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末路之蝶

就在即将被黑蝶所触及的霎那，秋明发出最后的怒吼，将周身的火焰彻底爆开。

伴随着渗出的亮光，炎浪立时由内而外，将围绕他的黑色球体反噬一空。

他不知道为何突然就打破了死亡的禁锢，也不知道是否意味着击败了眼前的敌人。

他只知道，自己已将身体的能量，霍得一点不剩。他就跪在那里，非但无法站起身，就连意识都在逐渐丧失。

他摇摇晃晃地闭上眼睛，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停了下来。无论是燃烧的灰烬，还是飘落的黑蝶，又或者是朦胧的呼唤。

“秋明、秋明……坚持住啊……”

“……【自然的恩赐】！”

几乎和秋明倒下的同时，一枚魔法弹精准命中了他。这也使他近乎熄灭的身体，迸发出另一种碧玉般的光辉。

他单拳捶地猛然睁开双眼，周身再次燃起了熊熊的烈焰。

意识得以重新清醒之后，秋明的反应也迅速跟上了。能让别人恢复状态的魔法使者，在他身边有且只有一个。

“莉亚？是你吗莉亚？”

果不其然，空气中传来了无人的应答：“废话！我差点被你烧到了耶，笨蛋！”

“怪我咯！都说了让你呆在原地，你自己不听……”

“还好意思说！要不是我冒险过来，你早就回归大地之母的怀抱了。”隐形魔法失效的精灵女孩，其身姿慢慢地浮现在眼前。

拌嘴归拌嘴，秋明内心还是暗自庆幸，自己有着关键时刻帮一把的同伴。但他很快想起了更关键的问题：“文阏氏呢？”

“还没干掉呢，喏。”

“看来还差一点点……该我们上了，莉亚。”秋明双掌合十，吃力地拉扯出一枚火球。

他源源不绝地灌注魔力，却又尽可能的将焰火压缩至极限。火球在两种互相矛盾的状态下，一点一点地逐步滋长。

以瞬息万变的战场来说，这样的过程可谓是极为缓慢。所幸的是已经没有任何事物，来对他形成干扰或威胁。

精灵女孩则是心领神会，在守护着他的同时，加持了短暂而又高效的增幅：“【终极潜能】！”

“蝶群！来我身边……呃啊啊啊啊啊！”

文阏氏的躯体满目疮痍，各种规则的、不规则的弹孔遍布全身，几乎找不到一寸完好的皮肉。来自四面八方的射击火力，压制得她寸步不离、插翅难飞。

她试图呼唤剩余的蝴蝶。但在失去了数量优势后，自身魔法的缺点暴露无遗——对比起子弹的速度，黑蝶实在要慢得太多太多。

为了躲避漫天的弹雨，她转向建筑物内的秋明发难。这副破烂不堪的残躯，伸出利爪一前一后，沿着大楼的窟窿俯冲直下。

“受死吧！可恶的人类！！！”

亡灵公主疾如落雷，将秋明由头到脚，连同其立足的混凝土一并拍了个粉碎。

随着击破冰块一般的触感，大量喷发出的冻气侵入到体内，使得她的动作大为减缓。而更令她意识到事情不妙的，是周围还站着几个神形不一的秋明。

“北域陷阱——”而红发召唤师略带讥讽的声音，表明他正隐身于不远的地方：“这招对你们还真是屡试不爽。”

她循声而望，却未能找出胆敢嘲笑自己的狂妄之辈，唯有将怒火发泄在诸多镜像上，试图抓住其中的本体。

此时真正的秋明，却是出现在斜上方的顶楼，双臂齐使扛着一个超级火球。

这个火球的巨大程度，连使用者都难以驾驭。因此他一步一晃，宛如神话中愚笨的巨人，肩负着一整轮的太阳。

当文阏氏撕灭最后一个镜像，才察觉到对方的举动。可惜一切都太迟了。

“焚日之焰！！！”秋明连推带顶，半手滑地将火球借势扔下。

亡灵公主举头望去，扑面而来的火焰尤为耀眼，一如两千多年前的盛夏阳光。

***

“小姐！小姐！”

丫鬟气喘吁吁，追上了马背上的她。由于跑得太急，连甩掉了一只鞋子都未留意。

“您真的要去吗？远嫁一个素未谋面的胡人？”

“是啊。”她勒住缰绳，看了看这个自幼一起长大，却又情同姐妹的贴身丫鬟。

“你可要代替我，照顾好老爷和夫人。”

护送的卫兵纷纷驻足。而来自外藩的使吏也只是恭候在前方，并没有过来催促。或许所有人都知道，此次的道别将会是永远。

“那自然是我的本分……倒是御书院与梁公子的约定，该如何是好？”

“梁兄心怀天下，明大义识大体，自然会理解我的决定。若机缘得当，代我转告他，盼来世再结连理。”

“只恨自己卑贱之身，不能与小姐随行。”言语自此，丫鬟不禁潸然泪下：“今日此关一出，您便茕茕孑立，再无故人相伴……”

“无须担忧，更无须哭泣。若能换得苍生安乐，便是值得。”她不忍对视，怕丫鬟看见自己发红的眼圈。

“愿从此以往，边陲再无干戈之役，万家亦无犬吠之警。”

“可是，可是！普天之下芸芸大众，为何偏偏是小姐，要承受如此重担！您心系苍生，苍生又何以为报？”

她没有正面作答，只是望着道旁的花丛，渐飞渐高的一只蝴蝶。

“恰似那蝶，总要朝太阳飞去。美丽地绽放着，融化也好。”

语罢一笑，百媚丛生。

“啊……何等温暖……”

伴随着最后的感概，亡灵公主重拾了过往的表情。

她的憧憬，她的悲愿，她的决绝，她所经历过的漫长时光，全部在炽日般的烈焰中灰飞烟灭。

***

巨大火球所产生的爆炸，彻底摧毁了这栋建筑物的底部，其威力不亚于此前的任何飞弹。

大楼的楼面倾斜变形，并以极快的速度下沉，仅用了短短数秒钟，就消失在脚下的滚滚浓烟中。

形成了包围圈的美利肯士兵们，也因为烟尘消散的逐渐停火，并小心翼翼地逼近这堆残垣碎石。

一个人影冷不丁地从中破土而出，再次令到他们如临大敌。只见这个人满身尽是尘土，完全看不清原本的面貌。

他剧烈地咳嗽了好久，将大量的粉尘从口中喷出后，才用不确定的语气问道：“我们……咳……赢了吗？”

话音刚落，又有两个相似的身影，先后在一旁钻了出来。他们同样咳得相当狼狈，像是在比谁吃到的灰更多。

最前面的士兵目瞪口呆，愣了好久才点头道：“是的，大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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