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硝烟【2】

战斗、胜利；战斗、胜利；战斗，胜利……

塔克维斯坦和瓦斯兰的联军连战连捷，继续往前推进了近百公里。如果是平时，在如此接连取得胜利的情况下，士兵们的士气应该会十分高涨吧？不过，这次却没有出现这种情况。漫天的雪舞下，一个个被雪覆盖了的厚厚的帐篷静静地扎在那里，偶有人进出。每隔不远便放置的火架上的火焰明明灭灭，无法驱散透骨的寒冷。

“在前方五公里处有敌军的军队驻守，人数大概在四千上下，大部分为步兵，少量弓兵和骑兵。”

其中一个营帐内，两个人围坐在一盆炭火边，木制烤火架夹在其上，上面放着一张地图。

是契轲尔和艾拉。

因为瓦斯兰的气温远高于塔克维斯坦，所以契轲尔不太适应这里的严寒——目前此处的气温应该有零下十几度，比同时间的洛卡维斯低了近二十度。不过，艾拉倒是习惯了，所以没觉得有什么。

因此，即便是坐在炭火边，他身上还是披了身薄毛毯。

“我们的兵力要比对方多吧？”

拿起地图看了看，他问道，艾拉点头：“我们带队的这支军队目前尚有士兵近七千人，无论是在质还是在量上都比对方要强或多。”

地图上，己方前面便是对方的防线，总体来说，继续往前的话，他们便将进入一个两边被山壁包围的峡谷内，峡谷分宽窄，而己方的占位便是在宽的一边，敌方则是在窄的一边。

“斥候来报，对方将大量兵力都集中在峡谷内部，应该是怕我们将峡谷全部攻占后抢夺宝瓶口的有利地形。一旦如此，他们基本就没有收回失地的可能了。”

艾拉继续说道，尽管说话的内容并不沉郁，可语气和声调却缺乏色彩。

“也就是说，他们是希望和我们直接在峡谷内部进行这一带的决战咯？”

闻言，契轲尔点点头，然后在地图上圈了两个点，接着指向其中一个点。

“峡谷内部总体相对较窄，相比于平原地形，我们的兵力优势不容易显示出来，但是，我们士兵的质量却比对方要高。而且一旦对方不敌想要撤退，其后方狭窄的夹缝根本无法让他们的撤退速度跟上，所以一旦我们战胜，那么对方的损失必然是极大的。”

见艾拉默默地看着地图没说话，他心里轻叹了口气，然后指向另一个圈。

“而且，我们后方是一座早已被积雪覆盖的雪山，即便他们想绕后包夹也极为困难，毕竟积雪过多后，无论是马匹还是士兵行走都会变得极为困难，根本起不到什么奇袭效果。”

综合起来说，就是这一次的战役，己方的胜算依旧十分之大……

当最后一颗字的音符落下后，营帐内边陷入了短暂的沉寂，只能听到火烧断木炭是发出的轻微“啪啪”的响声……

“明早七点开始收拾东西，七点半准时出发，九点开始进攻。”

几分钟后，她幽幽说道。

……

塔克维斯坦的王宫内。

布尔维尼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处理着各式各样的文件。自从上次他宣布了那个决定以后，他的工作便基本没能停歇——从早到晚一直在忙，真的可谓日理万机。传上来的奏折或是信笺中，大多也就是和他的开战决定有关——大部分人都认为这是个错误的、不理智的行为。直到三天前通过开会确立了此事之后，这类的奏折数量才少了很多，但却也仍有一些不死心的人继续上奏，他没有直接驳回，而是认认真真地一个个批示。

但总之，他不打算改变自己的想法。

“咚咚咚。”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一阵敲门声，他随口应了一句“进来”，门便在轻微的“吱呀”一声后打开。而过来的，正是布尔维尼最熟悉的人之一——

他的儿子，塔克维斯坦的二王子——埃拉昂·伊卡莱亚。

“父王。”

他弯下腰，沉声敬道。

“嗯，坐吧。”

布尔维尼没有抬头看他，只是这样说着，手上的动作依旧没停。然而，埃拉昂却没有拉开板凳坐下，依旧站在前边。

“怎么？”

知道对方没有坐下，他问了一句，然后言语中却没有丝毫疑问的语气。

“不坐？”

“不必。”

“哦？”

听了他这么回答，布尔维尼将手上的东西关上，终于抬起头，目光深邃。

“你也是为了那事而来？”

“对。”

简单的问答过后，便又是十多秒冗长的沉寂。良久，布尔维尼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你是我的儿子，我本以为你会理解我的行为。可却没想到就连你也反对我的决定么？”

他看向埃拉昂的目光中并没有锐利的批评之色，更多的则是淡然。但就是这份淡然，却给他以极大的压力。

“并非是反对，只是我认为您这个决定太过武断，还需从长计议，不可贸然行事。”

