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圣上五百里加急密件已到,赐元大都新名为‘北平’。今日之后,诸位皆要改口,切忌沿用‘元大都’此等称谓了。”
元皇宫大明殿庭院内的武楼正中,摆放着一张宽大的太师椅,椅身由金丝楠木制成,椅上铺着一张硕大的虎皮,一个中年军伍男子身穿战甲,正襟危坐在太师椅上,手里拿着急件文书,对着身边环绕站立的一众军士朗朗说道。
他身边有另外两张椅子,坐着两个看上去不似出身军旅的人物。这两人在中年男人说话的时候神态自若,也并不随其他人等躬身领命。
中年男人询问了一下城防、工事、粮草、百姓等事务后,令一众军士退出武楼,转头向坐在他左侧的一个灰衣男子笑道:“南诗先生近日来在北平可还习惯?”
灰衣男子略一颔首,应道:“多谢徐大将军关心。南诗这两日醉心于大明殿与延春阁内的波斯壁画,正细细临摹抄录,准备带回蜀中慢慢赏玩。”
徐大将军笑道:“南诗先生平生最爱诗、书、画,我也有所耳闻,未曾想竟痴迷至此。恰巧文楼内还有一些当初东瀛和高丽献给元顺帝的书画,徐某就做主转赠于南诗先生,以便观摩吧。”
灰衣男子这才面露喜色,拱手道:“却之不恭。”
徐大将军点了点头,又看着坐在下首的另一位白衣文士,和颜悦色地说道:“客幽,听说你在应天府安排的那场刺杀失败了?”
白衣文士微微皱眉,沉声应道:“是失败了。”
“我听说你安排的‘刻舟求剑’号称是南武林最强双剑,二人联手,未逢一败。不知为何就那样被一剑断体,难道是计划有什么疏漏之处吗?”
徐大将军的脸依然是笑盈盈的,就好像现在说的事情只是一场茶余饭后十分令人开心的笑谈。而白衣文士的额头却隐隐有冷汗渗出,面色煞白,比他穿的衣服还要白。
“你跟我说只要左丘飞鸿和他麾下青山、朱颜离开应天府,不守在老匹夫李善长身边,你便有十足的把握完成这次行动。为了配合你的安排,我特意在乌鲁特的车里安置了货物,并且修书一封八百里加急送给李老匹夫,让他差遣左丘飞鸿和朱颜、青山出城阻截。我心中期待的可是收到李老匹夫暴死长街的消息。可现在李老匹夫还在京师活蹦乱跳,而你跟我保证的‘万无一失’的人物却身首异处,请问,”徐大将军笑得越来越开心,语气也越来越温和,整张脸笑得就快要成一朵盛开的牡丹花了,“你在整件事情的预估上是不是出现了一些小小的瑕疵呢,客幽?”
白衣文士猛地站起,面色阵红阵白,双手紧握,全身骨节“咔咔”作响。他往后退了两步,双手抱拳,低首说道:“客幽办事不力,请徐相责罚。”
一直没有什么表情的灰衣男子突然开口:“陈刻舟、张求剑,确实是当今南武林剑术最强的二人了。李善长身边除了左丘飞鸿,确实没有什么人物可以挡得住他们。”
徐大将军转过头来,笑盈盈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灰衣男子继续说道:“谁也不会料到关墨会在那一晚出现,更不会想到李善长可以请得动他出手。在关墨的‘断空’之下,再去两个‘刻舟求剑’都未必能派的上什么用场。刘兄的安排虽然不见得能算得上‘万无一失’,但总的说来,也算是一次比较成功的谋划了。此次暗杀虽然失败了,但徐大将军一定可以看出,李善长已经识破了徐大将军的计划,他只是将计就计,派左丘飞鸿出城说不定还有一些别的图谋。”
“暗杀的成功率,并没有徐大将军想得那么高,”灰衣男子眼神空漠地望着不知存在于何处的空间,淡淡地说道,“我蜀中唐门每年组织的暗杀不下一百次,可以成功而返的绝不会超过二十人。大部分的暗杀与行刺都以失败和打草惊蛇收场,那些号称从不失手的暗杀者要么是经历尚浅,要么则是自抬身价。南诗任唐门家主之前,参与暗杀行动不下二十次,大多失败而返,没有身首异处已是万幸了。所以,徐大将军可以不用过于苛责刘兄,至少此次失败让大将军对李善长的心计手段又有了重估,也算是颇有收获了。”
徐大将军收敛了笑容,回复到初始一脸正气的样子,点头叹道:“南诗先生委实通透,有理有据,娓娓道来,不禁令徐某信服。”
他转过脸来看着刘客幽,缓缓说道:“诚如南诗先生所言,谁也没有料到关墨会出手相助李老匹夫,在这一点上,徐某也疏忽了。不过此次可以窥探到李老匹夫已经对我心怀戒心,不得不说是另一种成功。既然双方已经心知肚明,等于私下已经撕破了脸,那等我回朝与他相见之后,局面一定会更有趣了,哈哈哈哈!”
刘客幽低首应道:“多谢徐相开恩!”又转过身去对着唐南诗一鞠躬:“多谢南诗先生。”
徐相大手一挥,说道:“客幽请坐。”他罕见地皱起了眉头,有些凝重地说道:“这关墨确实是一大障碍。虽说他不可能每天都守在李老匹夫身边,可在紧要关头若是再次出现,岂不又要坏了大事!二位可有什么好的办法吗?”
唐南诗说道:“当世能与关墨一战者,也不是没有。左丘飞鸿便是一人,只是他早已为李善长所用。我唐门第一高手唐白木也是一人,只是他生性淡漠,又是我宗族长兄,我虽身为家主,但其实也差遣不动他。”
他顿了一下,看了眼身旁的刘客幽,继续说道:“江南迟家的迟重彻武功极高,只是这人生性倔傲,身为三大世家之首,不会听命于朝廷。远在边塞的燕云教教主燕胡桑不弱于迟重彻和左丘飞鸿,可他野心极盛,眼高于顶,不会甘愿成为棋子。所以,”唐南诗伸出了左手食指,向天而立,缓缓说道:“唯一可以启用的,便是西湖蓝家的新近宗师蓝玄镜了。此子练成蓝家数代以来无人练成的‘玄瞳镜剑’,剑术之高,已可与关墨一论短长。蓝家虽在杭州独大,但左被苏州的江南三大世家压制,右有京师的飞鸿会震慑,一直无法放开手脚拓展自己的势力。徐相若肯亲睐蓝家,给予蓝家背后的支持,想来蓝家也愿意为徐相效犬马之劳。”
徐相认真地盯着唐南诗,语重心长地说道:“南诗先生毕竟是南诗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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