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泞的荒野间,男人狂奔不息。
他蓬头垢面,神色涣散。
他昼夜不息,翻过了山,趟过了河,也越过了泥沼。
耳畔的密林里,传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他微微驻足。
山魈们攀在竹上,聚成一团,唧唧地尖叫着,它们眼里透着**,摩拳擦掌,却终究不敢出手拦截。
“那人只身一人,却横行无阻.....这番想来,怕不是个小角色!”
“可不是吗,怕是什么极有名气的武士之流,我等要是上前捉他,怕是又要损兵折将,得不偿失。”
它们嘀嘀咕咕,商量了一阵,也是悄然退去了。
原因无他,只是那人腰间别着的七尺太刀,足以将冒犯者斩成两段!
“哼!算你们还有点眼力!”
那人冷哼一声,也没管那些微末的小妖,只是加快了脚步。
快了,快到了!
城池的轮廓,也渐渐映入眼帘。
胸口猛地一阵剧痛,那人瞳孔一散,便摔倒在地上。
“可,可恶...”
那女人....那个女人!!!
鲜血浸湿了衣裳,他强忍剧痛,踉踉跄跄地从地上爬起。
我幕下左人,居然会疏忽大意,险些栽在那名不见传的小角色手上!
他剧烈地咳嗽了几声,脚步,也不自觉放慢了几分。
不过,话说回来,那女人,确实是会几分的妖术!也得亏是他左人灵机一动,才没被那妖女害了性命!
“哼,太和一流....终究只是大派之术,虽说强横,也只能是大开大合,可要是遇上些个旁门左道,却是有些乏力了!”
他扭了扭脖子,被山间寒气侵蚀的有些僵硬的肌肉也稍稍复苏了些。
结满血痂的衣衫被粗暴地扯下,结实的后背上,龙飞凤舞地刻了个“喰”字。
“哼,当初背着师门,入了“喰”,还忐忑不安,不知是福是祸,可如今看来,若是当初犹豫不决,前日,怕是要陨落在那妖女手中!”
事到如今,他也是感叹连连。
他幕下左人,本该给大剑一刀两断,居然能侥幸得了性命,也是多亏了从“喰”中学到了奇门异术。
那女人自然不会知晓,被劈成两截的,哪里是个幕下左人!
只是个倒霉的替死鬼罢了。
忍法.替身之术!
也多亏了幕下左人在喰中学得了这一招,才侥幸抱住性命。
只是那一刀,实在是有些太快了,即便是用了替身之术,也还是被砍出了一道大口!
好在,并不致命。
喰,是“极负盛名”的,它不仅仅是只存在于东国,即便是放眼阿卡斯世界,也能看见喰的影子。
但事实上,东国,是它的根基。
它就像一只大树,枝繁叶茂,而错综复杂的树根,就像一张蛛网,牢牢地锁定在这国度。
能入了“喰”的,自然不仅仅是武士之流,说是三教九流鱼龙混杂,也不为过。
有幕下左人这般的武士,也有隐藏于深山中的忍者世家,落魄的阴阳师,天赋凛然的异人,乃至食人的妖怪....喰,不像是个组织,倒像是个能包容一切的社会,将一切与周围格格不入的异类,包入其中。
可喰的存在,终究却是俗世所不许的。
高利贷一般的暴利敛财,为了金币向各个阶层提供刺客杀手之流的雇佣,乃至于“月亮糖”的走私,无论是哪一项,都足以被各国列入黑名单了。
“只是可惜了,我幕下左人,在喰里的地位,还不足以入得了内围,否则,若是能得到那些个资源修行,怕是早已领悟了古法,区区妖女,又何足挂齿?”
他神色阴霾,恨恨朝地上吐了口唾沫。
“不过,我好歹是喰中之人,她有意杀我,便是犯了大忌了!我记得有传闻,“泷姬”大人,应该就在那冈绮城中,只要我找到了她,那么,便是大仇得报!”
喰,依他来看,应该是极为护短的。
有传闻,大都中,有一位武家贵人,腰缠万贯。一日,家中进了窃贼,便仗着家中的武士,把那贼人拿下,审问过后,那贼人说他是“喰”中之人,不服刑罚。
那贵人也是平日里自视甚高,仗着有些家底,不把那喰放在眼里,辱骂喰中之人不过是些个地痞黑帮,宵小鼠辈,上不得台面,便唤了人来,把那贼人杀了。
可没过三天,他便被杀了。
四肢健在,只是头颅被割去了。
举国皆惊。
那可是大都,大国主羽翼庇护之地!可那喰,不但在那杀了人了,却还逍遥法外!
