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缝中的魔爪【16】

开门的是一位金发女子。而且，其面容和艾拉至少有七分相似，不但发色相同，就连长的样子、瞳孔的颜色，乃至于身高、发长等都近乎一致，一眼看去，唯一能一下看出来的不同便是这个女子看起来要比艾拉稍微瘦一些。

但毫无疑问，她也是一位绝美的少女——如果脸上的表情能更加生动些就更好了。

阿波卡维斯的上任家主，也就是艾拉的父亲莫桑泊·阿波卡维斯膝下有两个孩子，且都是女孩。年幼的取名为艾莉丝诺娜，而年长的则叫做艾法娜提拉。虽说两人年纪有差别，但不大，不过堪堪一岁多一些而已，算是同龄人。

众人皆知道阿波卡维斯家的艾法娜提拉是剑术天才，是第三圣者，是当代拥有剑圣“菲莉丝”称号的人，然而却对她的这位妹妹不太了解。而只有少部分人才知道，她的妹妹同样拥有着出色的剑术天赋，同样算是凤毛麟角天才。只可惜，在她之前站着的是她的姐姐。

几乎可以肯定，如果不是有艾拉在的话，艾娜便将会是现在家族中最耀眼的一个，而所谓的剑圣称号，多半也会落到她的头上——然而没有如果。无论她如何努力，和她的姐姐艾拉之间依旧有着短浅却难以跨越的鸿沟……

她有着不弱的光芒，然而在艾拉身边，她的光芒却被艾拉更强的光芒所掩盖。正因为如此，家族内部从上到下大多称赞表扬的也都是艾拉的才能，而鲜有提及她——不光是族人，甚至就连她们的父母都是如此，将更多的爱倾注在了艾拉身上。

年纪小的时候，艾拉并不清楚这些事情。等到年岁稍微大了一些，会感觉到这样做对自己的妹妹艾娜不公平，于是也思考过去给父母提意见，或是单独找她问问她的感受。然而，最终她还是没敢这样问出口——或许是有些害怕听到艾娜口中的答案。

在这样决定后，她又安慰自己——艾娜表面没有任何异常，甚至比自己还要爱笑，很活泼，而且无论如何都也在努力练剑，积极生活……这样的她，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是的，她想的很有道理。而事实上，事情也基本按照她的想象发展着，如果不出意外，两人将会是一辈子的好姐妹吧？

可是，出了意外；

一切，在四年前都化为了泡影。

直到那个时候，艾拉才后知后觉，才知道原来自己这位妹妹心中对自己一直存在着那么深的芥蒂，一直如此讨厌自己……即便是那个时候对方对自己说了那么难听的话，她也呆呆地站在原地愣愣地望着对方，没有还口。

在那之后不久，艾拉被授予剑圣“菲莉丝”的称号，并在约莫一年后得到第三圣器【艾瑞利尔】的认可，成为第三圣者。她拥有了自己的领地，便离开王都，前往狄尔姆斯特。而艾娜则留在了这边。现在她所住的这个院落，正是曾经他们一家人的院子。其中，正中央那间大房子是两人父母的住所，左右两边的小房子则分别是艾拉和艾娜的房间。

因为一些不得已的原因，艾拉曾做出了艰难地决定，准备拆除这座院落，但她的行为却遭到了自己妹妹艾娜的强烈反对。她就那样拿着剑守在门前，无论是谁，只要敢接近院子都会遭到她的攻击。而她这样蛮不讲理的行为更是降低了周围对她的评价，一时间流言飞起。不过，艾拉最后还是放弃了这个计划，不再对院子动手。

从那之后，艾娜就一直住在这儿，没有离开。

……

回到现实。

毫无疑问，站在艾拉面前的这个女子正是她的亲生妹妹艾莉丝诺娜。明明是血浓于水的亲人，但她却感到近在咫尺的对方是那么的陌生。

“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关门了。”

见到艾拉僵了一会儿没有说话，艾娜淡淡地撂下这句话，然后侧过身，便准备关门。

“等等！”

被对方突然的行为惊了一下，艾拉下意识地说道，而且手不自觉地抓上前去，握住了艾娜的手腕。

这一瞬间，她能感觉到艾娜的手猛地颤了一下。

“你想干什么？”

艾娜再度转过身，盯着艾拉，虽然话语声调依旧平缓，然而却感觉染上了一丝微微的愠怒。艾拉连忙松开手，尴尬地笑了笑。

“很久没来了……后天我就要走了，今天来看看你。”

“哦？”

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般，话音未落便惹得艾娜嗤笑一声：“不是吧？你真的没开玩笑？这么多年了，你连家都没回几次，居然还记得我这个妹妹？今天还专程过来看我？”