说完，他再度闭嘴，布尔维尼也没有露出愠怒之色，他放下笔：

“说说你的看法。”

“是。”

终于得到了许可，虽然表面并未表露出高兴之色，但他心里却着实是松了口气。

“首先是从道义上来说。莫比西亚是我国的附属国，他们每一年都会派遣使者来觐见，且送上丰厚贡品，百年来一直如此。而且，五十年前我国与瓦斯兰的大战耗费了大量国力，也是在它的帮助下我国的实力才在短短十年时间内快速恢复。莫比西亚对我国算是有恩，恩将仇报，不是君子所为。”

说完后，他顿了顿，见对方没有说话这才继续。

“其次是从舆论上来说。之前拉维亚对瓦斯兰发动战争，我国在援助瓦斯兰的同时也作为第三方积极进行调停工作，展现出了爱好和平的负责任的大国形象。而这一次，我国居然主动向他国挑起战争，前后形象绝对相悖。而且，相信您也知道，自从我们开始对莫比尼亚宣战后，国内外都有大量反对我国的声音，我们不能忽视大家的呼声。”

“第三就很现实了，着眼于我国的经济和军事。您知道的，因为人口的原因，我国的军队数量一直不算多，正因为如此边更要珍惜，能不打仗尽量不打，否则会损耗大量国力。而且，作为我国附属国的莫比西亚和我国间一直有密切的贸易往来，一旦开战，双方贸易关系将会迅速破裂，而贸易是双向的，到头来也势必会影响到我们自己。”

“第四点——也是我个人主观的观点。”

说到这儿，他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我认为，我国发动的这场战争是非正义的。毕竟，您所对外公布的那个参战理由实在牵强，即便事情属实，也不至于就这样大动干戈。无论我们多么强、他们多么弱，只要是打仗就会死人，就会有家庭被拆散。您知道，五百年前侵入人类世界的怪物现在又蠢蠢欲动，它们才应该是我们现在主要的目标和敌人，将精力放在人类内斗上，我认为是本末倒置！”

最后一句话，他的声音加大了些许，且带入了些微情绪，语气铿锵。而话落后，房间内一时间无人发言，只能听到站在一边的亚斯兰翻书的沙沙声。

“不愧是我的儿子，想的挺多。”

半响后，布尔维尼终于说话了，他笑了笑，然后表情慢慢严肃起来。

“那么，我就来回答你吧。近五百年前，我国开国君王米德尔维奇平定乱世后以此处为我国王都，建立了塔克维斯坦这个大国。而我们东方的莫比西亚当时还不是一个国家，而仅仅是一个部落。”

“当初战争尚未结束之前，那个部落保守混沌魔物侵扰，近乎无法生存，米德尔维奇愿意帮助他们对抗劫难，但前提是战争胜利后要将他们那一大片区域划为我国疆土。当时，他们为了取得我们的庇护同意了，可是，在战争胜利后却又违反约定，希望建立独立国家。”

“当时的人类刚刚获得和平，百姓渴望安定，不愿意再有战争发生，所以米德尔维奇直到死都没有武力解决问题，双方的争端便成为历史遗留问题一直留到七十多年后——到了我国第四代君主哈默西亚·伊卡莱亚手上。他提出双方各让一步，己方同意对方独立建国的要求，而且可以派人支援建设；而对方则必须要承诺之后作为我国附属国而存在，永远不得背叛。他的想法最终成真，便终于到了今天这个局面。”

“可即便是如此，你知道的，历史中我国有几段时期国力衰弱，而每到此时，莫比西亚对我国便不再如以往尊重，要么克扣进贡物品质量和数量，要么甚至直接不再觐见。综上所述，我们对他们算是仁至义尽，真正背信弃义的，应当是他们才对。”

说到这儿，他拍了拍桌子，站起来，转身望向窗外。

“至于你说的所谓正义、所谓邪恶，我认为根本就不存在。世界上无论是哪一种不以灭族为目的的战争——主动发起也好，被迫抵御也好，全部都是邪恶的。比如我们这次对莫比西亚宣战，艾拉带队，你再清楚她不过——她不可能会允许军队对平民下手。既然如此，莫比西亚政府为何要抵抗？说到底不也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和统治吗？如果他们真正为了百姓着想，不抵抗才是真正正确的做法——我国的国力远强于他们，已是必输之局，为何还要徒增伤亡？”

“我们发起战争，你可以说我们不是正义的，但在我看来，莫比西亚的统治者要更加邪恶！在他们迂腐的统治下，国内百姓的生活水平有目共睹。正如你所说，混沌即将再度对人类发起进攻。那么你认为凭借现在莫比西亚的国力，他们能和混沌抵抗吗？与其到时候等百姓流离失所、哀鸿遍野后才向我国请求援助，还不如这个时候我们先将其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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