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满纸荒唐言

“大祭酒大人，您还真是放心啊，自己出来去赴另一场宴？”

笑闹声已经在背后显得有些依稀迷离，独自走在灯盏通明的长廊上的宫羽涯听到了来自背后的声音。

“家主。”宫羽涯回身后行礼问候了一声。

“不妨事，你走你的，我也就跟上来看看，今天，我就到处蹭吃蹭喝吧。”宫羽天莱的分身笑着走到了前面，示意宫羽涯带路。

宫羽涯笑着上前继续走着：“可是，我们翰墨苑那里，未必有好吃的，最多不过是一些点心罢了。”

“嘿嘿，方才我山珍海味吃的也有些腻味了，你们有好吃的我也吃不下了。”

“家主说笑了，您堂堂灵尊，哪里有吃腻味的道理？您若是认真的想吃，怕是足够厨师们头疼的。”

“你倒是明白，其实到了我这个地步，吃的也就是个兴致罢了，到了灵尊，其实想想也没什么意思，忘了饥饿自然不是什么坏事，可是连吃饱的满足也忘得差不多了。等到想活得简单些的时候，却是已经没有退路了啊。”说到这里，刚才还笑着的宫羽天莱的分身，却是开始有些唏嘘了。

宫羽涯虽然对修为兴趣寥寥，但是这不代表他不曾研究过长生之人的所思所想，听到宫羽天莱说到这里，宫羽涯想起了自己曾经坐在星空下思索时的心境：“是啊，说起来惹人笑话......”

“哟，怎么了？”听到宫羽涯这么说，宫羽天莱的分身倒是顿时又有了些兴致。

“涯曾经试图揣摩长生者之心境，妄图以这肉体凡胎窥探万劫不灭者的世界，可是......”说到这里，宫羽涯停住了，似乎是有点犹豫。

“不妨事，说吧，这种事常人也会做，可是我相信大祭酒绝对不会是只停留于一般人的那种境界。”

“最初，自然是享受长生之乐，就如同无数的生灵向往的那样，与天地同寿，与日月同辉，但是，这种快乐之后到来的，就是寂寞、空虚。我设想在那种境界时还有更多的东西等待着被探索，但是，却发现再也找不回为人时的那种快乐了，然后，我就强制自己回到了现实中，生怕自己陷得太深。”

“你是不是还有什么没讲？不然你也不会怕自己陷得太深了。”

宫羽涯愣了愣，最终点了点头：“当时我出现了这样的想法——我有悠长的寿命，这是我以前一直追求的东西，可是我要来这些寿命又是为了什么？哦，我只是觉得寿命是个好东西，单纯的觉得长生即可快乐。可是我现在已经尝试过了世间的所有我有兴趣的东西了，快乐却是越来越少，在我的上面还有我可以到达的境界，达到了之后，我就能拥有更长的寿命、改天换地的实力，而且在体会那些玄之又玄的东西时能够体会到那些愚昧大众体会不到的快乐，我会拥有更加高而且广阔的视野。”

宫羽涯顿了一顿，眼中出现了一丝迷失：“我又达到了更高的境界了，可是我身边的人却一个又一个离我远去，我活到现在的意义又是什么呢？于是我把希望寄托在了能够达到更加高妙的境界，可以从时间长河之中复活自己身边的人，和他们重逢。可是，回过头来才发现，这样的我，永劫不灭的我，追求的，居然还是身为凡人时的快乐？那么我活得这么久，意义又在哪里？我曾经嘲笑‘凡人为七情六欲所困而不得到达神佛之永生极乐’，可是为什么我到达了神佛之境界，追求的却还是凡人的情感？那么现在的我又是什么？”

“醒来！”

“那么现在的我还是以前的我吗？我真的复活了我身边的人之后，给了他们永生，他们会永远是那样吗？他们会变质吗？我会不会有一天又不想要他们了？我超脱了轮回，度尽了苦海，难道这样的我不是进入了一个更加宽广而无边的苦海吗？有谁可以救救我？我自己来渡自己吗？我要怎么渡自己？找回快乐？可是这难道不是一种自我麻痹吗.....”

宫羽涯的语速越来越快，渐渐地语无伦次，眼神之中仿佛有什么在远去。

宫羽天莱的分身赶忙一掌拍在了他的天灵盖上，又是一句“醒来”灌入了宫羽涯的脑海，宫羽涯这才如梦初醒一般，浑身冒出了一身的冷汗：“多谢家主救命之恩。”

“你还真是够胆大的，居然往这种思路上想。”

“其实，涯以前未曾想的这么深，这一次是因为家主在身边，所以才敢把自己完全带入到一个长生者的角度去思索的。”

“刚才你的一句话很对，所谓超脱了轮回，度尽了苦海，其实很大程度上真的就是进入了更加无边无际的苦海，就是永生不死的灵王都是如此。我们一直不知道为什么拥有着王位就会不死的灵王会选择传承王位，我们没有王的视角，也没有时间去认真思考这些问题，因为每一个人都没那个境界，也都有自己要忙的事情。”

“我们有着太多的未知了，不管是对这个世界，还是对我们自己，又或是生命的意义。”

“嗯，现在能够真的长生的，其实也就只有灵王而已，到目前，九品灵尊已经是我们修行路的极限了，或许有哪个人能够在各个境界完美无缺的话，能够真正圆满的话，会有希望突破九品灵尊，开拓新天地。”

“或许吧，总之，我因为曾经的思考，放弃了去追求悠长的生命，我选择了短暂而快乐平凡的生命，能走一步算一步，一切随缘，钻研自己喜欢的东西就可以了。世人都把修炼作为优先级最高的选项，告诉自己修炼有成就会有更多时间追求自己喜欢的，但是我看大部分人至死，都没有寻到自己真正所爱。”

“能这样活着是好的。”

“可是，我也不能这样活着了，我也有了提升修为的理由了。”

“哦？愿闻其详。”

“我的本源灵。我想到达灵极境，让它恢复意识。它是因我而死的，是采菱第一次和我道别之前寄托在我这里的。现在采菱虽然不特意来提，但是我不能就这样装作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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