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阳奉阴违”

于指尖滑出的萃毒银针缓缓收起，既已被看穿，那么暗器便失去了意义，凉风吹过，耳畔微凉，黑面无表情的看着此刻把玩石子的少女，片刻之后，转过视线，抬头向身前的月圆楼看去，顶楼之上，有一道红色的身影，视线亦是看向自己，黑收回视线，忽然一笑

“不敢杀我？”

“哦？杀你？”

苏绣停下手头动作，歪着脑袋，看着面前一身男装的黑

“为何要杀你”

鲜血，顺着耳廓缓缓流下，滴落于地面，黑缓缓收起笑容，眼神逐渐变得冰冷，紧紧的盯着面前的少女，这少女看其模样不过是少女之颜，可不知为何，却给了自己极大的压迫感，黑略微沉吟，缓缓开口

“我那不成气候的师妹倒是寻了个好靠山，你，楼阁之上的红衣女子，与之前那奏琴吟唱的姑娘，皆非常人”

苏绣眯起眼睛，笑看向黑

“只是行走于这尘世之中，且皆是柔弱女子，若无一些防身之数，心里也是没个底儿”

“防身之术？”

黑看着苏绣冷冷一笑

“此地为离安，便是有些你所谓的防身之术，若是得罪了一些人，怕是也难以全身而退”

“哦？”

“那你和我说说，这些人，又是哪些人？”

黑冷哼一声

“便如武魁府”

“呵呵…”

笑声忽然从少女口中传出，苏绣将随手捡来的石子丢于一旁，而后“啪啪啪”的拍了拍手，缓缓迈开步子，走至黑的身前，一双眼睛眯起，看着看，缓缓的绕着黑转了两圈，随后于黑面前停下

“百家，阴阳家，我遇到小白之后，便也打听了一些关于你们阴阳家的事情，小白为阳，你是她师姐，那么你便为阴，小白欲救一人，那么你应是欲杀一人，此为愿，先完愿者生，另一人死，我说得可对？”

“对又如何，不对又如何”

“可你如今在武魁府”

苏绣身体前倾，双眼直直的盯着黑的双眼，两人鼻尖此刻，只距一指，声音渐低，苏绣缓缓开口

“你，可是想杀了当今武魁，以完你愿，证你道？”

黑瞳孔一缩，片刻后，又恢复正常，倒映于眼中的，是一双清澈无比的眼眸，清澈的可怕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苏绣后退一步，回头看了眼身后月圆楼，随后伸出手，轻轻摆了摆，月圆楼楼顶之上，一直站着的一身红衣缓缓离去，待红衣不见，苏绣回身看向黑，摇了摇头

“可你应该是杀不死她，据我所知，这天下，应是没有能杀死她的东西，最多，只能让她感到疼痛而已”

黑的双眼猛然瞪大，目光直直的看着苏绣，浓浓的戒备之色浮现于面庞之上

“你是谁”

苏绣却并未回答，自顾自的点了点头

“你果然知道”

“那么你应是对她动过手，或者说，你觉得你能杀她，虽不知缘由为何，但你杀她之时，却是发现了”

“你根本杀不了她”

“可即便如此，她却仍把你留在了身边，嗯……”

苏绣伸手摸了摸下巴，而后深深的看了黑一眼，话锋一转

“你不想让小白死，可你自己却也不想死”

“你究竟是谁”

黑心中忽然升起浓浓的无力之感，她对眼前之人一无所知，可对方，却仿佛对自己了如指掌

“我叫苏绣”

苏绣说完，转过身子，背朝黑挥了挥手

“若是武魁回来了，可将我的名字告诉她，她自是会明白”

“我若是不说呢”

“你不说？”

苏绣止住脚步，忽然转身

“你其实已经想好了吧”

黑一愣，随后眉头皱起，沉默不语

“那便当帮我一次，对她没有坏处，以后，我会照顾好她”

“你们，都很会谈交易”

“都？”

苏绣一愣，而后忽然一笑

“今日之事，想必你知道应该如何”

黑沉吟片刻，看了眼苏绣与其身后的月圆楼，开口道

“你们在与人博弈，而我，已是身在局中，我是局中人，但白，却是局外人”

苏绣再次深深的看了眼黑，眼前之人知道的，似乎是比自己想的要多

“无需如此，白是我一名故人的朋友，我自是不会让她有所差池”

“故人吗…”

黑眼睛看向月圆楼，她不知白如今身处楼中何处，但想必，一定是悲痛欲绝了吧

“若是日后，发生了一些事情，便替我与她说一声，对不起”

苏绣一愣，而后眼神之中，流露出一种果然如此的目光

“原来你真的想好了”

