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这里边水汽氤氲,白雾缭绕,所以他只能隐约看到十米开外有个模糊的人影推开门走进来,但却看不清到底是谁。
“你是?”
这个澡池并没有对外开放,所以按道理说这个时候除了自己应该不会有人过来。所以,他便试探性地问了一句,然而那人并没有回答他。
啪兹,啪兹,啪兹……
脚掌和沾染了水渍的光滑地面接触,分离,发出细微的声音。
随着对方的接近,慢慢的,轮廓愈发清晰起来。契轲尔这才注意到对方似乎拿着一条小手帕捂着自己的胸口……
等等——
这个身形轮廓……
是女人?!
这个念头出现在脑中的瞬间便把他吓了一跳!几乎是下意识地准备从水池中跳起来然后爬上去,但仔细想了一秒,发觉这样做似乎也不太好,便立刻往远处的方向动了好几米,拉远距离,然后转过身去。
不对啊!克蕾雅明明告诉自己今天这儿不会再有其他人来的……
“哗啦!”
入水发出的声音让他不由得一个激灵。尚且不知道来的人是谁,如果是误入什么的……总之自己可是男人啊!孤男寡女的,还是在澡堂内,再纯洁的人知到这种事怕都是会想歪吧!
虽然雾气很浓,双方之间隔了七八米看不清脸,但大概轮廓肯定是能够看清的。契轲尔可以肯定对方现在一定注意到了自己,不过她却没有说话……他倒是希望她能够快些离开,或是说句话主动转过身去让自己离开……他也不敢回头去确认啊!
“哗,哗,哗……”
身后又传来了这……水波被推开的声音?!而且还在不断接近?!
她朝自己走过来了?!
等等,等等……如果是走过来的话就是面朝自己了?那就绝对不能转身了?这种感觉就像明知道自己就要面临某种攻击,但却将一个大木桶套在头上无法反抗……不,这个比喻也不太恰当……
任他在其他事情上再如何成熟也好,可是在男女之事上,虽然清楚,但却没有什么接触。循序渐进也罢,可一上来就是如此情况,他还真是心乱如麻。
不过,仿佛是老天听到了他的心声,声音在几秒后停止了。听起来,对方估计就在自己身后三米左右的位置,不再前进。知道这个,他暗松了口气,犹豫片刻,终于鼓起勇气来准备开口,然而却被对方抢先了——
“你……没事的,转过身来也没事……”
声音不大,但在这空旷的、只能听到水流声的澡堂内却清晰可闻。然而,当听到了声音后,契轲尔却愣住了。
熟悉的声音……
“不会有其他人来。”
她是如此说的。
其实当注意到过来的是个女人的时候,他心中便已经猜到了几分,然而却不敢确定,也不敢相信。毕竟,以对方的身份,如果这件事传出去了,恐怕会引爆一场不亚于拉维亚对瓦斯兰发动战争的舆论风暴。
然而,的确是她——
克蕾雅·法米尔。
“为什……你怎么会过来?”
沉默了片刻,他如此问道。虽然克蕾雅说自己可以转过身,但他还是没有这样做。
“我……”
刚欲回答,然而刚刚吐出一颗字,喉咙里便向被什么东西卡住似的发不了声,她揪紧了手上的毛巾,下唇被咬的微微泛白,终于又鼓起勇气。
“怎么?这里是我的地盘……你都能来,我怎么不能来?你这问法也太霸道了吧?”
