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流而上的毒药【13】

契轲尔躺在自己的营帐，当然，地面早已铺垫了厚厚的毛毯。然而，还是会感到一股凉气传上来。他将被子又拉上来了一些，然而头却没有动，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问题。

目前，艾拉受伤这件事只有两边的高级将领知道。普通士兵，是不清楚的。他们见到艾拉的机会本来就不多，就算一天两天没看见，也不会有很大猜疑。在战场上看到艾拉受伤的，只是少数。而这少数中，又有大部分参与了之后的援救行动。

因此，军营内有个别士兵还是知道这件事。然而，他们也不是傻子，这种情况下，不会到处乱说。就算跟关系近的人讨论了一下这件事，也不至于就马上疯传到让所有人都知道。

当然，前提是艾拉暂时不要已这副病怏怏的姿态出现在他们面前。所以，现在不方便让艾拉回到她自己的地方去住。然而，她占着契轲尔的位置。

那契轲尔住哪儿呢？

本来的计划是让莉尔过来照顾她，但如果这样，契轲尔就不得不过去和克蕾雅一起住。反过来也是一样，毕竟，在这个天气状况下，帐篷本来就不大——大了反而很冷，而且，地上铺的毛毯大小最多也就供两个人躺下睡觉。

或者和士兵们一起住？确实，由于很多人受伤了原因，被集中在一起，所以很多普通士兵的营帐内是睡不满人的。

然而，作为现在军队里知名度极高的名人，假如就这么直接过去睡，肯定会引起怀疑。因此，这条路也行不通。

那么，目前就剩下一个办法了——比如，去找比较熟的人，例如莫斯卡，和他挤一挤……

然而，讨论到这里的时候，艾拉便打断了他即将说出来的话。

“你就住这儿吧。”

她这么说道。

克蕾雅和莉尔愣了愣，一同看向她。

发现好像是被人误会了，她又赶紧解释道。

“当然，盖的被子是不同的。这样可以吧？”

……

经过了一番争论，最终，克蕾雅和莉尔还是同意了这个方案。当然，克蕾雅离开前，还故意瞪了契轲尔一眼，似乎是一种警告。

再说莉尔呢？

她一向是相信自己少爷的。只是，今天早上发生了一件尴尬的的事。虽然她并不是主人公，然而只要一想到，小脸不禁就有些发红。

或许是里边比较暖和？

总之，她离开前也偷偷看了自家少爷一眼，但是并没有前者那么“凶狠”，然后就和克蕾雅一同离开了。

于是，便有了现在这一幕。

艾拉一边，而契轲尔睡在另一边。两人之间大概隔了一个人那么宽。

话是这么说……

现在外边的气温毕竟比较低。尽管外边有火燃烧，但是那么一丁点的温度早就飘散在寒风中了，几乎传不到营帐里来。而且这个天气下，尽管身下垫了厚厚的毛毯，身上盖的也比较厚实，可是仍然感觉到一股凉气往上窜。

或许是因为艾拉受伤的原因？总之她似乎比契轲尔感受到更多的寒冷，不时往手里哈着热气。

一阵寒风透过缝隙灌进来……

“契轲……”

虽然已经十一点多了，营帐内的蜡烛也早就吹熄了，然而契轲尔还是没睡着——或者说，刻意让自己没睡着。

他在想一些事情——

有关于这次战役的事情。

一阵寒风灌进来，他终于下定决心。

然后轻声道：

“艾……”

两个人同时发出了声音。

两人显然都没想到对方刚好在这个时候说话。于是，都陷入了两秒钟的冗长沉默。

“你先说吧。”

“你先说吧。”

又是异口同声。

嗯……

“我有些冷，想靠过来一些。”

艾拉直接开口了。虽然是夜晚，但是周围并不是绝对的黑暗。习惯了暗光环境下的眼睛能够看清楚她的眸子正望向自己。至于面部的神色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好。”

契轲尔点头。

考虑到她的身体原因不方便动，契轲尔便主动搬过来了。两人距离瞬间缩短到十厘米。

能听到对方呼吸的声音。

犹豫了小会儿，契轲尔还是开口了。

“有一件事，我想和你商量一下……”

……

第二天早晨，太阳才刚刚升起不久，会议便开始举行了。

这场会议的气氛，很凝重。而且，有一个位子，是空的。

自然就是属于艾拉的那个位置。

经过了这么久，伤亡统计也终于出来了。

步兵，死亡九百三十五人，重伤七十二人；弓兵，死亡八十七人，重伤十一人；骑兵，死亡七十一人，重伤七人。

所有轻伤者，不予统计。

值得一提的是，本来的伤亡率是没有那么高的。然而，最后那些留下来救艾拉的步兵和骑兵，都没能回来。

包括兰提尔，包括斯尔兰。

都战亡了。

其实，按照估计，对方的步兵伤亡应该同样比较大，和这边比起来差不多，甚至犹有过之。因为在他们后面的追击中还被己方反打了一手，吃了些亏。

可这个不重要。

别忘了，真正压制住己方的是谁——

不败骑士团。

虽然说最后的失败很大原因是由于艾拉受伤，然而在此之前，可以说就是整个骑兵团带起了全场的节奏。他们将骑兵的高机动性展露得淋漓尽致。而且，其骑兵的布置并不单一。他们在“骑兵”的这个大框架内又细分了许多的兵种，让他们能够适应多种作战场合和模式。

