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父身形急纵,往窖口飞速掠去,却猛然“砰”的一声响,叔父又倒纵而回,额头上一片殷红。
天然禅师一跤跌坐在地,脸色煞白,口中喃喃道:“枪……”
我迎着叔父过去,瞧见他鬓角上有血在不停的渗出,顿时大惊,道:“大,你被枪打到了?!”
叔父笑笑,道:“没事,子弹擦破了一层皮而已。日他八辈的,外面那鳖孙枪法倒是又准又快,我刚露了个头,子弹就打了下来!他在洞口守着,咱们怕是不好出去。”
外面千山和尚“哈哈”笑道:“姓陈的!这就是瓮中捉鳖!没想到你还敢回来!我叫了朱主任,他会给大年报仇的!”
朱端午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来,道:“我哥是你们杀的?”
叔父道:“算是老子杀的!他那样的畜生,死一万次都不嫌多!”
“你们两个XX,等着死在下面吧!”朱端午恶狠狠的骂道。
“千山,你还要作恶吗?”天然禅师道:“你要连师父要杀吗?”
“师父,你也在里面?”千山和尚道:“对不住您了,您跟杀人犯待在一起,唉……徒弟就算是有心维护,奈何法不容情啊。”
“千山,你去叫人来!”朱端午道:“我在这里守住。”
“是!”千山和尚应了一声,然后便是一阵脚步声飞速的去了。
叔父低声道:“这个朱端午奸猾的很,咱们这次恐怕是真要栽了!”
那朱端午守在地窖口处,提着枪,我们要出去,只能从下往上走,那洞口斜,如果我们发暗器往上打,又是绝难打到朱端午的,这可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叔父擦了擦脸上的血,咒骂了一声,皱眉沉思,看样子却是无计可施。
我心中不由得也是一阵慌乱——朱大年是间接死在我和叔父手中的,朱端午肯定是不会放过我们的。
他是革*委*会主任,是“造反”头子,下面有所谓的“革命队伍”,合法的拥有枪支弹药,等千山和尚那贼秃把这些人给叫来之后,我和叔父以及天然禅师势必要落入他们的手中。
不说别的,单就杀人犯一条,就够枪毙我们了!虽然人不是我们杀的,虽然那朱大年死有余辜!
翻来覆去想了几想,我心中突然难受起来——明瑶说要等着我回去,难道那竟是最后一面?我们再也见不到了?我就要死在这里了?
不行,我还是要再见到明瑶的,不然我死不瞑目!
念及此,我胆气陡增,胸中血气翻滚,决定冒死也要往外冲出!
我从地上捡起了几块土,还有些小石子,拿在手中,慢慢朝那地窖洞口移去。
叔父瞧见了,不敢大声说话,只朝我摇摇头,示意我不可。我却不听,猛然间把手中的土和石子往上撒了出去,然后趁势急往上冲!
但双脚刚刚跳起,只仰面一看,便瞧见两个黑洞洞的枪口指下!
刹那间,我毛骨悚然!
此时此刻,我身子的力气是往上的,如果收力再往下,已然是来不及!
心中惨然,暗呼一声:“我命休矣!”
“砰!砰!”
两声枪响,我身子一紧,突然如飞往下往后退去,两颗枪子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打在地上,深入土内!
我逃过了一劫,浑身已然虚脱,瘫软在地上,汗流浃背的扭头看去,却是叔父——是他刚才抓住我的腿,硬生生的把我拽了回去。
“恁么鲁莽!”叔父严肃的瞪着我。
现在我也知道厉害了,那朱端午拿着两指枪,只露枪口,不露人,连手指头都瞧不见,却把地窖口封的严严实实!
我们是根本冲不出去的。
“不上路子的二五傻屌!老老实实的在下面待着!”朱端午在地窖上冷讽热嘲骂道:“想吃枪子的话,就露露你们的脑袋!”
我叹息一声,心中暗想:“如果明瑶在这里,她肯定是有办法的。我和她比,终究是太笨了。”
天然禅师喃喃说道:“千山怎么会带人来?千山怎么会跟他们一道?他真的连他师父也要害……”
叔父不耐烦的说道:“老和尚,你的脑袋糊了吗?!千山那贼秃就在朱大年家里住,朱大年死了,他能逃得干系不能?朱端午会放过他?他只有恶人先告状,去朱端午那里告密,把过错都推在咱们身上,好借此全身而退!他是个贪生怕死、不讲道义的东西,欺师灭祖有什么奇怪的,你别念叨了!”
天然禅师呆了呆,然后黯然说道:“是贫僧瞎了眼,教徒无妨,不但害了自己,更连累了贤叔侄。阿弥陀佛……”突然把手一扬,反掌就朝自己头顶拍下!
