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艾薇儿慢悠悠地回来时,便看到了这么一副画面———
两个男人不顾地上的潮湿泥泞,扭打在一起。
“你这鬼怪!亏我还可怜你凄苦,原来是你害死了丸村老哥,还占了他的肉身!”
两人又打了一会,见谁也拿不下谁,便各退一步,好喘口气,歇息一会。
“嘤嘤嘤!”
那鬼怪也是气恼了起来,“你怎的凭空污人清白——我化鬼至今,只是缩在井里,又哪里害过人!你倒好,不闻不问,忽然便冲上来打我,嘤嘤嘤!”
“闭嘴!”
当麻厉声喝道,“我之前也是信了你的邪了!你们鬼怪说话...又有那句是真的!我当麻,虽不是什么义士,但心里也是知晓义礼!丸村老哥好生待我,你,你却害他性命!今日,今日我不除了你,为丸村老哥报仇血恨,又哪里还有脸做人!”
言罢,当麻便怪叫一声,挥舞着拳头冲了上去,又与那鬼怪斗成一团。
........
艾薇儿微微扶额。
她轻轻挥了挥手,扭打着的两人间,便像凭空出了层气墙似的,任凭他们怎么挥拳,都摸不到对方的肉身。
一人一鬼皆是惊疑不定。
当麻以为是那鬼要对他下个什么邪咒,便远远躲开了些,只是依旧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
那鬼怪,怕是也还把当麻当做个法力僧人,见自己拳头招呼不到他了,也是心里大骇——以为是这人动了真怒,施了什么法术,要把他给诛了!
如此一来,两人虽然还是磨刀霍霍,但却是谁也不敢上前动手了。
“好,好,好,我倒是小看了你!”
当麻厉声喝道,可言语气势上,却悄然弱了些,“我们本是斗力,你却使些阴招!到底是鬼怪之流,不懂规矩!”
那鬼听了,气极反笑,怒斥道,“你还跟我谈什么规矩!?...亏我之前顾忌你,可看你这副模样,色厉内茬!我再是愚笨,也是能看出来些什么了——你这人,就是一江湖骗子!哪有什么法力了!”
他也不举拳头打人了,只是一屁股坐在地上,嘤咛起来。
“嘤!你跟我东扯西扯,哪里是可怜我的身世,分明是惧我,怕我害你!”
“现在好了,你等着帮手了,如了你的愿了!嘤嘤嘤!”
他一面哭骂着,一面把头埋到膝间,偷眼打量着那蹒跚而来的高大的人物。
赤发的女人...
不,到底是人还是妖怪....
说不清楚呢。
不过,她浑身散发着一种刺鼻的气味,倒是有些....
喂喂,总而言之,看样子是相当难缠的家伙啊!
“嘤!你是何人!”
他鼓起勇气,站了起来,指着艾薇儿喝道,“怕不是那泼皮请来的救兵,有几分本事!只是...只是你要听了他的话,和他一起来打我,那就是大大的不义啦!”
“胡说八道!”
当麻听他这么一说,心里也急了,便朝他嚷道,“你怎么的恶人先告状!...艾薇儿小姐!你切莫被这鬼怪蒙骗了心智!他害了丸村老哥,还披了他的皮了,定然是害人的恶鬼啊!”
这一人一鬼,话不投机,又对骂在一起了。
不过...
丸村?
丸村智?
赤色的眼瞳微微眯起。
丸村智的话,她也是有过一面之缘,而那个男人...应该是个瘦弱的中年大叔才对。
不对劲,不是那个丸村...
她眨了眨眼,看向那与当麻对骂着的“男人”。
察觉到了异样的目光,那鬼怪一惊,便一跃而起,龇牙咧嘴地威胁起来。
“嘤!你看我做甚!就算你们一起上...我,我也不是好欺负的!”
话音未落,他便像小猫一样,被人揪起了领子——虽然这姿势在一个男人身上显示,过分怪异了些。
“嘤嘤嘤!你,你这女人!怎么如此无礼...”
