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陪伴与惜别

幻境消散之后，路易回到了现实。似乎是雷芙娜女王不满他从不主动造访，体内的混沌种子不安分地躁动着。

“呼……如果能就此过上安稳的生活，就好了。”

不过在追求安稳之前，他先要确保同伴们的安全，因此他才来到了这里。他现在要去确认的，是某一名很容易被忽略的同伴的安危。

最先从世界树上坠落的，是那一顶巨大的魔术帽。

他来到了广场的一角，曾经他攀爬过的禁书区正摊在面前。即使从高处坠落，禁书区外壳的硬度也让它少有裂痕，他毫不费力地爬到了顶端，反正现在也没人，于是他堂而皇之地从上面开的天窗跳了进去。

“尼古拉斯，你在吗？”

在混乱的书堆中，他敲打着秘银雕像。

“喂？”

“别敲了，我在这儿！”尼古拉斯从雕像里飞了出来。

“好吧，我还以为你发生了什么意外……”

“我能发生什么意外，”尼古拉斯双手抱胸，“外面到底发生什么了？感觉像是地震了一样，而且最近也没有人来这里找禁书了。”

看来这位还被蒙在鼓里，路易只好向他说明了之前这场灾难。

“噢，我就说呢，最近总觉得世界树下面有什么东西在骚动，果然还是发生了啊，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随着重修工作的进行，我不确定‘魔术帽’是不是会被保留。”

尼古拉斯愣住了，“你的意思是，这玩意儿会被拆掉？”

路易点了点头。

“开玩笑的吧！”他绝望地抱着头，大叫道，“那我不是完蛋了！不行，你一定要帮我，我还不想死啊！”

“那，我该怎么帮你呢？”

“就……就把这个雕像搬走，拿到魔力浓郁的地方去。”

“好吧，我试试看。”路易唤出了落星剑，正准备将雕像的底座削去……似乎重量不太对劲，他突然想起来了，这把剑已经断了，而且断掉的剑身似乎还留在地下。

“不用那么麻烦，其实我可以脱落的。”尼古拉斯回到了雕像里面，伴随着与底座接触面冒出的蒸气，整座雕像突然从底座上掉了下来。

路易目瞪口呆，早说嘛就不用这么麻烦了。

不过这么大的一个秘银雕像，他要怎么拿出去呢？

他试着把雕像扛起来。

哦不……上手这感觉怕是将近一吨。

“喂，你怎么用蛮力啊，小心弄坏了，你就不会空间魔术吗？哦对了，你才入学不久。”尼古拉斯在旁边看热闹不嫌事大。

“空间魔术么……”路易想着，他确实有办法，将雕像放进黑暗女神的空间的话也许能办到……但是用黑暗魔力覆盖秘银雕像的话，会不会对尼古拉斯的灵体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

“你会的话，就快点用吧。”

“可是……”

“有什么可是，你还怕会失败不成，别担心，就算你把这个雕像搞坏了，我也可以暂时寄居到其他东西上面，到时候再想办法。”

“这是你说的……”得到了尼古拉斯的支持，路易决定放手一试。

看着秘银雕像在黑暗魔力的覆盖下一点点消失，路易心中充满忐忑。

“成功了吗？这还是一种我没见过的方法，你很行啊。”

尼古拉斯的灵体在一旁问道。

路易吓了一跳：“你怎么还在这里啊？”

“有什么问题吗……”

“你不是应该在雕像里面吗！”

尼古拉斯露出一副看傻子的表情。

“谁跟你说灵体一定要和寄宿的物品在一起了？你看我这不是一直都在外面吗？”

“可是我刚把它……”

“这就是我的实力了，怎么样，厉害吧？”

“好吧好吧，你真厉害。”路易敷衍道，他突然意识到了，在他眼前的是尼古拉斯年轻时的灵魂，看起来很爱炫耀自己的魔术实力。

只是尼古拉斯还没高兴多久，就神色大变。

“怎么了吗？”难道是收纳出现了问题。

“不不，你的空间魔术是怎么回事，在你收纳的空间里面怎么有这么高的魔力浓度！”

