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叛逆之心

人们至今不知道，在那天的供奉仪式上，艾瑞克到底向万神之主的使徒要求了什么，自然没有人敢向他本人询问，就连那位主持仪式的蛮族族长也三缄其口。

但是从供奉仪式结束之后，艾瑞克就封锁了这片他刚拿下的土地，下令让家族卫队不分日夜在供奉之所周围巡逻就可以看出，族长对这次供奉的态度，也预示着，恐怕这样的仪式还会有下一次。

也正是因为这次供奉仪式，有一些黑鲸的族民加入了万神之主的信仰，他们也算的上是洛亚大陆上第一批信奉万神之主的民众，不过这都是后话了。现在的黑鲸领地，正因为告别困窘的局面而欣喜不已。

神奇的是，当艾瑞克从供奉仪式上回到洛亚大陆，他就立刻收到了来自东海城的讯息。东北方向的青狼族撤去了对黑鲸的封锁，并表示愿意以一年为期观察黑鲸家族的情况，之后再恢复其他家族间的合作。

那些在边境关口上游荡的狼骑兵一夜之间就消失不见了。

这就是万神之主的使徒所预言的好消息吗？

……

当艾瑞克走进神座的大殿时，他闻到了许多香味混合在一起的异香。

“这是？”

“族长大人，从青狼族进口的香料都恢复了供应。”黑鲸长老迎接他坐上了王座。

他向下扫了一眼，金红色的地毯两侧站着不少人，随着他视线的移动，不少女性官员都低下了头。原来如此，青狼族进口的香料是许多本地香水加工的必需品，这段时间香水的断供恐怕让这些从业者们受苦了。

“青狼族的封锁持续了这么久，对我们族民的生活造成了重大深远的影响，对此疏于应对，我于你们有愧。”

“族长大人，我们黑鲸一族永远会追随您左右，您在维多利亚港的英明决策已经感染了青狼族，青狼族必然察觉到持续封锁对他们也多有不便。撤去对我们的封锁，也正是肯定我们实力的证明，也是肯定您作为族长正当性的证明。”黑鲸长老连忙阻止了艾瑞克的道歉。

艾瑞克点头。十世族中，除去三个异族，在七个人类家族中，斑蝶族与青狼族因为与无名霸王的渊源最深，隐隐掌握着更多的话语权。得到青狼族的承认也算是向前迈进了一大步。

“东南方向的红蛛族在向我们示好，因为他们的族民常年居住在沼泽的恶劣环境中，有不少年轻人想要移居到蛮族大陆上去。”

“红蛛族？你知道更详细的情况吗？”

“是的，族长大人。有一群年轻人来到了神座，宣称他们是红蛛的族民，希望能借我们的手让他们完成移居工作。据我所知，他们是一些小宗族的领导者，在红蛛的内部没有什么话语权，不过这种规模的人口迁移一般还是需要让红蛛的族长知情。”

十世族是在承认霸王统治的共识下联合在一起的，在霸王已经故去的时代，守墓人承担了霸王的责任，但这还远远不意味着十世族之间形成了友善的关系，竞争永远高于合作。即使只是一些小宗族，也有自己得以安身立命的秘密，这些来寻求帮助的年轻人，归根到底还是红蛛的族民，如果黑鲸贸然挖墙脚，恐怕会引起严重的外交问题。

“如果我先让他们移居到维多利亚港，再告知红蛛的族长，会引起他们高层的不满吗？”

黑鲸长老刻意点出了这些来请求的人的身份，不禁让艾瑞克觉得他话里有话。

“恐怕是的，红蛛族负责守护通往三异族的捷径近海死亡走廊，是连接东部岛群和洛亚大陆的纽带。万一他们的族民移居到维多利亚港，恐怕难以压制近海死亡走廊的魔物，势必会引起红蛛族高层的敌意。不过恶劣的环境也是霸王留给他们的使命……”

