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洛卡维斯【11】

皇宫中，房间内，艾拉将信函放在了国王的办公桌上。

“不出意外，到目前为止，这封信的内容，只有他，我，和你知道。现在， 我想问问你的看法。”

布尔维尼缓缓说道。

艾拉迟疑了一下。

“这件事……我觉得还是要小心斟酌为妙。”

她很清楚，如果现在这件事泄露出去，肯定会引发大爆炸——

信中，瓦斯兰的国王阿诺德·法米尔，请求塔克维斯坦，出兵相助。

“可是，他为什么想到要请您帮忙？你们认识很久了吗？”

艾拉疑惑道。如果两人之前没有什么交情，那这封信倒是显得太过突兀了。

布尔维尼点头：“那是我俩都没有成为国王的时候，当时出去打猎，然后碰到了，就认识了。之后一来二去的，因为个人私情、政治协商等等事又见了几次面，也就熟悉了。”

“哦，这样。”

艾拉点头。

布尔维尼叹了一口气，靠在椅子上，笑道：

“不过，我这位老朋友，胆子是真的很大。居然在这种情况下，如此铤而走险地来寻求我的帮助。”

在信中，阿诺德·法米尔表示，他早就感觉到了国内库里诺、泰尔威亚两名公爵的狼子野心，一开始，他还能勉强压住他们。但是最近几年，他身患顽疾，且病情一天比一天加重，难以再负担起繁重的政务。

于是，大权旁落。

在此之后，两名公爵的行为愈发猖狂，而底下的一些小贵族也越来越肆无忌惮。发展到了现在，就成了两强争霸的局面。表面上，他们都打着诛邪妄、清君侧的旗子，互相往对方身上泼脏水。但是实际上，两边都希望最后能赢得战争，然后彻底抓稳国家的实权。

然而，对于他来说，由于身体不佳，很难再掌控局面。而他的两个孩子，年龄尚小，无法独当一面。但是，单单靠国内的势力，已经无法再维持局面；过强的两个极端，已经打破了势力的平衡。

所以，他需要外来的势力介入，来维持平衡。

此时，邻国，塔克维斯坦，就成了他的目标。

又沉吟了一会儿后，艾拉疑惑道：“可是，他这么做，就不怕我们不信守承诺么？毕竟，假如我们真的介入他们国家内的战争的话，只要我们想，是很有可能吃掉整个瓦斯兰的。”

“他当然清除这样做有风险，甚至可能导致整个瓦斯兰的覆灭。”

布尔维尼笑着，眼角的皱纹清楚地浮现出来。

“可是，照现在的情况来看，假如他不这么做，就任其发展的话，到了最后，无论是谁赢了战争，收益的一方都绝对不会是他们法米尔一族。如此，对于他而言，只要权力最后不落到自己那一脉人的手中，那么，落到任何人手中，都是一样的。这样考虑，就没有顾忌了。他就是这么一个控制欲很强的人。”

“……”

确实，在信中，阿诺德将自己王位继承人进行了说明，为首的当然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再到女儿。但是，假如儿女都已经死亡，那么就找旁系血亲。信中，他将他所知道的所有姓氏中带有“法米尔”三个字的亲戚，一一列举，简要说明，并且排序。

控制欲，的确很强。

艾拉大拇指和食指微微磨砂着。按照国王的思路去想，确实有道理。

“说到底，也就是大家互相利用而已。我帮他解决国内的几个大老虎，帮助让他这一脉的人登上王位，然后他再将许诺给我的报酬交给我，大家互惠互利。”

说着，布尔维尼的眼睛眯了起来。

信中，阿诺德·法米尔表示，只要最后能够让自己的儿女之中的一个登上王位，那么就可以将瓦斯兰和塔克维斯坦边境的原属于瓦斯兰的九十多条商道送三十条给塔克维斯坦。。另外，还有二十几条商道，将会降低对塔克维斯坦货物通过时收取的关税。

不要小看这十几条商道。虽然说，论起军事实力，全盛时期的瓦斯兰要弱于全盛时期的塔克维斯坦一头，但是要说起综合国力来，瓦斯兰绝对不比它差，甚至经常还能压过一头。无它，就是因为瓦斯兰的经济水平总体而言要比塔克维斯坦发达。