声音越来越弱,与那副红眸对视,他没由来的一阵心慌。
那就像一个血红的深坑,翻滚着熔岩,若胆敢与之对视,便会给那高温吞噬殆尽。
没错了。
和画像上一模一样。
她看着“丸村智”,却又像在看另外一个人。
“松前...凌美?”
“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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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而言之,事情大抵便是如此。”
古井,早已废弃多年,然而,这井中,却隐隐传出有人攀谈的声音,若要是有不知情的路人经过,怕是要给吓得魂不守舍吧?
不过,这笼目山,又哪里会有生人呢?
“丸村智”蹲坐在井里,双腿毫不嫌弃地踏在了井中的淤泥里,侃侃而谈。
古井不小,可是,要是容纳三个人的话,还是过分狭了些。
喘息声,心跳声,一举一动,都瞒不过他人。
“你有所不知,丸村叔他...他给人害了,扔到了这井中,他脊梁骨也摔断了,便是断了气了!”
“什,什么!??”当麻不可置信,“他,他那样的人,怎么会给人害死了?”
那“丸村智”两手一摊,无可奈何道:“你不知道,我又怎么会知道!他确实是个好人,我生前,也是摩庵之人,自然与他相熟。不过,可惜了,怕是惹了什么仇家,落得这个下场...”
“说谎。”
“嘤!”
他慌忙看向那淡淡开口的红发女人,见她一副淡然模样,脸色便涨得通红,“你你你!你凭什么说我说谎!我好心请你们到我家里来,把底细全透给你们,可你却在这胡言乱语!听你的意思,也是受了我父亲的差遣,来这笼目山寻我的!可你看我现在的模样...哼!我看你如何回去交差...”
他说着说着,像是惊觉了什么,赶忙喝问起来,“喂,那女人,我之前就觉得不对劲了,我附在丸村叔身上,你又如何看出我是松前凌美的?”
这也太说不过去了吧!
嗓音,身形,乃至性别都不同!那红发女人,却还能看出她的真名,确实有些深不可测了。
人的名字,是不能给鬼怪知晓的,那么,鬼怪的名字,又哪里是能给人知晓的呢?
那些阴阳大师们,能差遣些凶神厉鬼,要是不知晓它们的真名,又如何能做到呢?
真名给人听了去了,那和板上鱼肉,有什么区别?
想到这,“丸村智”的目光,也有些隐晦起来。可对上那对红眸,他又赶忙换成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龇牙咧嘴。
“灵魂,是不会说谎的。”
听到这答复,他默然无语。
灵魂...吗?
“松前凌美,你在想什么!?”
耳边,是上条当麻的呵斥,“你若当真是松前家的女儿,见我们寻到了你,跟我们走了便是,又何必带我们来这井底!”
“你!”
听了这话,凌美——这披着丸村外表的鬼怪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倒真是愚笨!我要是能出得了这井,又何需附在丸村身上!我死在了这井里,便成了井中鬼怪了,被这井缚住了,出不去了!你又哪里见过,我不凭依物体,四处游荡的!”
“这.....”
当麻缄口无言,他转头看了看艾薇儿。
“没说谎。”
得到这样的答复后,当麻也是叹了口气。
“你...唉,罢了罢了,说吧,你要我做些什么,你才能摆脱得了这口井。对了!你说凭依...你又是如何附在丸村老哥身上的?”
“哼!这与你何关!”
凌美扭过头去,看都不看当麻一眼,“你这泼皮,之前还打我!现在又想搞什么事情!”
“误会!天大的误会!”
当麻连连讪笑,“我还以为你是害人的鬼怪,又哪里知道你也是迫不得已才附在丸村老哥身上,既然同是苦命的人,我又哪里有不帮的道理!”
他咬了咬牙,下定决心,说道:“凌美小姐,我给你陪个不是,你看这样如何,你附上我的身体,等我们下了山,先回了摩庵,再作商议,如何?”
凌美眼睛一亮,却又很快黯淡下来,撅了噘嘴,“那要附在你这泼皮身上干嘛!你这人,当真自作多情!不过,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也...”
