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个“靴”各自大惊,齐声呼喝,都跳了起来,一人伸出一脚,分打左右,朝我胸前踢来,我瞥见他们的靴底大的异乎寻常,怕是藏着什么机关,便不硬接,一闪身,挪到了他们的身后。
果然听见“砰”、“砰”两声,那两只靴子都飞了出去,砸在地上,竟砸出了两个坑来!
原来这靴底暗藏铁块!
我冷笑一声,顺手掉转托辊,在那两人的脚底迅速敲打,两人几乎同时惨呼一声,捧着脚都坐在了地上。
人虽然是用脚走路,看似耐磨,但是脚底板打着却极痛,我又用了力,一时半会儿,这两人怕是起不来了。
我把两人的红袍扯去,假发拽了,露出脸来,却是金科和高全。
正在此时,殿门处又闪出来一个人,戴着毡帽,迎着我,双手一轮,我看的仔细,是个扁担把朝我当头打来!
我心中一乐,暗忖道:“看来是把挑家当的家伙也搬出来了!”
在许多地方,傀儡戏又叫做扁担戏,原因便是艺人用一根扁担就能把傀儡、乐器、行头、被褥等都装得下,可以到处走街串巷,下台子。
我拿着托辊迎上一击,用了三成力道,当即震得拿扁担那人闷哼一声,扁担拿捏不住,脱手而去,我伸手摘了他的毡帽一看,却是刘双。
我顺手戳了他的穴道。
如此一来,那第一个跑出来的赤脚鬼便是王麒了。
那两个青衣定然是卢巧和苗珍装扮的。
而那女庙祝,到现在还没有露面。
我迟疑了片刻,踏步往殿里进,老二叫道:“哥,小心啊!”
我刚“嗯”了一声,忽然听见一阵“咿咿呀呀”的叫声,又听见地上一片窸窸窣窣的怪音,低头一瞧,不禁吓了一大跳,原来地上蹦蹦跳跳着几十个四五寸高的婴儿,都叫唤着,朝我脚下涌来。
我赶紧后退,唯恐踩踏到了他们。
但是退出殿以后,我又不禁哑然失笑,暗骂自己也太蠢了——那些婴儿哪里会是真正的婴儿,它们都是些提线木偶,被那女庙祝所操纵的提线木偶!
不过,实在是这些婴儿造的太逼真了,任何人猛然一看,都不会当做是假的,要不是我夜眼如炬,瞧见这些个木偶背上都有一根纤细至极的线,也当真了!
那女庙祝也当真厉害,一双手,不知道捻着多少根丝线,竟然都操纵得了这许多偶人!
我往后退时,那些假婴儿个个怪叫,都飞了起来,迎面当胸扑来!
我暗暗佩服那女庙祝的手段,手起一记“太虚掌”,隔空打在最前面的两个假婴儿上,只听“呜哇”、“呜哇”两声啼哭,真如婴儿一般,吓得我手一软,顿时变了脸色!
但是那两个假婴儿被我的掌风扫中,化成碎片,都是木块和布头,散落一地。
我这才心中稍安,想起来精通傀儡戏的行家,多半都会口技,能用一张嘴来模仿各种声音。刚才那两声婴儿啼叫,定然是那女庙祝自己用口技模仿出来的,倒也吓人!
又有假婴儿扑上来,我便伸手扯住,想去拽那细线,不料触手时,感觉有古怪,立时便放了手!
果然,“嚓、嚓”两声响,那两个假婴儿身上瞬间遍布刃刺——原来其中内藏触发机关,只要一碰,那些刃刺就会凸出来。
我“哼”了一声,便后撤一步,挥动双手,连连催发掌力,或“塌山手”,或“悬空掌”,或“太虚掌”,并不挨着它们,顷刻间,便打落了一地的碎片,铁丝、钢片、弹簧、木头、布头……满满当当。
只剩最后一个,我还没有打,它身上的牵线突然自己断了,然后自行往地上跌落。
我暗觉不妙,立时腾空跃起,翻身跳入娘娘殿中,只听得身后“嘭”的一声巨响,震得整个娘娘殿都簌簌的响,尘屑乱落。
我惊怒交加!
原来那最后一个假婴儿体内竟然藏着炸药,落地爆破!
我咬牙切齿,料想那女庙祝操纵傀儡婴儿,必定人在高处,便仰面一看,果然见她坐在梁上,冷笑一声,道:“如此恶毒,今天定要废了你的一对爪子!”
那女庙祝也笑一声,道:“武极圣人真是好本事,名不虚传!”