我坐的地方距离天然禅师很近,我早就瞧见他说话的时候,语气和神色都不太对劲儿,心中已经防备了。眼看他突然伸手要自杀,便急忙从地上跳了起来,双手往上,迎着他的那一掌奋力拍去!
“啪”的一声闷响,我胸口血气翻滚,虎口剧震,双臂下垂,脚步虚浮,被天然禅师的掌力给击的连连往后退——天然禅师的脑袋却是保住了。
叔父急忙往前,扯住天然禅师,骂道:“老秃驴,你能不能有点出息!?大敌当前,你想自杀一了百了?!”
天然禅师泫然落泪,道:“贫僧教出个恶徒,又连累了两位好人,这批佛宝也是保不住了,活着还有什么用?只能以死谢罪!不过以贫僧的为人,死后肯定也是要下地狱了……”
“闭嘴!”叔父骂道:“你我相交多年了,今天我才知道你原来不是个和尚!”
天然禅师一怔,愕然道:“我不是和尚,又能是什么?”
叔父道:“你是个只会哭哭啼啼、寻死觅活的娘儿们!”
我也觉得这天然禅师那么好的本事,怎么会这么窝囊呢?男子汉大丈夫,居然说哭就哭?
不过,和尚算不算男子汉大丈夫,倒也难说。
天然禅师听叔父那么骂他,也觉不好意思,慢慢的止住了哭泣,擦擦眼泪,道:“唉……那就听凭天意吧。”
“要是佛祖真要收你,我们也拦不住,随你横死竖死!”叔父说着,突然止住,神色一顿,低声道:“有人来了……”
我心头一震,难道是千山和尚去而复返了?不由的说道:“千山和尚回来的好快啊!”
但天然和尚却摇头道:“不是那孽徒的脚步声。”
叔父也摇了摇头,道:“确实不是那贼秃的。这脚步声,听起来,似乎是只有一个人来……咦?这味道……”猛然间,叔父的眼睛亮了起来,喜道:“有股骚臭味!好!好!”
天然禅师茫然道:“有股骚臭味?这有什么高兴的?什么好不好的?”
叔父没有回答,而是道:“等等你就知道了。”
我也欢喜了起来,这可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自以为死到了临头,可没想到,希望又到跟前!
天然禅师不解其意,我却是明白的,那“骚臭味”一定是预示那古灵精怪的鬼丫头到了!
至于那脚步声,不出意外的话,也一定是那装聋卖哑的老头!
朱端午虽然是有枪在手,可他毕竟不懂玄术,肯定对付不了那鬼丫头和那旁门左道的老头。
“阿嚏!”
我听见朱端午在上面打了个喷嚏。
天然禅师也警觉起来,喃喃道:“没来由怎么突然阴寒起来?子时过了,明明是阳盛阴衰……”蓦然间一愣,道:“有鬼!”
“你小声点!”叔父埋怨他了一句。却听朱端午在上面大声喝问:“谁!?”
想必也是听到什么动静了。
没有人回答他,阴气却越来越重了……
情势万分紧张,我的心“砰砰”乱跳,连呼吸也不由自主的局促起来。叔父和天然禅师都凝神倾听外面的动静,叔父更是摆好了架势,静待时机,以伺动手。
一时间,地窖内外都静的可怕!
须臾间,朱端午忽然叫道:“千山,别捣鬼,是你吧?!”
自然没有人吭声,朱端午低声的咒骂了起来。
忽然间一声尖叫,凄厉悠长,把我都吓了一跳,那朱端午更是叫道:“谁!?出来!出来!”接着是“砰”的一声枪响,而后重归于沉寂。
我和叔父闪身往前,各自躲在地窖口一侧,凝神听上面的动静,朱端午粗重的呼吸声还在上面,显然是没有离开。
也不知道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那一声尖叫,我却听得出来,是那鬼丫头发出来的。
这尖叫声的作用再明白不过了,是那鬼丫头故意吓人的,她似乎也只能吓吓人了——朱端午这种戾气深重的人,那鬼丫头未必对付得了。
朱端午手中又有枪,那装聋卖哑的老头也未必敢现身。
过了片刻,我听见朱端午说道:“牛鬼蛇神,不信治不了你!”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似乎是那装聋卖哑的老头在快步而行,接着是“呀”的一声惊呼——是那鬼丫头的惨叫!
我心中惊疑不定,正不知道上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却听“砰”的一枪,那朱端午“嘿嘿”笑了起来,叫道:“老子是弹无虚发、百步穿杨的神枪手,跟我玩这一招?!呸!”
叔父的身影一晃,就在朱端午大声嬉笑的时候拔地而起,冲出了地窖!
“啊!”
顷刻间,上面便传来了朱端午的一声叫唤,我立时知道他是被叔父控制了,便赶紧也飞身冲出地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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