即便是再愚钝的人,也能看出许些问题了。
是喰的能量足以俯瞰东国?亦或是幕后有着势大之人?
不论如何,从那以后,喰这个组织,便成了人们所忌讳的存在。
“即便是我幕下左人,也不知道暗地里掌控着喰这等组织的,究竟是个什么人物。可泷姬,即便是这偌大的喰中,也有着她的一份产业,恐怕,就算不是喰的掌权之人,也相差不远了吧。”
他寻思一番,道:“我到底是年纪轻轻,却练就了这番武艺,又是身系于太和一流之中,乃是大派子弟!”
“一个无名小贼尚且如此,更何况我幕下左人!想必如此一来,那泷姬也会卖我一些面子,随我一道出手,报仇雪恨!哼,那红发的女人,虽说有些棘手,可却藏头露尾,不过是个名不见传的妖女,到时候,还不手到擒来!”
“况且,原本回摩庵城,也是打算借着茂吉的势头,做些生意。那些货物,也是从泷姬那收得的,如今我有了祸事,人财两空,她又哪里有袖手旁观的道理!只是可惜了那几桶子月亮糖,分明能卖个好价钱,却被一把大火,烧了个精光!”
一面闷闷抱怨着,一面从裤兜里取出一个小罐,掏出一枚纯白的圆片后,也不咀嚼,只是囫囵吞入腹中。
迷离的神色一闪而过,哪怕只有一瞬间,他仿佛也觉得自己超脱了人间,直达彼世。
什么武道,什么女人,什么泷姬,一切的一切,全都抛之脑后。
待到回过神来,下体已然是一片潮湿。
“可惜了,可惜了~”
他摇头晃脑,“多好的东西,可惜身上只剩下一罐了,待我到了冈绮城见了泷姬,一定要向她多讨要些...”
“泷姬?”
“啊,没了她,这月亮糖可不易得....什么人!!?”
幕下左人猛地一跃,七尺的大太刀,瞬间出鞘。
他像是一只狩猎中的豺狼,躬着身子,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的一草一木。
冷汗从额角滑落,咸湿的汗水滴进了眼里,他甚至连眨也不敢眨一下。
高手...绝对是高手,能在自己毫无反应的情况下接近...
难,难不成是那妖女一路跟着过来了?
不可能!她的话,绝对不可能识破替身之术,怕还是窝在摩庵城里,自以为得手,无所事事!
紧握刀柄的手轻轻发颤,他壮胆似得高喊起来,“阁下是何许人也,又何必藏头露尾?我乃是太和一流的门下弟子,乃是名门正派!阁下大可出来一聚!”
无人应答。
只有山风呼呼吹过,仿佛在嘲讽着他声情并茂的表演。
左人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极为精彩。
他心里也止不住地嘀咕起来。
难不成...没人?
怕只是山间的阴风刮过岩石,他却错听成了人声?
这....
他颓然叹了口气。
曾几何时,单单是风声鹤唳,便能惊着他幕下左人了!
要当真有人来截杀他,那么,也早该动手了!
他这幅模样,伤痕累累,又是连日奔逃,且还吃了一粒月亮糖,早已是弹尽粮绝!
那腰间的七尺太刀,吓吓山间的无知小妖还行,可若是碰见什么高手,那便是原形毕露!
也罢,也罢。
左人咬了咬牙,脚程也是加快了几分。
差不多在有一个时辰,冈绮城便要到了。
哼,等到那时,新账旧账一起算,那妖女,我幕下左人,定当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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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的居酒屋里,热闹非凡。
叫骂声,喝彩声,这自然是热闹,一晚上下来,单是卖出的酒水,说是能赚个盆满钵满也不为过。
可掌柜的半老男子,却是面色惨白,战战兢兢。
“喝,喝!给我满上!”
狰狞的青鬼面色潮红,哈哈大笑,一把抹去流出口中的酒液。
“肉!我要肉...掌柜的,速速给我割些肉来!”
群魔乱舞。
“哼,青田丸,你虽属鬼族,可酒量上,却是不如传闻中的一般大小....”
