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望家庵

宫羽世家宗家大宅是极大的，光是其平面面积，便有一颗足以诞生生命的行星的表面积的规模。

一般的家族成员以及普通的仆役们死后，基本上都是被葬在指定的重叠空间之中。稍稍有一些地位的，比如说灵极境的存在及其直系后人，便可以在宗家大宅里划分出的墓园里拥有自己的墓地；而只有重要的成员，譬如九大长老、家主这等等级的，才能在宗庙所属的区域内有一块属于自己的墓地，可以用来在将来葬自己，也可以把重要的家人和自己合葬。

米鸾身为宫羽天正的正室，自然是可以葬在宗庙附近的。只是宗庙也在宗家大宅最深处，最深处属于宗庙的那一块区域，万里内皆是荒地，没有传送阵，而且因为祖上规矩，所以只能在出了最后一个传送门之后步行前往宗庙。

“儿子，你可别硬撑着，你这小身板，都抬了一天了，换换人帮你抬也没人会说什么的。”宫羽天正看着脑门上已经被汗水浸得闪闪发光的宫羽涯，眉头微皱。

“你是不是完全不明白你那一夜剥离血脉之举的意义？”

宫羽涯没有正面回答宫羽天正的问题，只是反问了一句看起来像是随口一说的话，便继续着向前迈进的步伐。

宫羽世家的宗家大宅，时时刻刻都是云缭雾绕，但是在里面却是处处都天朗气清，除了以宗庙为中心的万里荒原。这里没有一条平整的道路，四处萧索的就像是秋天的沙场，荒木遍野、杂草与人腰同高，放眼望去就连一条水沟都没有，整片大地都仿佛死去了一般，没有半点灵气，完全就是一个灰色的世界。

“你问这个做什么？那时候我是被你这个混小子逼得实在没办法了，才出此下策把你赶出去，要不然难道让你整天拎不清事情轻重？浑浑噩噩的消磨日子？我要是没这么干，你怕是连人极境都悬，反正你老子我这辈子没意外活他个五千岁都是至少的，我这辈子是注定白发人送黑发人了，但是我至少不希望你娘也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你娘人极境，而且破入灵变境也是迟早的事，十之八九也有个一千岁寿元。”

宫羽涯没有再说话，因为他现在确实是没有太多余力去说什么了，沉金木是一种极其名贵的灵木，向来是以重闻名，而且一定程度上还能压制灵力流转，对于宫羽涯这样刚刚入了融灵境的修士是一种不小的负担。

后面其他的抬棺的下人都已经换了四五批了，唯有宫羽涯和宫羽天正从来不曾换过。

天色暗了下来，而一众出殡队伍的眼前也出现了一个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的院子，院子门大开着，门口立着三四位老仆。

这小院唤作“望家庵”，因为对棺中人而言，回望是家，前望亦将是家，故唤作“望家庵”，是专门为送葬的队伍准备的歇脚处。

宫羽涯一行来到了院门前，在几位老仆的带领下进了院子，把棺木停在了正堂里，宫羽涯放下了肩上的负担，虽然汗水还是不住地滴下， 但却也顾不得休息，来到了几位老仆面前。行了一礼：“各位守在此处，当真是有劳了。”

说罢，掏出了一包封好的源晶递给了领头的老仆人。

“九公子，不妨事，不妨事，何必这么客气。”带头领了那一封源晶的老人连忙说了些客套话，而其他几人也是七嘴八舌接了下去。

“我们这一把老骨头，守在这里，日后还不就是为了有块葬身之地吗？”

“倒是您啊，这还有两天的路要走的，您还是好生歇歇的好，老奴已经备好了热水，还请九公子移步。”

宫羽涯微微点头道：“各位有心了，这点事情是祖例，涯不敢违背，只是有一事涯已经不是九公子了，这一封源晶，是代表翰墨苑出的。”

“嗯？涯儿你放心，回头我就给你......”宫羽天正听到了宫羽涯的话，赶忙出声。

然而，宫羽涯并没有给宫羽天正说完的机会，直接让一名老仆带着他离开了宫羽天正的视线。

......

热气氤氲的房间里，宫羽涯独自一人泡在澄澈碧蓝的热泉之中。这热泉之所以是碧蓝色，是因为水中加了一滴“养气保生露”，一种世家和顶尖宗派中才算得上消耗品的灵液，拥有加速身体组织修复、无声无息提升灵气质量的效果。

“这些灵液，大概是那些老爷子每个月才能领一滴的吧，一个月一滴，和月钱同时发放，一滴可以泡一个月多一两天的样子，要攒下一滴多也不太容易啊。这东西我倒是不少，五分之一给了采菱，剩下的五分之三让人偷偷带给澜儿他们了，还有五分之一给了娘，没想到我也有会需要这种东西的一天啊。”

宫羽涯的头靠在池边，盯着天花板，叹了一口气。感受着灵液带给这具从前他并不是太在意，如今却不由得嫌它孱弱的身体带来的滋养，微微的麻痒感让他舒适的几乎要颤抖。一整天不停的抬棺对于仆役们来说都是一种不是很愿意承受的负担，更何况是宫羽涯，即便他已经受到了为期三个月的在市井之中的可称为磨炼的经历。

“宫羽天正啊，你是真的不知道你那一夜的行为代表着什么吗？你抽出我的王之血脉，那就是直接否定了你我是父子的事实啊。继承自你的王之血脉，已经没有了啊。你真的以为什么手段都是可以用的吗？你信奉强者为尊我没有什么想说的，但是，你至少不要这么荒唐。”

宫羽涯不想再想下去了，正如来接待的老仆们所说，还有两天的路要走，即便其他人可以坐轿子、骑坐骑，他宫羽涯是绝对不会这样做的，即便那个棺材，仅仅是一个空棺，他们要去的，也仅仅是一个衣冠冢。

“诶，澜哥儿，别，涯大爷还在里边儿沐浴呢，您不能......”

“狗奴才给我滚开！爷办事轮得到你说三道四？给我滚远点。”

门外突如其来的嘈杂声让宫羽涯眉头一皱，他转过身来看向门口，而这时，门也恰巧被踢开了。

之间宫羽澜站在门口，回身对着趴在地上的几个小厮道：“滚远点，把嘴给我闭紧喽，要是让爷知道你们出去嚼舌，仔细你们的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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