“使命……”艾瑞克有些不快，原本他几乎都接受了长老的意见，驳回这些红蛛族青年的请求，但是当长老提到了霸王，他就突然转变了想法。

他到底想让黑鲸家族以什么样的姿态在十世族中立足，这是一个必须想明白的关键性问题。

在供奉仪式之后，他不再用短期的眼光看待眼下的困局，到底要同谁战斗？现在似乎已经有了答案。

臣服于霸王留下的陈规，做一个守规矩的族长，就这样过完一生吗？显然不可能是他的答案。

他要寻求变化，首先就要打破万年不变的局面，维多利亚港是第一份答卷，接下来他要追求更多。

“已经太久了，自从我们接受了使命以来，久到没有人还去思考它的期限，难道就没有更好的方法？压制近海死亡走廊的魔物并不需要他们所有的族民都留下来，如果他们关心的是物资供应的问题，我们可以协助在红蛛族境内铺设线路。特兰多瓦的魔导列车已经在多个西方国家接通了，正逐步演变成一项成熟的技术，我们完全可以将红蛛的大量族民解放出来。”

“可是他们高层的不满，恐怕会体现在不久后的裁决会议上。”

无论如何他都绕不过这个问题，如果他要接纳这些青年，红蛛族的反对票基本上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没错，他们的高层确实会反对，但是我们会赢得这些青年的信任。我要做的不是只接受这些人，我要放开限制，甚至于为所有红蛛的族民在对岸的大陆上腾出位置。”

所有！幕僚们都吓到了，艾瑞克想的不是接受谁的问题，他甚至在考虑把整个红蛛族都搬走。

“再者，如果我拒绝了这些年轻人的请求，我之前在维多利亚港的承诺就会全部作废，他们是第一批来寻求合作的他族人，其他世族也都会关心这件事情的进展，我不希望这次拒绝会成为其他世族批评我们的借口。”

该来的指责迟早都会来，只要还有反对他的人在，任何借口都会被用来攻击他。如果他接纳了这些年轻人，他会被红蛛族的高层敌视，但是如果他不接受，同样会被其他世族的人指责。尤其是他的父兄，肯定会拿自己的食言大做文章，劝说其他世族不要打维多利亚港的主意，枪口一致对准自己。

最重要的是，如果他在重要的决策中一再表现出两相矛盾的面貌，就算在形式上通过了裁决会议，也不会被其他世族接受。

若真的到了这一步，他之前所做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他能做到搬空红蛛族，用维修月牙湾和建造维多利亚港那样的手段去改造他们的领地。假如红蛛的族民都渴望更好的生活环境，他就有权利将他们接到维多利亚港，这也是应对其他世族以及红蛛族高层质疑的最好理由，至于剩下的这些高层，就让他们在没有族民支持的沼泽地里烂掉吧。

很狡猾也很恶毒的想法，但是可行。

他很快就说服了自己，并意识到，他之所以会有这么冒险的想法，与红蛛族无关。在霸王陵寝被群星王冠拒绝令他骄傲的自尊受到了伤害，现在他只想将霸王所建立的一切毁灭殆尽，作为报复。

霸王，时代变了。

如果他能和霸王面对面交流，他一定会丢下这句话，然后转身走人。

“我要为追求美好的人们建立新的秩序，理念上的矛盾，就算有裁决会议悬在我的头顶，我也不会让步。红蛛族的族民们，在我们之中承受了最大的痛苦，他们被迫忍受沼泽地的贫瘠和危险，在一万年来坚守自己的使命，至今近海死亡通道的魔物都没有蔓延到大陆上，其他世族的人从没有将他们视作自己命运与共的兄弟，那就从我们开始吧。这件事情我已经决定了，反论……就不要再提。”

霸王给予他的族民的，只有奴役的镣铐。他也是直到最近，才有如此明悟，在解放了蛮族之后他才发现，他本人与无数居住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一样，都是被霸王的辉煌所束缚的奴隶。

从他开始，他要将霸王从他统治的人民心中抹去，

你不给我群星王冠，我就自己来抢！解放你的土地和人民，让他们在我的统治下不用再承受你给予的痛苦。

他说完便离开了王座，不给任何人反驳的机会，虽然大多数人都露出了不解的神色，但还是有……虽然是极少的一部分人，因自己宣扬的理念而振奋。

只要还有人站在自己这一边，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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