太难缠了。

如果是步兵和步兵交战，那么己方肯定能大获全胜。可一旦加入骑兵这个因素，那结果就真的难说了。

另外，之前的战斗，对方的不败神将好歹能让艾拉去对付。双方最强战力抵消，那这场战斗还是能打下去的。可是现在看艾拉的样子，虽然比昨天好了很多，也有了血色，然而这样的状态，是不可能和神将对战的。

如此一来，事情无疑更加麻烦。

还有一件雪上加霜的事。这件事一开始就连契轲尔也不知道。但是之后他从艾拉口中得知了——

偷袭她的那名弓箭手，并不是普通的弓箭手。

其实，虽然附近的敌人都没有对自己发动攻击，然而防人之心不可无。所以，艾拉其实也在分散注意力到周围的敌人身上，相信普尼旺斯也是如此。到了他们这个境界，附近如果有人对自己有杀念的话，是能感觉到的。

然而，艾拉当时却并没有任何感觉。是的，一点都没有。她觉得一切正常。

可结果是，一支箭射了过来，直到快要被射中的时候才发觉。她反应已经很快了，躲开了要害。否则，说不定当场就会身亡。

那么问题来了。既然有人想对她下手，为什么她在此之前却没有感觉到危险呢？

按照艾拉自己的估计，那是由于射箭的那个人离自己太远了。这个距离恐怕大于三百米，甚至四百五百米乃至更远都有可能。正是由于距离过于遥远，所以她在将大部分注意力都集中在面前的神将的情况下，才没能感觉到潜在的危险。

可是，这么远的距离，先不说能不能精准地瞄准，就连射不射的到都是个问题。三百米，对于普通的弓和弓手来说都是不可能的一个距离了。就算拼死射过了这距离，箭也将会失去本来的杀伤力。

由这个来推断，当时出手的不是普通人。他或许也有着什么超乎常人的力量。

单单一个神将就够己方喝一壶的了，更别说其背后还有一个恐怖的弓手了。这几乎是一个死局。唯一能与之抗衡的艾拉受伤后，似乎所有的路都被封住了。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的技巧都是苍白无力的。

这句话恰能形容现在的情况。

上一次面对敌方四人抱团的局面，己方虽然也曾陷入困顿，但是，对方那种毕竟是战术。既然是战术，就肯定能有破解的办法。即便真的想不到，那就直接大军压过去，这就是一力破万法。

现在呢？

之前的战斗，便已经是全军出击了。即便如此也品尝了失败。面对伤亡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骑士团，己方再有什么阵型上的技巧，又有什么用呢？

虽然不清楚为什么在最后的追击中对方的不败骑士团没有参与，然而这根本不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别人上次没对你动手，这次就不会了吗？没有人会天真到抱着这种侥幸心理去打仗。

还有一个问题——现在士气比较低迷。或许这能够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解决掉，但没人能肯定这需要多久。最简单粗暴的、行之有效的办法，就是立刻提出一个能让绝大多数人认同、而且听起来十分可行的方案来激励大家，这样，就能很快让所有人振作。

然而，直到现在，会议上的人却都还没有人提出这个方案。

目前己方唯一的一个好消息就是占据了好的地形，以至于对方不敢轻易出击反打过来。因此，战还是防的主动权是掌握在己方手里的。也就是说，休养生息的时间不会缺。

良久。

“各位，我有个提议。”

契轲尔开口了。

所有人都望向他。

“之前我们所说的，联军的事。”

他沉声道。

闻言，场内有人的表情微微动了动。

“之前没有这样做，是因为觉得还没有必要。”

他环视了众人一眼，然后继续：

“然而，我认为，现在是时候了。所以，我希望狄尔姆斯特的军队和卡利斯将军的军队，能够于此刻，正式联合。”

话落，沉默片刻。

“那么，你认为，谁能担任联军的大统帅呢？”

卡利斯那边的一名将军问道。

意思很明显了。你是为谁提出来的？你为了谁的利益？

契轲尔看了他一眼。

“现在这个时候，再弄一些有的没的的东西，没有必要。”

说完，那人的脸色就变了。很明显，这话是针对自己的。

其他人也感觉有些奇怪，包括熟悉他的莫斯卡。感觉他今天的态度有些强硬。

“联军的大统帅，我认为，只能让艾法娜缇拉·阿波卡维斯来担任。”

……

另一面，普尼旺斯的阵营。

在他的营帐内，他和那名持弓的，也就是偷袭艾拉的男人对峙着。

“约尼克，你到底在做什么！”

普尼旺斯皱着眉，对着他说道，声音中有明显的愠怒。

“神将大人指的是？”

与此相对，约尼克却似乎完全没有在意，反而在装疯卖傻。

“你应该懂我的意思。”

普尼旺斯盯着他，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为何要在我与敌将的战斗中进行卑鄙的偷袭？”

“哈，您说那个啊？”

约尼克笑道：“所以，为什么不呢？明明有机会。我这不是在帮助您获取胜利么？”

“胜利，我自然会亲自用正当的手段拿到！不需要你这种人来帮忙！”

他的声音不算特别大，但语气色彩十分强烈。

“我很喜欢您的自信。”

闻言，约尼克笑着对他微微鞠躬。

“然而，”

他抬起头。

“尊敬的神将阁下，这不是擂台搏击。这，是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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