“那是因为……”

“如果你真的当我是亲人，你就不该提出破拆院子的方案！”

“可是如果我不那样做就有人……”

“有人？有什么人？！”

本来没有什么情感波动的对话此刻变地激烈起来，艾娜的语气也变得激动：“别人是谁？是你的族人？甚至非亲非故，只是说闲话的人？那我和爸妈对你来说又意味着什么？这个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对你来说又意味着什么？”

“我……”

“别再露出那副假惺惺的样子了！这真的让我很恶心，知道吗！”

再度将艾拉的话打断，艾娜悲愤地吼了一声。

“别人都是姐姐哥哥让着弟弟妹妹，只有我们家，从小到大，是我这个妹妹什么都让这你这个姐姐。从小时候开始，最好的吃的、用的、穿的，我从来都是让你先吃先用……不，或许我也没有这么伟大，是被迫的吧？”

“但有一点我很确定，每次我们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只要你不动筷子，我就不会动。呐，这种细节的事你还记得吗？还是不记得了，因为这些在你心中都是理所应当的？”

“我明明不比你差什么，然而从父母到未曾谋面的陌生人，对你都有那么高的评价，而我？就像个可有可无的空气人罢了。现在你一定很爽吧？又是剑圣，又是圣者，权力，金钱，要什么有什么……呵，我还真是要感谢你了，这样的你居然屈尊光临寒舍来看我这个不成器的妹妹！”

“别说了！”

承受了艾娜这么一长串的话语，艾拉一直在默默忍受。然而，即便是她现在无法再一言不发。她大声喝了一句，然而脸上露出的却是无比痛苦的神情，一副快要哭的模样。

或许是没猜到艾拉居然会这样突然发生，艾娜愣了片刻，然后冷笑一声：“那好，现在人也见到了，如你所见，我很好。所以不必担心，去忙你自己的事吧！”

说完这些话，她便退后一步，准备回房。然而，艾拉却不甘心，她长前一步抓住她的手臂，眼眶有些晶莹的东西在打转。

“我到底是什么意思你清楚的啊！我怎么可能那样？我需要顾及到什么东西，我做出怎样的选择会造成怎样的后果，你不会不知道啊！为什么……为什么你就不能理解我呢！”

“理解你？我理解你，谁有来理解我？！”

近乎熄灭的烟烬被这番话再度点燃，艾娜猛地甩开艾拉的手，声线同样颤抖。

“你要我怎么能够理解你？你对我所做的一切我都可以原谅，但你为什么要对父亲那样？他对你多么好你知道吗！我有多羡慕你你知道吗！他将所有的爱都给了你，而你又是如何回应的？！就因为一个名誉，你就能够亲手斩杀自己的父亲吗？你还是人……”

“啪！”

没等她说完，不自居的，艾拉连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一个巴掌便拍在了艾娜俏美的脸蛋上，在其脸颊上留下一个红红的掌印。她哽咽起来，眼泪从脸颊不受控制地滑落。

“别人那么说也就罢了，可你……你怎么这样说！我……”

嘴唇被她咬的泛白，而被打了一巴掌的艾娜好像反而冷静了一些，默默地捂着自己的脸颊，静默地看着艾拉。而艾拉也没有再继续后文，看着对方捂着脸的样子，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做了什么，愕然地看了看自己的手。

“不对，我不是……对不……”

“啪！”

没有转身，而是直接伸手，利落的将门关掉了。而门缝完全和上前，那一双和自己一样的蓝色眼瞳中所传出的冷漠，深深地刺痛着艾拉的心。

“对不起……”

对着紧闭的门说完了这没能说完的话，她继续站在门前停留了几分钟，然后低着头缓缓离开。

夜晚，艾拉躺在床上，身体侧躺蜷缩着，被子半遮住头，被角被她狠狠地攥在胸前。冷漠的夜里，不时传来她轻微的抽泣声；

然而，另一边，几乎是和她同样的动作，艾娜也哭起来，但她哭的要放肆的多，不时抹着眼泪。

“为什么……为什么我就是……”

她感到自己的心很难受，很痛。

粘稠的空气将她包围，仿佛要让她窒息。悔恨和痛苦伴随往日残忍的记忆化为流液淌过她体内的每条血管，经过心脏时久久停留，再成为一杆锐利的标枪，狠狠地插在上边，在肆意践踏一脚，疯狂地叫嚣着这是属于它的领地。

深深的夜里，血脉相连的两人承受着相似的痛苦，至少现在，彼此无法理解的她们之间，无法解开的心结依旧在梗塞血液和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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