路易懵圈了。

“我看你也不用搬了，就把那个雕像一直放在那里好了。”

“可是你怎么办呢？”

“我？我就跟在你身边就行了。我看你身上不是有一颗冰蓝色的种子吗，难道不是用来收纳灵体的道具吗？”

“你……你能看见！”

“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就发现了。”

这是只有黑暗女神的信徒才能看到的东西，尼古拉斯是怎么发现的？只能说这就是真正的魔道天才吗……

进入冰蓝种子之中后，尼古拉斯发生了感叹：“这可真是个好地方，有雕像帮我吸收海量的魔力，这里还能保护我的灵体不受伤害，朋友，你不介意我就这样一直待下去吧？”

“……不介意。”

“怎么看你这么不乐意的样子，这样吧，如果你让我寄宿的话，我就教你精灵术，怎么样？”

“你已经会精灵术了？”

“那是自然，在帮你翻译的这段时间里面，我基本上读懂了里面写的东西，只是现在我这副样子没办法用精灵术，不过教你还是绰绰有余。”

“好吧，那就这样说定了。”

在失去了最主要的魔力来源之后，路易也只能依赖精灵术了。有尼古拉斯这位天才教他，他能更快的找到窍门。

“不过在这之前，你要帮我带一些魔导书。”

尼古拉斯指着周围的乱书堆说道。

“这些都是吗？”

“是啊。”他一脸认真。

路易只得继续听他的指示，将这些书一一收纳。

对不住了，黑暗女神，我随便扔了这么多东西进来。

“可是我记不得这些书的样子，如果你要看的话，我不能保证把它们拿出来。”当路易把东西放进女神的空间时，他需要想起它们的特征，才能重新找回。他曾经把一些做木雕的木料随意地扔进去做实验，结果在找回的时候它们会随机地出现。

“没事，”尼古拉斯指着自己的脑子，“书名和封面都存在这里，我会告诉你我要看什么的。”

这样就不会有问题了。

就这样，尼古拉斯选择和路易一同冒险，他的灵体在冰蓝种子内住了下来，同时切断了与外界的联系，并告诉路易除非在想学精灵术或是有重要的事情时才能叫他出来，他对偷窥或是干预路易的日常生活毫无兴趣。

……

从魔术帽里出来，路易才发现，自己似乎已经在下面停留了很久，广场上已经开始出现稀稀拉拉的人影。

以前的冒险生活都是与戈尔加里安一同度过，没想到他消失后，没等路易开始感伤，尼古拉斯又加入了，真是一刻也不让人孤单。

不过为什么路易没有感伤呢？他自己也不明白，解救自己多次的戈尔加里安就这样消失了，但是他现在似乎都还没能接收这个事实……毕竟，这么无敌的人物，如果就因为遇上弗兰布里茨这种层次的魔法师就死去的话，也太不现实了。在路易心底的某处，他似乎更愿意相信对方还活着。

“兄长大人！”

耳边传来的现实令他从回忆中醒来，原来是简妮在远处呼唤他。

她早上醒来后去看望路易，却和从病房中出来塞布琳娜撞了个正着。

得知路易独自前往世界树后，她就立刻跑过来了。

“简妮！”路易高兴地迎上去。

二人紧紧拥抱在一起，路易抱着简妮在空中转了两圈。

“真的是你，兄长大人，您真的醒过来了！”

“那是自然，今后不会再有意外了，相信我！”

“嗯！”

从简妮口中，路易得知了大家都还平安无事的消息，总算放下心来。

很快他们便再次相聚，而在聚会上，路易将自己与塞布琳娜的感情向众人公布，有人惊讶，有人却早已了然，而大家都选择了献上祝福。

塞布琳娜红着脸接受众人的劝酒，似乎有些顶不住了。

不过，在这个令人高兴的时刻，却有人要离开了。

首先是琳达，虽然她的身世成谜，却不妨碍大家都与她建立了有好的关系。

“我要做的事情，已经都完成了。”她这样说道，虽然这么说令众人疑惑，不过她指的大概是成为雷芙娜学生的这件事，很多家族都会将子女送来雷芙娜“贴金”，现在她估计要回到自己的家族，回归正常的生活了。

