？”

镜中的戈尔加里安摇了摇头，“纯正的梅洛林血脉使用活血术时并不会有负担，但是你的血液中只有极少是能使用的黄金血，从你体表溢出的血雾大多是无法使用的凡人之血，所以你才会因贫血而晕眩。不过随着你使用活血术的次数增多，你的血管里黄金血的比例肯定会上升的。”

如果我不断使用活血术……路易想着，难道有一天我会变成一个纯正的梅洛林吗？如果我能完全发挥梅洛林的力量，也许对上戈尔加里安本尊也有一战之力。

他不禁苦笑。

雷芙娜告诉了他戈尔加里安的野心，路易也明白不能放任他破坏这个世界，但是……就算不考虑能不能与他正面对抗，要路易对曾经多次救了自己、还传授力量的戈尔加里安兵刃相向，他本能地有些抵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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