无形的力量,突兀地显现,“丸村智”猝不及防,一个踉跄,被推倒在地。
面部朝下,他狼狈地啃了一嘴的淤泥。
“你!你这女人!”
他跌跌撞撞地爬起,怒视那俯视着他的红发女人,“我与他当麻说话,与你何干!为何对我使些邪术...咯!”
脖子被猛地掐住,后脑撞在井里的石壁上,他一阵恍惚。
膝盖顶在肚腩上,那赤发的女人,以与之身形不符的怪力,骑在“丸村智”身上。
他动弹不得。
“艾,艾薇儿小姐?这,这到底...”当麻惊呼。
“闭嘴!”
血色的目光,对上“丸村”那慌乱徘徊的眼眸。
“丸村智,在哪?”
“嘤!”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我不是说了吗!他跌进井里,已经死啦,我便占了他的身...”
“说谎。”
赤红的眼眸里,闪过一丝不屑,艾薇儿轻轻陈述着事实。
“你杀了丸村智。”
!!!
“血,你血口喷人!”松前凌美惊怒,“我与他无冤无仇,为何要害他!”
话音未落,他的身体,却无端燃烧了起来。
就像柴薪,赤色的火焰,冉冉升起。
足,腿,胸口...皮肤,化作了焦炭,肌肉,飞灰湮灭,只是....
无骨之人。
当麻悚然。
“骨头...丸村老哥,为何没有骨头架着....”
火焰渐熄,只剩下一颗头颅,在那里怒目圆睁,叫骂着。
很快,那头上面皮,发丝,便化成了一滩脓水。
仅剩一颗黑色的颅骨。
“狂骨....”
当麻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狂骨,大恶之鬼,喜食人骨,那丸村身上骨架,早被那妖怪啃了个干净!
只留下了一块头骨,作为依凭附体的工具!
艾薇儿打了个响指,空气,一阵扭曲。
没多久,半空中,渐渐显出一个人影。
那是一个中年男人,只是,因为憎恨,他那原本温润的脸庞,扭曲得如恶鬼一般。
“松前凌美!你为何害我!!!”
他凄厉地吼着,“我落难于此,你却不顾往日情义,把我生生剥皮抽筋,取骨食之,还鸩占鹊巢,拿着我的身子去害人!我恨,我好恨!”
艾薇儿挥了挥手,那幽魂怨鬼,顿时烟消云散。
这便是原力。
自然,大气,植物,乃至灵魂。
无形的,有形的,可视的,不可视的。
原力无处不在。
这井底,冤魂的凄吼,哪怕捂住了耳朵,也无法忽视。
“丸村老哥!!!”
那当麻,早已哭倒在地上,难以言语了。
同是,他也是一阵恶寒,要是他刚刚,当真让这鬼怪进了他的身体,那么现在...
“松前凌美,不,应该说是“狂骨”吗,你的演技,太差了。”
艾薇儿淡淡开口,“从一开始就装出一副可怜的模样,说到底,只是为了把我们引到这井里吗。”
“嘤嘻嘻嘻!”
那漆黑的颅骨,额骨上下开合,居然也能说出话来!
“嘤!你倒是有恃无恐,不过,我如此大费周章一番,还不是顾忌着你!不过,既然被你识破,也就无所谓了。”
“邪魔外道!”
当麻怒不可遏,他上前一脚,便把那颅骨踢飞出去。
它撞在岩壁上,便裂成两半。
“出来!给我滚出来!”
井里一片寂静,只有当麻粗粗的喘息声。
他算是彻底明白了一个道理:鬼怪,又哪里有不害人的!
“嘤嘤,你又何须动怒,那丸村,早就是个死鬼了,我不过是提前送他一程,他也算是有福了。”
低语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这古井,本是分外狭隘,可当麻无论是如何扭头,也寻不到声音的来源。
“脚底下。”
听到这提醒,当麻一惊,赶忙跳开。
可惜,来不及了。
一只骨爪,像是植物一般,从泥泞里长出,牢牢握住了当麻的脚踝。
“嘤嘻嘻!那松前凌美,也只不过是个羸弱女孩,活该被妖怪吃了,投尸入井!可我狂骨,虽然是那松前凌美的骸骨所化,却又如何能与她一般羸弱呢?”