“琳达姐……”简妮不舍地与琳达拥抱，虽然相处的时间很短，但她们似乎已经建立起了姐妹般的情谊。

“真可惜啊，琳达，”导师伊吉菈喝着闷酒，“你的资质在我见过的学生里面是最好的，那个怎么说呢……冰雪聪明，用来形容你是再恰当不过的了，不过我尊重你的决定。”

“导师，不用这样子，我想这次只是短暂的分别……”她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最后将目光停留在路易的身上，“我对魔道可是很有兴趣的，此次别过，相信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的。”

“琳达真是个好孩子啊！”不知为何罗德里克竟想老父亲一样落泪，让在场的氛围变得有些滑稽。

“哦对了，我给每个人，都准备了‘饯别礼’。”

饯别礼，一般都是主人为离开的客人准备的，而琳达却将它反过来。

在墙角堆放着的是一叠包装好的画布，琳达将它们一件件递给在场的人，人人有份。

“现在打开，还是以后打开，都随你们喜欢。”考虑到不同国家对待礼物的习惯，琳达说道。

“这是？”罗德里克迫不及待地打开了包装，发现了里面装的是一幅画。

一张以罗德里克为主角的肖像画。

“没征得大家的同意，擅自画了大家每个人的肖像，如果大家喜欢的话……”

“哇！”众人有的拆开包装，发出了惊叹，画像中的自己仿佛都是艺术品，而别人也都能一眼看出画中的角色，可谓传神。

“琳达的画工确实无可挑剔啊……”众人感叹，同时也为没能为琳达准备饯别礼而遗憾。

“大家不用遗憾，因为本来就是我没有告诉大家我要走的。”琳达说道，“我们以后还有机会再相聚的。”

琳达的说法得到了大家的认可，于是他们开始期待再一次的相会。

而另一个要离开的人，则是奥莉安娜。

雷芙娜学院的教学功能已经丧失，她没有继续留在这里的理由，而且……

“路易，除了来这里领略魔道之外，最初我是因为好奇才跟着你来到这里……”

她想要理解路易所说的爱。

“现在我已经找到了答案，因此在雷芙娜学院的生活也要告一段落了，我很感激与诸位的相遇，你们让我成长了许多，但是现在我必须要回到我的祖国了。”

像是奥莉安娜会说出的帅气台词，众人不禁这么想着。

与奥莉安娜相处的时间，让众人明白了，什么是才是堂堂正正，她就像是一个完美的道德典范，让人憧憬，想要成为那样的人。

决定留在雷芙娜的人，为即将离开的人送上祝福。

这种离别，每天都发生在这里。无论他们的未来如何，终究是在这短暂的时间里，被打上了雷芙娜的烙印。他们在未来的一生中，恐怕都不会再与宗教为伴，因为雷芙娜早在最初就已经教给他们，并不断重复着这样的教诲：穷尽魔道的奥秘，拆穿伪神的谎言，才是魔法师的真正信仰。

离别，同样也为未来的相遇做好准备。因此，这样的离别会成为他们生活的动力，即便整个世界都逐渐被卷入战乱与阴谋的旋涡，这几颗被联结在一起的赤诚之心不会改变。

……

盛大的聚会直到夜晚，路易望着眼前的残杯剩羹，陷入沉思。

“路易，跟我出去写生。”

“路易，这周末你要来训练场。”

这二位有时也会将他作为工具一般使唤，不过现在想来，却在回忆的角落里好好地存放着，不只是她们二人，经过了这次离别，路易再次审视自己在雷芙娜这不足一年的生活，无论是和哪位友人，都留下了无比宝贵的回忆。