瓦斯兰国内的地形多为平原，地势便偏向于平坦，更有利于人口的聚集和农业的发展，这一点上，比起以山地居多的塔克维斯坦就有了天然优势。再加上瓦斯兰掌握了很多的商道，就更有利于经济发展了。塔克维斯坦这边当然也希望能够多拿几条商道，但是师出无名，总不可能直接去抢吧？其实，因为塔克维斯坦内有圣者的缘故，其他国家本就对它有些忌惮。若是它再做出什么出格行为，说不定会惹得其他国家联合起来对付自己。

这样，塔克维斯坦的地位其实也比较尴尬。

但是，现在，这个机会就摆在面前了。

库里诺公爵和泰尔威亚公爵的争霸以泰尔威亚的胜利结束。但是，即便赢了，也不可能没有一点损失。实际上，瓦斯兰国内的情况是比较糟糕的，假如塔克维斯坦这边能够在泰尔威亚政权握紧之前迅速出击，也许只要花费小小的代价便能取得胜利。

信中，阿诺德·法米尔表示，自己剩余的时间可能已经不多了，或许，等到塔克维斯坦这边做出决定的时候，他已经不在人世了。但是，只要自己的血亲活着，并且最后登基，那么塔克维斯坦只需要将自己的这封还盖有国王专属印章的亲笔信给他（她）看，索要报酬即可——

不可能不同意，不同意，满目疮痍的瓦斯兰根本经受不起塔克维斯坦的蹂躏。而且，这种蹂躏还是有理由的、师出有名的。

最后，只要能够拿到商道，塔克维斯坦这边的经济便能得到迅猛的发展。

而且，阿诺德表示，他还希望战后两个国家能够缔结友好条约。虽然这样做看上去是塔克维斯坦吃了大亏，因为它需要给瓦斯兰提供一定的庇护，然而，凭借着雄厚的资本，瓦斯兰经济的恢复实际上不需要很长的时间，其反哺塔克维斯坦的能力，也是不容估量的。

这样看来，这个提议，对于双方而言，都有好处。

“陛下怎么决定？是拒绝，还是赞同？”

艾拉轻轻问道，水蓝色的眸子闪烁着淡淡的光芒。

布尔维尼用指节敲了敲桌子。

“咚，咚。”

两下。

“我，决定出兵援助。”

这句话，并不算铿锵有力，但是，却能掀起轩然大波。艾拉的瞳孔微微一缩。

一旁的靠着墙站着的男人却依旧在翻看着手上的书本，好像根本没有听到这边的谈话似的，神情没有一点波动。

没等艾拉再开口，布尔维尼便笑着看向她：

“最近这几年，我看你这狄尔姆斯特，各个方面都治理的很不错啊？综合实力，得到了很大的提升。”

闻言，艾拉神色一凛。

后颈有一滴冷汗滑落。

他这是……

“而且，狄尔姆斯特离瓦斯兰也很近吧？”

这时，艾拉已经知道他想要说些什么了，她右手大拇指的指甲在中指的指甲盖上划着。

“所以，”

国王笑着道，“我希望，你能够出兵，去援助这位瓦斯兰的老王——阿诺德·法米尔。”

虽然早就预料到了，但是当这句话真的说出来时，她还是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被重击了一下似的。

胸口有些发闷。

“可是，按照目前的情况，整个瓦斯兰基本都在泰尔威亚公爵的统治下了。我这只是一个公国，怎么能撼动它这个帝国？”

艾拉说着，试图做最后的抵抗。

“哎，这个不要紧。”

国王摆摆手。

“话虽然这么说，但是实际上现在瓦斯兰的国内肯定是很乱的。最大的势力固然是泰尔威亚一方没错，但是一定也存在反对他的势力。而在这其中，也肯定存在着支持法米尔一族的势力。这样看，其实你们的利益就达成了一致。所以，你也并不是孤军作战的。我考虑了现在狄尔姆斯特的实力，才做出了这个决定。而且，你们所有的军费的开支，都报销百分之六十，你只需要出剩下的百分之四十而已。”

“再者，由于这件事事关重大，所以我希望领头的将领能是代表着我们国家的圣者。我并不是刻意在为难你。但你想，能够出击的圣者中，只有你和克里斯汀娜的公国与瓦斯兰接壤，更加方便，也能够得到商道的这个好处。但是克里斯汀娜现在不在了，我总不可能让刚刚失去圣者、群龙无首的塞纳克雷母强行参与战争吧？”