一具枯骨,缓缓从泥水里浮起。
灰白的骨架上,没有一丝的血肉,只是那头骨上,却是披头散发,眼眶里,镶着一对青灰的眼珠。
那是鬼的眼睛。
当麻骇然失色,他连忙闪躲,可谁知,那紧握他脚踝的骨爪,像是钳子一般,牢牢地抓着他,他这么一跑,非但没摆脱掉,反而扭着了脚,不慎摔在了地上。
“看着我呀,注视我。”
像是情人的蜜语,那枯骨,轻轻地趴在当麻身上。
视野,瞬间恍惚了起来,当麻吐了。
并非是生理上的恶心,而是精神。
污秽里,夹杂血块。
“狂骨....”
那是“不净之物”,几乎脱离了妖怪的范畴,不说是凡人,哪怕是妖怪,也不愿注视这等秽物。
无法直视的邪魔,视之即狂,其名狂骨。
“你...你也是由人所化,也是被妖怪所害,又...又何苦再来害人?”
那狂骨一愣,随即发出了银铃一般悦耳的笑声。
“我又不是什么圣人,既然妖怪害了我,那我便去害人,有什么不妥呢?”
它的笑声渐渐变冷,“怕吗?惧吗?生命一点点流失的感觉,如何呢?”
“你!你!!”
“真是够了。”
低沉的抱怨声,那趴在当麻身上的狂骨一愣,还没等它反应过来,便被一股冲力,冲到了半空中。
“你迷失了,松前凌美。”
“不要拿那个名字叫我!!!”
那狂骨凄吼一声,居然摆脱了原力的控制,重新落入井里。
“嘤嘻嘻嘻!就算你是有些法力,可是,在这井里,你又哪里会是我的对手呢?也不枉我把你们骗到此处!”
庞大的蚂蚱,落入蛛网中,也会成为蜘蛛的美餐,那么,这古井,又与蛛网有什么不同呢。
而狂骨,便是蓄势待发的蜘蛛了。
骨骼,结肢,扭动起来。
难以想象,那副僵硬的骸骨,居然能如此轻柔。
“真是的...”艾薇儿低声嘟囔,“比高伦的骷颅灵活多了啊,狂骨...”
“艾薇儿小姐!”
当麻抹去嘴角的血迹,挣扎着站了起来,“切莫看那狂骨!它若是舞蹈,便紧闭双目,不要与它对视!”
可是,话虽如此,但这井底,只有丁点大小,活动尚且费力,又如何能躲开这鬼怪呢?
但是...
“这就麻烦了啊。”
艾薇儿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嘤嘻嘻嘻,怎么!害怕了?绝望了?不敢睁开眼睛了?”
“不,只是原本想着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原则找到松前家的女儿,却没想到已经变成了鬼怪,性格也扭曲了,啊啊啊真是难办了啊,到时候连交差也麻烦了啊。”
当麻也是目瞪口呆。
“嗯?怎么了?”艾薇儿皱皱眉头。
“没什么...”或许是被这不急不慢的气氛所感染,当麻讪讪一笑,“只是第一次听到艾薇儿小姐说了这么多话.....”
“只是有些郁闷罢了,毕竟,这样的话,我的报酬也是....”
“你,你们两个!!!”
那狂骨厉声尖叫了起来,“你们竟敢无视我嘤!”
这算什么!这算什么!
都死到临头了,还不畏惧,还不哭喊!那么,这样,这样的话,干脆...
它也不起舞了,只是飘在半空,猛扑过来。
“给我死....”
一记手刀,劈斩在它的颅骨上。
没有任何花哨,没有任何繁琐的技术。
明明只是颅骨上挨了一下,可在那一瞬间,它仿佛被一群大汉按在地上,浑身上下都被猛捶了一顿!
“嘤叽!”
破碎的骨渣,像是漫天的雪花,落在了泥泞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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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麻:欸欸欸,这就打死了?那到时候怎么向她父亲交差呀?
艾薇儿:打包带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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