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遥远的目标

雷芙娜娓娓道来，那发生在太古时代，魔族与大地之子之间的决战。

大地之子从来都不是一个团结的种族，他们散布在洛亚大陆的各个角落。

西边森林与山脉的圣地派系，南边岩岗与高地的学者派系，东边沼泽与海洋的新派系，在长久的岁月中互不往来。

圣地派系是传统的代表，他们以翠绿的发色为主，是大地之子中最古老的一支，世代居住在森林与山脉中，以圣地为中心默默无闻地生活着。

学者派系，也就是雷芙娜女王领导的这一支，最早是被圣地派系驱逐的异端，他们不信地母神，在不信神的情况下染指了灵魂的禁忌研究，因此被驱逐出境，他们一路向南，在大陆最南边的岩岗高地定居下来，继续着灵魂的研究。

新派系，这是不知何时突然冒出来的分支，连雷芙娜女王也说不清楚他们的起源，而且上她甚至不知道新派系的女王叫什么名字。

“当时圣地派系的女王是莫瑞娜，而新派系……不好意思，可能是年代太久，我竟忘记了，不应该啊……”

总之当圣地派系默默耕地，学者派系默默读书的时候，新派系出现了，他们的特点是……与各种种族混居在一起。

对，如果这也能被称为是特点的话。

新派系的女王似乎是一位博爱的人，她认为从地母神那里得到恩惠的大地之子应当将这份恩惠分享给其他的种族，因此新派系的大地之子与海妖、蛇人、石巨人、地精等等种族居住在一起。

“她真是疯了，”雷芙娜这么形容那位新派系的女王，“她竟然还想加上魔族。”

就这样，圣地派系与学者派系互相鄙视，就像今天神官与魔法师之间的关系一般，而他们二者对新派系也都不屑一顾，只是大地之子不喜争斗的秉性让他们在同一块大陆上相安无事。

“但是魔族却迫使我们团结对敌……”

魔族与大地之子中间隔着大陆冰环，那是一条绵延不绝的冰川，横亘在魔族大陆与洛亚大陆之间，因为无论从哪个方向都无法穿过，所以被称为大陆冰“环”，大地之子认为这冰川连接着世界尽头，将他们这一边所有的大陆都“圈”在里面，冰川上有着万年不融化的坚冰，直到今天也还屹立在洛亚大陆的最北端。

被称为大陆冰环的冰川带有着天然的屏障，只有会强大魔法的人才能在那里活下来，因此长久以来魔族与大地之子之间都互不知晓。但是对世界探索的渴望，迫使他们中的强者穿越了屏障，来到了对岸。

这之中因缘错综复杂，在雷芙娜女王的这一代，二者之间的矛盾已经不可调和。

至于这场大战是怎么打起来的。

“我一般都会在家里钻研魔道，基本不怎么出门，所以这个问题你要去问莫瑞娜，她比我清楚多了。”

当大地之子平稳度日的时候，魔族大陆却发生了剧变。

这是历史的偶然，却也是必然。从前代的魔皇“沉默暴君”波多里斯为了一己私欲制造了那个可怕的怪物戈尔加里安开始，整个世界开始动荡。

波多里斯是纯种的优涅尔克，他引以为傲的独角令所有其他优涅尔克心醉，但是他并不满足于此。

“血统实验，就是他做的。”

在沉默暴君的时代，魔族是一盘散沙，除了都城以外其余地区都是一片混乱。各地魔兽肆虐，中央也不作为。令暴君波多里斯倾心的，是一个至高血统的梦。

虽然他已经让优涅尔成为王族，但是他知道，和自己同样血统的人太多了，他一定要变得独一无二才行。

魔族的血统是不会变的，除非他是奥斯迪欧克。波多里斯不是，但他想成为他们的一员。

在他做的这个大梦里面，魔皇戈尔加里安诞生了。

奥斯迪欧是一个隐士家族，因为被其他魔族视为邪恶的存在，所以在魔族聚居的地方，是看不到他们的踪影的。但是波多里斯却找到了这么一位女子，她身上有着奥斯迪欧的传承。

她来自北方的梅洛林。

梅洛林克们居住在离大陆冰环最近的岸边，强大的梅洛林战士们一直坚守自己的岗位，在魔族内斗的千万年间一直扮演着抵御大地之子入侵的角色。而世代的魔皇，如果想坐稳自己的位置，都会迎娶一位梅洛林的妃子，来稳定梅洛林族群，而他们的孩子，又会被梅洛林们要去，他们喜欢整个族群都居住在一起。