顿了顿，他又道：“而且，你有了这个付出，我当然也会不会白让你出力。我记得，阿诺德所许诺的三十几条商道中，应该有十一条都连着狄尔姆斯特吧？到时候，它们全部归你管，关税由你定。所得的税收，只需要上交百分之十五即可。之前，你不是也提议说希望我能减轻狄尔姆斯特的赋税吗？现在不就是机会？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如果这次能够把狄尔姆斯特的经济搞起来，那发展的速度肯定会比原来更快。”

闻言，艾拉贝齿轻咬。

话是这么说……

可是也正如他所言，瓦斯兰国内的情况，谁都不清楚。具体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才能达成目标，也不能估计。这样的情况下，完全不能保证所得到的能够弥补所失去的。

虽然狄尔姆斯特的公国之主这个职位于她而言，是迟早要失去的。但是，她也由衷地希望这块地方能够繁荣起来。假如因为这件事而让它受到很大损失的话，她心理绝不好受。

可，在有关军国的大事上，圣者，必须要服从国王的安排。

她无法拒绝国王的这个要求。

深吸一口气，她望向自己的国王。

“好吧。我同意。”

话落半刻。

“好，”国王点头，“那么多的我也就不说了。等你回到狄尔姆斯特的时候，随时出兵都可以，不必上报了。不过，建议还是早些好。毕竟，夜长梦多。”

说着，他稍稍清理了一下桌面上的文件，然后站起来。见状，艾拉也马上站起来。

他理了理自己身上的衣服。

“那么，我现在也要去参加埃德温娜的婚礼了。”

闻言，艾拉有些惊讶。

“她也邀请您了？”

布尔维尼笑着道：“自然是。再说，就算她真的忘记邀请我了，我们塔克维斯坦仅有的十名圣者之一她的大喜之日，我这当国王的，还能不去不成？”

艾拉微微点头。

这么说，也是。

然后，她稍稍弯腰。

“祝您能过的愉快。那么，我就先退下了。”

“嗯？”

布尔维尼怔了一下。

“怎么，你不去？”

“埃德温娜并没有邀请我。”

她这么回答。

“哦？……”他先是感到有些吃惊，接着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曾听闻你们两个不和，本以为只是谣言，现在看来，倒是真的了。”

“是。”艾拉肯定道。

“所以，我就先离开了。回到狄尔姆斯特后，我会马上安排相关的事情的。”

“哎，不急，不急。虽然说的是近期内办好，但也不急这一时。”

布尔维尼笑道：

“要不然，你就和我一起过去吧。毕竟你们都是我国的圣者，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作为同僚，应该和睦相处才对。刚好，趁着这个机会，如果能够让你们两个冰释前嫌的话，那可就真的算是双喜临门了。”

“啊？”

艾拉愣了一下，她没有想到对方会这么说。

“可是……”

她有些犹豫，不经意间扯了扯衣角。

“可是……嗯，她之前没有邀请我，我也根本没有做好相关的准备，连礼服都没有，怎么过去？”

“哎，礼服嘛，王宫里多的是，”布尔维尼笑着摆手，“你想穿哪件，就穿哪件。不过，其实不穿也没什么，我觉得你这身打扮也不是不行。亚斯兰他等下也跟着我过去，他也不会换礼服的。”

“他也去？”

艾拉望向靠着墙的男人，而他此时已经将书送回书架。

“当然，再怎么说他也是圣者，而且也收到了邀请，自然得过去。”

亚斯兰此时已近走了过来，站在布尔维尼身边。

“哈哈，想想，你们两个可是很少同时出现啊。等一会，我们塔克维斯坦的【枪神】和【剑圣】同时登场，想必会吸引无数人的目光吧！”

话落，亚斯兰的表情仍旧是那样，看不出一点波动。

笑了两声，布尔维尼像是想到了什么，看了看艾拉，又补充了一句：

“当然了，在这件事上，我不想，也没有权力一定让你做出什么决定，一切都看你自己的想法。你要是觉得是在不好，那就算了，没关系的。”

艾拉站在原地，咬了咬嘴唇，迟疑了一会儿。

“……好吧，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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