衣裳松垮垮地搭在肩上,结识的肌肉袒露在外,而脖颈后,却是用着刻刀,小小的纹了一个“喰”字!
或许是曾经受过了伤,男人的额头上裹着一层白布,他瞥了一眼那叫喧着的青鬼,又默默地喝起酒来。
“藤次郎!你!你不过一浪人武士,胆敢嘲弄我等鬼族!”
那青鬼哪里忍得了给人嘲讽,登时便把酒壶一扔,砸得粉碎,挽起袖子,作势欲打。
“青田丸,打!给我打他!不过是个人类,敢与我们叫板!”
那些个看戏的酒客们,非但没有摆出息事宁人的模样,反而拍起手,叫起好来!
“藤次郎,你又在磨叽什么!”
有衣衫破烂的浪人卧在地上,举着酒杯,开怀大笑。
“速速斩了那鬼一臂,休要再让它叫喧!”
那一人一鬼见事已至此,也不多说什么了,只是扑上前,扭打在一起。
“好!好!”
“鼻子,给它鼻子打歪!”
桌椅,板凳,这一刻,都沦为了斗殴的器具,给砸得缺胳膊少腿。
掌柜的哭喊声,也淹没在了疯狂的叫喊中。
“哼,到底是蛮夷之国。”
坐在高倚上的男人不屑的往地上啐了一口,他不似那些浪人武士,着着便服,而是穿着一身严实的铠甲,他看着那扭打在地的一人一鬼,宛如看猴戏一般。
“喂,再给我上一杯烧酒!要清口的!”
“可,可是!”
掌柜的欲哭无泪,“大,大人,那些个妖怪,在我店里...”
“叫你上酒没听到吗!!!”
男人咆哮,他直立而起,一把按住掌柜的脑袋,将其狠狠砸在墙壁上。
鲜血浓浆,顺着破裂的脑壳,将墙面染得血红。
“杀人啦,杀人啦!”
有独眼的小鬼怪声尖叫。
“安格道尔!”边上的同伴拉住他的手臂,“你和他们这些东西叫什么劲?你杀了他,非但无用,还脏了手!”
虽是这么说着,可眼里鄙夷的神色,却丝毫不加掩饰。
“哼!”
浑身铠甲的男人——安格道尔冷哼一声,甩去了手上的血污,又默默喝起了酒来。
“真是受够了!”他低声咒骂着,“本来以为和拉花...和泷姬来东国,能大赚一笔,可哪里想到,钱还没影,却要和这些不人不鬼的东西窝在一起!”
金币,厮杀,女人,还有月亮糖,这几乎一个“黑骑士”的全部了。
可现在....
精钢的长剑缓缓城从腰间拔出,他不怀好意地打量着四周。
视野,最终停留在一边喝酒作乐的青鬼身上。
无聊,太无聊了。
或许,能稍微找点乐子吧。
也不知道,这个国度的“妖怪”,究竟与那些魔物有什么区别...
“咯咯咯...”
奇异的轻笑声,虽不轻不重,却清晰的传入到到所有人耳中。
喝酒的,骂架的,玩闹的,在一瞬间停止了动作。
小小的居酒屋中,就连一根针线落地的声音,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不论是人还是妖怪,眼睛,都转往了同一处。
那是个女人。
她蜷曲着身子,依靠在墙根上。
令人垂涎欲滴的烤肉香味,又或是肆意弥漫的酒香。
清酒被一饮而尽,空空的酒瓶被随意打翻在地;不知名动物肋骨上的肉被啃食得干干净净。
宴会,因为她的笑声,已经提前结束了。
她不以为意。
丝绸的精致面纱掩盖住了她的容颜,她沉默着,垂着头,似乎是在假寐,又像是在闭目养神。
她与这里格格不入。
月光照在一身鳞甲上,就像波光粼粼的湖面,映射出冉冉寒光。紧身衣一般的鳞甲贴在身上,却映出身体上玲珑的曲线。
修长的大腿,丰满的胸怀,这即便是被鳞甲遮得密不透风,也能惹得人无限遐想。
她个子很高,相当之高,就连高壮的青鬼,也需得仰视———这酒屋里,她甚至不能舒展下身子,她只是蜷曲地坐着,额头,却已经能碰到天花板了。
这几乎是已经畸形了。
不难想象,她是如何弯着腰,躬着身子,才能钻进这狭小的居酒屋。
“泷姬...大人。”
长剑默默地收回腰间,安格道尔鼻哼一声,闷闷地坐会倚上。
“客人,啊,有客人来了,咯咯咯咯....”