费劲千辛万苦，他终于在魔族中找到了这么一位有着奥斯迪欧传承的女子，便立即将她娶来。没有人知道这位女子到底为他生了多少个孩子，但最后活下来的，就是戈尔加里安。

同时拥有父亲的优涅尔，母亲的梅洛林以及传承的奥斯迪欧三种变态的真名，这就是波多里斯真正想要的东西。

“据说，在戈尔加里安出生的时候，波多里斯想要夺走他的身体，将他的灵魂抹去，但是就此夺取一具幼年的身体会让自己的实力大打折扣，万一被仇人趁机而入就不好了。因此他决定先把这个婴儿养育一段时间……然而就是在这段时间里出了岔子。”

新生儿一开始就表现出了恐怖的实力。

对强大魔族来说，出生是困难的事，成功出生后还要活下来则更困难，他们的灵魂中会出现被称为“灵魂残渣”的怪物，如果不及时除掉，就会让新生儿逐渐成长为没有理智的怪物。

通常除去“灵魂残渣”的工作时由大人完成，他们进入新生儿的精神世界，在尽可能不搞破坏的情况下消灭强大的精神残渣，就像当时路易对自己的孩子做的那样。

但是戈尔加里安出生的时候，进入他精神世界消灭灵魂残渣的皇家侍卫们并没有成功回来。波多里斯原以为是婴儿精神世界内的灵魂残渣太强了，但是后来事实表明，这个婴儿一出生就自己动手消灭了灵魂残渣——这是一般新生儿根本做不到的，而后来入侵的皇家侍卫们的灵魂，也被他当做敌人一并消灭了。

波多里斯得知真相时戈尔加里安已经三岁了，这个小孩没有表现出任何痴呆，反而智力超群，这让年龄不知大多少轮的波多里斯非常忌惮，他很快就要下手除掉这个孩子，夺走他的身体，但是戈尔加里安就像是早知道他的想法一般，在他下手前消失得无影无踪。

“后面的事情我想你应该都知道了。”雷芙娜叹了口气。

离开都城后，戈尔加里安在整块魔族大陆上流浪，开发自己血脉的能力，独自挑战并击败了许多强大的魔兽，再用“噬骨者”的特性得到了它们的真名，最终回到都城杀死了他的生父，成为了新一代的魔皇。

……

“对我们来说，这是一个噩耗。”

即使两个种族世代都有互相入侵的行为，但是都控制在小范围内。

大地之子有“冰脉防线”和结界，而魔族有梅洛林的聚居地，他们的冲突始终没有扩散到内地。

但是这一切表面的和平都是建立在内地的混乱之上，当新一代的魔皇收拾完了魔族大陆上肆虐的魔兽，整合了几乎所有的魔族族群的时候，他们将目光放到了冰脉另一侧的大陆上。

“他有狂热的族人，梅洛林为他的侵略行径开路，他们奴役了无数魔兽，虎视眈眈地想要踏破结界来到这一边。”

随后到来的时代被雷芙娜简单粗暴地称为“万年战争”。

魔族用岩石巨怪的尸体堆平了他们的大陆与冰脉之间的冰海，随后三座巨大的要塞在冰脉背面拔地而起。

“决战不可避免，在魔族的重压下，我们不得不联合在一起。”

在地母神的见证下，他们选出了一位勇者，去正面对抗戈尔加里安。

第一场交锋发生在东方的海岛上，在新派系的奇迹全境守护巨像的加持下，大地之子的勇者将魔皇的角割了下来，大挫了他的锐气。

“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逐渐想到了打败戈尔加里安的方法，最后我成功了……但也付出了让我懊悔的巨大代价。”