黑沉默，随后点了点头，苏绣看着黑，低头想了想

“我不是你阴阳家之人，也不明白你阴阳家为何会有这般的规矩，但想必也是有其道理，曾有一人与我谈起过你们百家，你可想听听吗”

“谈论百家？”

黑眉头皱了皱，眼前之人，着实是看不出深浅，也不知道，她为何要与自己说这般言语，从遇到此人开始，自己便一直被其牵着鼻子走，此人所说言语，黑并未全信，亦无不信，半信半疑，参杂忌惮，当下便点了点头，想听听她究竟想与自己说什么，或许字里行间，便能让自己获得一些信息

苏绣看其点头之后，微微一笑

“她说，百家所代表的是思想，观念，以及一个个道理，这些道理有正理，有歪理，有治人之理，有治国之理，但也有逆人之理，乱国之理，那么多的道理，可就是这乱世之因”

“并非不无道理，但若是如此说，我可是也能将你这套说辞，视为歪理，而将我阴阳家之说，试为正理”

“我还没说完”

苏绣伸手朝着黑摆了摆，继续说道

“我当时也如你这般，于是她又说，这天下，需要一个道理，百家皆俯首的道理，百家之说可以是思想，可以是观念，但却不能为道理，若是道理，便太多了，多了，就会乱，道理乱了，那么天下，便也乱了”

“百家俯首”

黑冷冷一笑

“百家已存数百年，国家兴亡，盛衰，君王更替，沧海桑田，但百家，却仍是百家”

“但也可不为百家”

黑看着苏绣，冷哼一声，苏绣的这般言辞，在她看来，如同是天方夜谭，痴人说梦

“百家为统筹，统人以思，百家学说，皆有其理，可治一方，若无百家，人无思，无善恶，无念想，天下，才是真的大乱”

苏绣嘿嘿一笑，眼前之人，有眼前之人的道理，而那人，自是也有着那人的道理，而自己，认同的，却是那人的道理

“统百家，取其糟粕，留金玉，以此为法，统天下，天下，无乱，无战，若你能等到那个时候，那么，你与白，便皆能活，因为在我看来，你阴阳家之说，可为思，为念，却不为理，有情而入，无情而终，循环往复，这便是糟粕中的糟粕，需剔之”

“我阴阳家如何，却不是你说了算的！”

黑冷冷的看着苏绣，语气冷了几分

苏绣不以为意的笑了笑，这般的反应，却是在意料之中

“人各有志，你若是不听，我说了自是无用”

说完，转身，缓缓向着楼中走去，其实除了凌悦，还有一人，也与自己说起过百家，老头当时喝了些酒，在一次晚食之时，三人说着说着，便说起了百家，老人当时那瘦骨嶙峋的手臂对着空中狠狠一挥

“小姐哟，老翁与你们说呐，这百家，就是个屁！可别放心上咯”

苏绣嘴角忽然翘起，这话，与黑，却是万万说不得的，黑待苏绣转身离去，又独自一人停留了一会，而后，缓缓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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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武魁府，黑指节轻轻扣了扣木门，但听府中一阵脚步声传来，木门缓缓开启，小环的脸庞，现于眼前

“怎么那么久啊，小黑你若是再晚些，我说不定，便睡着了！”

“嗯…”

黑默默点了点头，而后一步跨入门中，走于小环身侧

“魁首应是快回了吧”

小环狠狠一点头

“自然是！老爷应是半月，便应回来了！”

黑转过脑袋看着小环，轻轻一笑，而后伸出手，摸了摸小环的脑袋

“快些睡觉去吧”

小环看着黑的侧脸，一吐舌头

“小黑，你也快些睡，明日一早，还需去各处，筹集酒水，虽然月圆楼送了我们大头，但剩余的四千斤，仍是要费一些功夫的！”

“月圆楼……”

黑默默的将小环话中三字重复了一遍，而后停下脚步

“那我便先去歇息了”

小环笑着点了点头

“嗯”

“明日一早，小环熬些你喜欢的肉粥，吃完便继续去城中酒楼，中午之前回来，为小姐煮饭， 若是上午仍未筹集到酒水，那么下午便再出去一次…如何，小黑！”

黑看着小环点了点头

“那便就如你所说”

小环嘿嘿一笑

“那就这样！”

说完，笑着小跑开，回自己房中歇息了

黑站于自己房前，手指肚压于木门，片刻后，却又收回，而后转过身子，向着楼中的屋舍走去，并未敲门，直接推门而入，有一女子，倚烛而书

“何事”

周姚放下手中毛笔，目光看向黑，黑低头想了想，而后却又摇了摇头

“无事，只是看你屋舍灯尚亮着，便来看看”

周姚闻言，重新拿起毛笔，开始低头书写，黑又在屋中站了会，而后，缓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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