在雷芙娜留下的丰满回忆与真挚友情，对路易的一生影响重大而深远。

他会在未来的时光里，面对无数的流血、牺牲、困窘与绝境，面对来自过去、现在、未来、人类、非人乃至世界的恶意中伤与陷害。他会在黑暗中踽踽独行，与极恶对抗，陷入欲望与仇恨的泥潭，黑与白的螺旋走廊令他迷惑，生与死的双面硬币逼他在刀尖起舞，然而在雷芙娜的这段时光，成为了照亮他永夜世界的明星之一。

他会因此而更加坚定地向前。

“不把琳达送的画像拆开吗？”塞布琳娜在他身后说道。

“我还在想要不要拆开呢。”路易笑道，仅从包装上来看也十足精致，拆开有些可惜。

他与塞布琳娜亲吻晚安。

“兄长大人，我可还在这里呢。”简妮对二人不分场合的亲热感到不满。

塞布琳娜好像才发现简妮，红着脸逃开了。

和妮娜一起收拾完了聚会留下的摊子，很快就偌大的客厅就只剩下了路易一人。

他咬着牙签，准备将琳达给他的画像拆开。

打开精美的包装，他愣了一下。

“这，确定没搞错吗？”

他看过为罗德里克、塞布琳娜和伊吉菈准备的画像，和眼前的这个不一样啊。

画中的主角并不是他，而是一个有着三对羽翼的少女。

“这是什么，蝴蝶吗？”他饶有意思地看着这幅画作。少女向他毫无遮拦地露出后背，并回过头来向他笑着。

他注意到这包括这三对羽翼在内，这幅画作不少地方都是透明的，琳达似乎用了其他的材料。他将画作举起，室内温暖的灯光透过了少女的羽翼，似乎增添了不同的效果。

在不同的环境把这幅画作拿出来，似乎能看到不同的少女。

将自己的样子画成一只蝴蝶，是童心吗？还是想要用这种方法捉弄自己，琳达想表达什么？路易有些疑惑，不过还是将画作收进女神的空间里，这样的作品显然不能大摇大摆地放在家里。

琳达的意思恐怕只有她自己知道，本来在路易的眼中，她就是一个神秘的女孩，就连她的离去，也这么神秘。

他准备休息了。

打开房门，塞布琳娜已经在等他了。

他们同居了，虽然在字面意义上他们很早就开始同居了，但是现在他们终于像大众所理解的意思那样正式同居了。

虽然这里比起之前住的宫殿小了点，但是从窗边吹来的海风却没有变。

吹着惬意的海风，听着悦耳的潮鸣，路易有些昏昏欲睡。

塞布琳娜躺在他的怀中，在他坚实的胸膛上画着圈圈。

“最近简妮似乎逐渐变得开朗起来了。”

“是啊，这都要感谢你经常陪她。”路易亲了一口怀中的女孩，尽管只是一点点，简妮的病情确实开始好转，搬到这里来果然是正确的选择。从弗兰布里茨的交战醒来之后，学院也没有课，路易平时的时间很多都会花在陪妹妹上面，他想尽量补偿自己以前亏欠的时光。

“路易……我有点担心。”

“嗯？”

“我们，会走到最后吗？”

会让塞布琳娜说出这样的疑惑，路易觉得自己可能做错了什么。

“我来自阿尔特兰，而你来自罗尔歇，我想，如果有一天……”

国家的争斗是不容忽视的现实，而这道障碍会体现在他们的亲人上。虽然路易更喜欢特兰多瓦那种自由的感觉，但是塞布琳娜不能，她的家族在阿尔特兰，她不能无视自己亲人的意见，阿尔特兰是很重视家族的国家，未来的伴侣是一定要经过家族的同意的。

这几天塞布琳娜也向他说明了一些阿尔特兰的情况。

“有机会的话，我会在你的家族面前证明自己的。”路易抚弄着她的肩膀。

塞布琳娜露出的满足的笑容，随后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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