结合一些暗中活跃在魔族大陆上的间谍的情报，再加上戈尔加里安冒进的突入大地之子腹地的这一场前哨站，雷芙娜从中找到了打败这位不可一世的魔皇的可能性。

“我想你应该已经看到结局了。”她叹了口气。

雷芙娜利用了魔皇的真名“哈泽鲁夫”，以数百名神官的灵魂为代价封印了魔皇的全部真名，大大削弱了他的力量，在取回哈泽鲁夫的时候路易已经在那个记忆碎片里看过了。

“虽然凭借灵杯的力量，我们成功的击败了魔皇，但是错误的使用方法也导致了灵杯的堕化。”

“堕化？”

“那些赌上自己灵魂的神官，她们的灵魂并不是被什么所谓的魔族先祖夺走了，而是被灵杯吸收了。”

路易在实战中知道使用哈泽鲁夫真名时会发生的事情，天空中会出现哈泽鲁夫无面先祖的虚影，而只有先将自己的一部分灵魂抵押给他，才能夺取对手的灵魂。

“事实上，以灵杯为媒介发动哈泽鲁夫时，并没有出现什么所谓的魔族先祖，而且他们的灵魂被灵杯吸收以后，也成功地封印了魔皇的其他真名，这是我至今都没能理解的事情。而在吸收了如此多灵魂之后，灵杯发生了堕化，它开始有了自我意识，并本能地去吞噬其他的灵魂……”

变成了灵体的雷芙娜，之所以无法靠近灵杯，是因为她的灵体会轻易地被灵杯吞噬，而路易他们能抵抗灵杯的原因，是肉体的屏障在保护他们。

“它还一直在这世界树下面，在永恒的岁月里，永无止境地吸收着周围游荡的魂力，来者不拒，越吸越强，我怀疑它很快就会变成另一个祸害了。”

路易摇了摇头，他对灵杯变成什么样子并不感兴趣，在得知了两族大战的真相后，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听您说的话，当时你们打败了戈尔加里安，但是他为什么现在又出现在我身上？”

“集合三族之力，当时我们确实打败了他，这是不可置疑的事实，就算当时他没有死，也绝没有可能活到现在。他出现在你身上，与我们当时发生的战争并没有关系，我的猜测有两个，第一，他给自己的族人种下血之秘仪，让他们的后代逐渐为自己积累力量，然后在恰当的时刻复活，而不知为何，那个恰当的时机、恰当的躯体，就降临在你身上。”

似乎在哪里听到过这样的说辞，路易回想着，似乎那个被戈尔加里安称为魔祖的人就是用这种方式试图让自己复活。

“而另一个可能……是来自于魔皇的独创魔法以太之镜。我不知道你对此了解多少，连我也不甚清楚，但是在那场大战中我们用夺取的哈泽鲁夫真名没能成功封印以太之镜——从这一点我就能明白，这个独创魔法里面一定隐藏着巨大的玄机。至今还没有人见过这个魔法的全部，我只知道，其中有一种产生镜像的能力。”

大地之子在魔族大陆的间谍，曾经秘密探查传闻中魔皇打败巨兽的地方，他在一个隐秘之所发现了一个嵌在虚空中的镜像，那是少年时代的魔皇，被永远地封印在了那里。

“这……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以太之镜的能力，后来我们的间谍在多处发现了类似的镜像，结合魔皇行动的时间点，我们明白了，所有这些镜像都是他本人当时留下来的自我的复制。”

自我复制与分身不同，分身类的能力需要消耗精神力去维持，而以太之镜制造镜像的能力，则是创造一个完全相同的自我。在创造镜像的时间线上，从第一个镜像一直到最后一个再到魔皇的本体都被串联起来，他们在这些镜像上挖掘出了魔皇能力的真相——一旦魔皇的本体意外死亡，那在这条线上离他最近的镜像将会被唤醒，继续作为魔皇的本体行动。

这是一个非常合理的假设，在最终大战之前，魔皇留下了一个镜像，当他在最终大战被击败后，作为镜像的他重生了，因而没有保留下大战时的记忆。

到底是血之秘仪还是以太之镜，无论哪一个假设都符合实际。

“如果不是这两种呢，有没有其他的可能性，比如……他并没有死去，而只是失去意识，有没有将他唤醒的方法……我怕他会重新活过来。”