面纱之下,她轻笑不已。
那与其说是笑声,倒不如说是喉咙间骨骼的摩擦。哪怕是双手沾满鲜血的黑骑士,听了这瘆人的笑声,也不由得一阵不适。
“咯咯咯咯,让我想想,会是谁呢?”
她摇头晃脑,声音里,带着许些疑惑。
“不应该呀,应该没人知道我们在这呀?那么,来的人,会是谁呢?”
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质问着什么。
即便是被面纱遮住了眼睛,也没有人敢与她对视。但凡视线扫过,不论是鬼怪,还是生人,都惶然低下头颅。
“来了哦?”
酒屋的大门,砰地一声被撞开了。
邋遢的男人大步流星地迈了进来,脸色上,虽显得有些慌乱,可更多的,是掩饰不住的亢奋。
“泷姬大人!泷姬大人,我前些日子来过,我是幕下左...”
瞳仁猛地扩散,他的话语戛然而止。
女人的修长的指节,咔嚓一声,诡异向后的扭曲。
清脆,且绝望。
“为什么...泷姬大.....”
他又踉跄了几步,双腿,终于停止了步伐。
鲜血淋漓的肉块,就像被精确的切割,大块的从上身剥落。
大股的鲜血,从腰间的创口喷涌而出。
他只剩下两条腿了。
“咯咯咯咯咯咯咯咯!!!”
她拔地而起,几乎掀开了屋顶。
病态的尖笑,毫无掩饰地从面纱下响起。
“喂喂,那是谁呀?咯咯咯咯!还没看清楚呢?怎么就成了碎肉了呢?”
“这,这好像是....”
那之前和青鬼扭打的浪人武士,此刻也是面色惨白,他强忍住胃里的翻滚,凑上前来。
“这人...似乎是叫幕下左人来着,似乎,似乎还是什么大派的弟子...”
“是太和一流!”有人补充道。
“太和一流?”
她歪着脑袋。
“咯咯咯,难怪啊,只有这种程度。”
她向四周咯咯尖笑。
无人敢于回应。
“咯咯咯咯....”
她对着那一地的“肉泥”,嫌弃似得摆了摆手,“喂,青田丸。”
“在,在!”
“舔干净。”
那青鬼心头一凛,随即便是大喜过望。
“谢,谢泷姬大恩。”
它也不嫌弃,跪在那高挑女子脚边,就欲舔舐地上的污秽。
那再怎么肮脏,也是武士的血肉,对它这般的妖物来说,也是大补之物!
要是食了这摊精血,我青田丸,或许也能...
“真是够了啊...”
带些无奈的声音,突兀传遍了酒屋。
“谁!!!”
浪人们拔刀,凝视四周,恶鬼们张牙舞爪,作势欲扑。
可无论怎样,他们都寻不到声音的来源。
“相当不错的副业啊,泷姬。”
“你....”
高挑的女人,身形一滞。
她不再言语,重新蜷曲起了身子,窝在了这小小的酒屋中。
她弯着腿,卷起膝盖,修长的双臂扒在地上,她就像一只即欲扑食的蜘蛛!
只是,再也不复之前的轻挑,面纱之下,她的面色,阴沉得几乎滴出水来。
“呀!!!”
那名叫青田丸的恶鬼,也是惊得跳了起来。
“肉!”它哭喊,“那武士的血肉,我还没吃,怎的凭空烧了起来!!!”
“什么!!?”
众鬼皆惊。
它们凑过身来,也是纷纷一愣。
那一地的血肉,居然已然被烧成了灰烬!
“他们说你已经堕落...我想,就算是坏消息,也有些太过夸张了。
“但现在,或许我要重新审视一下了。”
清冷的声音再度响起。
在恶徒们惊愕的目光中,赤色的星火,冉冉升起。
点点星火,如飘舞的红蝶,渐渐汇聚在一起。
就像涅槃重生的凤凰,她于赤焰中走出。
“你说呢?泷姬...不。”
“第六骑士,舞娘——拉花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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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现在是大剑和黑魂玩家的时间(•̀ω•́)✧
PS:填坑之旅差不多开始了哟~
PS:还有,更新一章平均加五个收藏,回头一看掉八个收藏...扎铁了老心!!(#`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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