刚开始说话的声音还挺小,然而说到后面似乎是感觉自己的话好像有些道理,声音反而有了些底气。听到这番话,契轲尔苦笑一声,这还真是……
“是你的地方,但你这也……”
“哗,哗,哗……”
没等他说完,身后便又传来水声——
她又走进了两步。
如果说在刚才的距离下双方还无法完全看清对方的话,那现在,在不过一米的距离下,一切都很清楚了。她甚至能看到契轲尔左肩下侧的一颗痣,而契轲尔也能清楚地感受到对方走近时水波波纹轻轻的推搡。
“你……转过身来也没事。我转身了。”
见到对方依旧保持着原地仿佛僵住的动作,她轻轻叹了口气,然后如自己所说缓缓转过去。听到了身后的动静,契轲尔终于松了口气,若是她一直正面对着自己,那即便是没有转过去看,自己的心也很难平静下来吧……
不过,他依旧没有转过身,而是继续背对着对方。
这儿澡堂的水并不算深,也就是刚及臀部的样子,因此,契轲尔是坐在水池底的,只露出头和肩膀。而克蕾雅走过来后转身,也坐在池底。她身形比契轲尔小上一号,所以只能露出个头来。
“有什么……”
“先别说话。”
没等契轲尔开口,她便率先说道。于是,现场再度陷入微妙的沉默。鼓起勇气,克蕾雅双手使劲,让自己的身体缓缓朝契轲尔的方向移过去——
由于是背对着对方,所以她一下子没能正确估计距离,用力过猛,让两人间仅存的一米间隙缩短为零——
啪。
背部相碰。
契轲尔的被往后撞了一下,他愕然片刻,正准备说什么,却感觉到克蕾雅的肩膀猛地颤了一下,便没有再说话,也没有再躲开。
两个人就这样,背靠着背,沉默了许久。
不知道是因为这儿的环境本来很热还是因为克蕾雅本身的原因,靠着背,契轲尔能够感觉到透过肌肤传达而来的那一份火热。良久,她终于舒了口气。
“谢谢。”
然后微声嘀咕了一句。
“不,没什么……”
“很惊讶吧,为什么我会在这个时候过来。”
似乎刚才这十几分钟让她心情平复了很多,这次的声音也没有那么小了。当然,以两人目前的距离的而言,即便再小也很难听不见。
契轲尔没有说话。
稍稍转过的头重新摆正,微微仰起,看向被氤氲水汽模糊了的穹顶。
“说实话,从我们成功击败了泰尔威亚、内战平复那时起,我心里便有些不安了。”
“虽然我们小时候就认识了,但是其实说到底还是因为我和你的父亲在一起有事的时候我们才能见面。如果缺少了这个契机,我们应该是不会相识的吧。这份关系,太过于依靠别人了,是吧?……果然啊,你看,当你的父亲离开王都后,我们便没有再见过面。”
“之后又碰上,也是因为内战爆发后的偶遇,然后我得到了你的协助。终于又见面,然而这种见面依靠的也是战争,并非是我们主动地想要寻找对方。但……所以我很在意,呐,我当时就在想,战争结束了,你是不是也要离开了?”
顿了顿,她微微握紧拳头。
“可是,我不想你离开……不是去塔克维斯坦,而是连让你回洛卡维斯都不想。我不知道当时你的决定将究竟是什么,但我当时的决定你已经清楚了。我想,在那样的场合下宣布那样的事,无论如何你也不会再离开王都了吧?”
沉默着,契轲尔回想起当时的事。原来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吗……
“我在你眼中是不是个很卑鄙的人?”
话落两秒后,她猛地转过头来,在契轲尔耳边轻声问了一句,然后,契轲尔摇摇头。
“我当时的决定,本来也是想留在王都。”
这是克蕾雅希望听到的回答,然而却也是她一直以来都不愿意问的问题。不知道真相或许反而是一种怜悯,因为怕听到真相后让自己感到痛心和内疚。可是,突然的,这个自己想要知道却又不敢询问的真相就这样简简单单地放到了自己面前,她愣了愣,泪水瞬间盈满了眼眶。
“是吗……”
然后缓缓转过头,但声音却没有颤抖。
“我不是傻子,我清楚的,像你这样的人,不可能一直能呆在王都内任职。可是我想,这样至少能更多地看见你。但是,不久后你就因为南要塞的事而要被派过去。当时我真的很忙无暇顾及太多事,直到信经由鲁多拉传到了我的手上才猛地想到,当时我整个人都是懵的。然后你主动请求去那边,说实话,我当时的心情……想找些什么东西狠狠地打一顿,然而又没有目标。那之后的一段时间常常失眠,即便后面点了安神的香也勉强只能维持每天三个小时左右的休息时间。”
她似乎不再羞涩,自顾自地说着,契轲尔也就充当忠实听众。
“再到后面知道了南要塞出事的消息,说实话,当时我恨不得直接飞到那边去看情况,但我清楚,我的身份不允许我这样做。而且,即便去了,我这样一个普通人又能做到什么呢?因此,只有让普罗旺斯前去。”
“好在最后算是有惊无险,你成功回来了。可没过多久,又要去精灵岛……什么啊?虽然听过这个名字,然而却几乎没有人去过那里,那个第二圣者是谁?为什么老是无缘无故地让你过去啊?人生地不熟的。他不是圣者吗?那么厉害他为什么自己不过去?而且最后还发生海难,要是你真的,真的……”
说到这儿,她终于哽咽起来——眼泪一颗颗留下,在面颊上留下晶莹的路径,肩膀微微颤抖。
听着对方这些如同表白……不,可以说就是表白般的话语,契轲尔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他又不是木头人,多多少少能够感觉到克蕾雅对自己的感情。但是,说实话,他不是很清楚到底应该如何处理这份情感。
但反过来一想,她难道就清楚应该如何处理吗?身为王女的她,只可能比自己更娇贵而已,而且还是女孩,她不会羞涩吗?
自己呢?
他胸口一下子有些发闷,感受到对方的哭泣,他犹豫了一会儿,终于做下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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