“嗯……这么说也确实令人担忧，但是除此之外他应该没有凭自己的力量苏醒的方法，但是我听说优涅尔克的独角有能恢复魔族灵魂的力量，身为奥斯迪欧克的他，如果在濒临死亡的状态下吃掉别人的独角，那就有可能恢复。”

原来如此，路易现在终于明白戈尔加里安的意思了，魔力枯竭令他陷入假死的状态，无法自己恢复，因此路易要去寻找优涅尔克的独角，只要吃掉它就能解除戈尔加里安的假死状态。

“你真的就只要这些？只是让我费些唾沫星子，作为奖赏来说还真是廉价。你不再考虑一下吗，如果将你的躯体重塑为我们的种族，你就会获得更强的力量和更长的寿命。”

“那能帮我解决一下这个问题吗？”

路易将上衣解开。

“喂喂喂！你这家伙，在尊贵的女王面前脱什么衣服啊！”

雷芙娜女王捂住了眼睛。

“额……我不是这个意思。”路易尴尬地笑了笑，他想让博识的雷芙娜女王帮他看看右肩上的伤能不能治好。

虽然一时露出了不符合女王身份的慌乱，但雷芙娜立刻恢复到高高在上的模样。

“这是……”她冰凉的小手抚过路易的伤口，从上面剥下了一小片结晶，“这是从没见过的伤口呢，与其说是‘伤口’，不如说是‘诅咒’更为贴切，我看不出这种诅咒的类型，但是我见过类似的东西，这结晶的样子和凤凰羽衣上的羽鳞有些相似，只是这东西人身上是不会长的。”

凤凰羽衣，是圣地派系的圣器，雷芙娜告诉路易，羽衣上的羽鳞，能够阻挡几乎外界几乎全部魔力的侵蚀，同时吸收所有火焰化为穿戴者的魔力，是用于克制魔法师的圣器。

“很抱歉，我对诅咒这种东西不怎么了解，无法为你解咒。恐怕即使为你重塑身体，也无法将其除去，但是我有另一个代替的方案。”

没想到天使克拉克留下的诅咒竟如此可怕，连女王也束手无策。

“翡翠体……如果你能得到翡翠体的话，这种程度的诅咒应该就可以无视了。”

“翡翠体？”路易似乎在哪听说过这玩意儿，哦对了，奥莉安娜在不经意间谈到过。当时她说翡翠体是一种无敌的强化躯体的魔法，但这只是传说，没想到还真的存在。

“对，不过这是圣地派系的魔法，你要去他们的圣地寻找。”

“圣地，是指埃狄斯吗？”说到莫瑞娜女王的圣地，那就是路易去过的谷地之城埃狄斯城了吧。

“不是，就是圣地，现在具体位置在哪我也不知道……我想应该还是在大陆西部。不过位置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得到翡翠体，就必须通过试炼。”

要得到翡翠体，就需要进入翡翠梦境，获得梦境管理者的认可。雷芙娜告诉路易，有一位泰坦巨人守在翡翠梦境的入口，如果不击败他，是无法到里面去的。

“这是最初的试炼，如果你能通过的话就能到梦境内部，去接受之后的试炼，但是里面有什么我一无所知。如你所见我是他们鄙视的学者派系的一员，翡翠体属于圣体派系最高机密之一，我也没办法打听到更多，甚至于连梦境的具体位置我都不知道……但是我唯一能确定的是，从我记事起到现在，我所知道的能成功取得翡翠体的大地之子，不超过五个。”

看来这也是个遥不可及的目标，比起取得翡翠体的难度，还是在洛亚大陆找一个只在魔族大陆才有的优涅尔克的独角来得更现实一些。

“如果你有我同族的消息，就回来找我，我给你的混沌种子你似乎还没有用过呢……也罢，想你在我面前也有些拘束，我先走了。你还是留下来看一会儿这壮绝的景象吧，这是一直保存在我记忆深处的大决战的场所……”

说完雷芙娜女王的身影便消失了。

路易脚下的冰川也逐渐模糊，他努力将这海天地相接的湛蓝与纯白印在脑海中，大陆冰环，迟早有一天他要去的，要寻找优涅尔克的独角，最直接的方法是翻过这道天堑，去对面的魔族大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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