她伸手扒着大梁,往下轻飘飘的落,我赶上去,伸手抓她肩头,她猛的一转身,把手一举,竟托着个婴儿迎了上来,那婴儿小嘴一张,“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
我一惊,眼看自己再不住手,就要抓住那个婴儿的脑袋了,连忙缩了回来。
那女庙祝趁隙抽身,拔足便往外跑。
我愣了愣,陡然起疑,暗忖道:“这女庙祝刚才抱的到底是真婴儿还是假婴儿,我一时心急,也没有仔细看看清楚。”
转念又一想,婴儿哪有哭一声就停住的,肯定是假的!
眼见那女庙祝跳出殿门,我忙纵身追了出去,喝道:“哪里走?!”
那女庙祝只管跑,冲出殿外。正在数落王麒、高全等人的老二猛然见她冲出来,吓了一跳,也不骂人了,慌忙起身乱窜,那女庙祝见有便宜可占,柿子捡软的捏,转向就去追老二。
老二急叫道:“哥,打她!”
那女庙祝把手一抖,早有引线迸出,缠着老二的脚踝,老二扑地跌了一跤,那女庙祝狞笑着就要去抓。
我觑的真切,朝那女庙祝背影隔空一掌挥出,“悬空掌”使出七成力道,掌风扫处,只听得那女庙祝闷哼一声,脚下踉跄,连连蹭蹬了好几步,终究还是一跤坐倒在地,面上血气翻滚,连声咳嗽!
老二跑到远处,冲那女庙祝“哈哈”大笑,道:“让你猖狂!还想打你二爷,摔死你都不亏!”
我兔起鹘落,跃到简兰芬的身后,施展起“行云拂”,骈指戳去,眼看要制住她,冷不防她坐地翻身,突然把怀中的婴儿朝我抛过来!
我欲待不接,又担心真是个婴儿,摔死了,倒是我的罪过,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也顾不得多想,忙伸手接住。
但是一接在手里,便知道分量轻重,立时分辨出那绝非是真的婴儿!
“嘿嘿!”那女庙祝起身大笑了起来:“陈弘道,行走江湖,人心太善可不好!”
我情知有古怪,忙要把手中的假婴儿抛出去,但听“噗”的一声响,那假婴儿的后背突然爆开,里面飞出团团细线,只一瞬,便把我的两只胳膊缠的结结实实!
我吃了一惊,正待挣开,那女庙祝喝道:“慢!”
我便愣住看她,她道:“那线有一百三十二根,根根细如牛毫,坚韧异常,两根并拢,常人就挣扎不动,就算是你武极圣人,力能扛鼎,能扯得断,但也禁不住那细线锋利!别怪我事先没提醒你,你要是使劲挣扎时,把你的两条胳膊都切的粉碎!”
我本要立时挣断那些线的,但是转念又暗忖道:“能告诉我这细线的厉害,倒也算是你好心,那我便暂且按捺住不动,看看你还有什么话说。”
那女庙祝缓步走近,冷冷的看着我,道:“陈弘道,你是麻衣世家,我是傀儡世家,姓简的未必见得比你姓陈的差!玄门江湖,北七南六十三派傀儡术,尽出我简家门!我不惹你,你偏要来撩拨我,吃些亏,也怪不得谁!”
我听见她说出这番话来,心头不禁一震,思及老爹讲过的玄门典故,立时想起一家人物来,脱口而出道:“你是漳州偶王简松年的什么人?”
那女庙祝道:“我如你一样,也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简兰芬便是我,漳州偶王乃是家父!”
“怪不得你的傀儡术远在刀族、柳族之上。”我点点头,又冷冷说道:“素闻简松年前辈为人谦逊和睦,几十年来行走江湖,极少与人结仇,多年前又散尽家财,接济百姓,与人为善,更不曾作奸犯科,弄出祸害人间的事儿来,你既然是他的女儿,不思量着传承家风,反而变善为恶,为非作歹,你惭不惭愧?!”
“呵呵……”简兰芬冷笑道:“传闻说武极圣人讷于言敏于心,今夜一见,却是口齿伶俐的厉害,与传闻分外不符!”
我道:“你听传闻中我的样子更是不符。”
简兰芬道:“想必是与蒋大小姐成家后,得了她的真传吧?怎么,武极圣人跋山涉水来此地求子,难不成是成家这些年来,蒋大小姐都没能生育?”
我见她满脸讥讽,不禁心中有气,道:“生儿育女从无强求的,只是时候未到。现在我们夫妻纵然是没有生育,也恩爱如初见。刚才听见你的弟子叫你师娘,却不知道他们的师父何在?”
我刚才听见那刘双提到“师父”二字时,这简兰芬勃然大怒,可见是他们的夫妻关系十分不睦,她出言讥讽明瑶不能生育,我便也揭她伤疤。
果然,听见我这么一说,那简兰芬一张脸立时气得通红,喝道:“陈弘道,我手下留情,你倒自己找不自在,看来,我也不给你们麻衣陈家留情面了!我非割了你的舌头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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