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压抑到了极致。
就像是被扼住脖子的人,亦或是散在空气中的火药粉,稍有不慎,便会轰然一声,入万劫不复之地。
鬼怪们朝着那人龇牙咧嘴,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邋遢的浪人们虽然还是萎靡不振的样子,却手都悄悄按住了刀柄,他们眯着眼,像只只小憩中的豺狗,终于嗅到了血腥的气味。
即便是隐藏的阴影中的忍者,也躬起了腿,摆开了架势,摸出了淬了毒的匕首。
祂们只等着一声令下,便必将蜂拥而上。
独自一人深入魔窟,这已是必死之局。
“即便是八十八名上位骑士里,也是最翘楚的存在...第六骑士,舞娘,拉花娜。”
她佁然不动。
她就像火焰中诞生的精灵,点点星火,从发梢中飞舞而出。
赤红的眼瞳紧紧盯着那高大畸形的女人。
“跟我回去,现在。”
“喂喂...”
细密的冷汗从黑骑士的额头上滴落,安格道尔干笑几声。
精钢的长剑不知为何,微微发颤。
他强挤出一抹笑容,“拉花娜,你还真是招来个不得了的家伙啊....”
“咯,咯咯,咯咯咯咯...”
银灰的面纱下,传出令人毛骨悚然的低笑。
泷姬,不,拉花娜扭曲起身子——她在这小小酒屋里活动,就如同一只缩在鸟笼中匍匐着的巨蛇。
她声音沙哑,就像被刀片刻意划伤了喉咙。
“真是对我念念不忘啊,高伦的各位....”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她四肢撑在地上,修长的手指轻轻敲打着地面。
她到底有着“舞娘”之封号,哪怕是这等无意义的举动,却出人意料的有着某种奇异的节奏感。
“第八个。”她说。
“艾薇儿,你是第八个来东国找我的骑士了。”
她毫不见外的直呼名讳,“咯,咯咯,你能想到吗?仔细想想吧?千里迢迢来到东国,找到我后,身体却像烟花一样爆开的绚烂景色吗?....啊,啊~那种充着血的迷茫的眼神,光想想就觉得有些站不住了呢~”
艾薇儿站在原地,默默地注视着她手舞足蹈的表演。
“你疯了。”她说。“还有....”
“你杀人了,叛徒。”
她咬字清晰。
“杀,杀人!?”
拉花娜不可思议地摇头晃脑,“你在说什么呀,艾薇儿?是他们先来杀我呀!我可是受害者!就算稍微还手一下...也没有问题吧?”
“不错的思路。”
艾薇儿冷笑,“那么,或许我现在就该动手了?”
“别,别,别啊!。”拉花娜慌忙摇手,可这番少女一样的动作由一个这般庞大的人物做出,却稍显滑稽了些。
“你的话,我恐怕有些吃不消呢。”
细长的手臂不可察觉得竖在了身后。一根根修长的手指,骨节处,犹如八足狂舞的蜘蛛,以无法想象的弧度来回扭曲。
“真是的,一开始是骑士,然后是上位骑士,就算是我,面对喽啰们不停的骚扰,也还是相当厌烦的啊...”
“不过,话说回来,阿芙洛奇尊主还真是严格呢,咯,咯咯....”
丝绸的面纱掩盖住了她的面庞,使人看不清她的神色,只是朦胧中,两枚瞳仁里,透出翡翠一般的青光。
“真是的,太大题小做了点吧?明明只是第六骑士,却要如此兴师动众,居然连“上三骑”也出手了....”
没有任何征兆,赤色的火焰席卷而来。
那像是潮汐一样扑来的火焰,足以浇灭一切反抗的欲望。
“赤,赤色的火焰!!?”
酒水被高温蒸得汽化,那唤作青田丸的青鬼惊得大声叫嚷起来,“为什么,不是只有大国主才能役使火...”
话音未落,它便如小鸡仔一般,被人提了起来。
硕大的青鬼,在她的面前,却只有稚童大小,只是张开手掌,就能稳稳捏住了它的头颅,拔地而起。
“泷,泷姬大人!!!?”
它哭喊着,可还没等它挣扎,赤焰便吞噬了它。
酒屋中不可一世的青鬼,在恐怖的高温下,化为灰烬。
“咯,咯咯,谢谢了,青田丸,你救我一命哦~”
酒屋中的众人,一片沉默。只有平日了与青田丸交好的恶鬼,面色有些难看。
“居然拿同伴做盾吗...”
艾薇儿抿起嘴唇,“你真的堕落了,拉花娜。”
她不再言语,迈出了步伐。
!
动不了....
大腿,手臂,乃至手指....哪怕一个细小的关节,也无法做出任何动作。
她咬了咬牙,“拉花娜,是你搞的鬼...”
“咯咯咯咯!!!”
她尖声历笑,四肢并用,像一只在大网上横行的蜘蛛似的,“爬”至艾薇儿身边。
“大意了啊,艾薇儿。”
“你...”艾薇儿眉头直皱。
长臂将艾薇儿揽至怀中,被面纱覆盖的面孔凑上前来。
湿漉漉的红舌就如一条小蛇,舔舐过艾薇儿的面颊,留下一滩涎水。
“你这家伙....”艾薇儿嘴角直抽。
“你完全不像一个高尚的骑士...拉花娜。”她低声诉说。
“骑士?”
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玩笑似的,拉花娜沙哑地笑了起来,“看样子,艾薇儿,你还沉浸在骑士的美梦中....”
“该醒了啊,艾薇儿。”
她狞笑着,她的大手轻抚着艾薇儿,就像抚弄着一只洋娃娃。
“骑士的时代,已经要结束了,大灾变要到了!”
“阿芙洛奇必将陨落,就像当年的她将莎娜神推下云端一样。没必要纠结过去了,艾薇儿,不论那位尊主如何挣扎,新的时代都必将到来,想必,这一点,你比我更清楚。”
宛如情人的低语,她低下头,细声细语,“放下你的荣耀,加入我,你要相信,我会给你更好的。”
“财富,名望,力量,啊,对了,还有取之不尽的月亮糖!”
手指轻轻上提,艾薇儿就如提现木偶一般,提到了半空。
鬼怪们嘶吼着,为它们的主人叫好,浪人们也收起了刀,露出了嘲讽的笑容,就连黑骑士们,也是一副惊疑不定的模样。
“上三骑”,就这么简单的...败了?
如果说第六骑士对他们就是不可攀登的高山,那么,第一骑士,第二骑士,第三骑士——所谓上三骑,便是高挂九天的星宿。
不可逾越,就是连仰望,也成了奢谈。
可就算那样的人物,如今,却被挂在半空,像一个任人揉虐的玩物。
“拉花娜...”
安格道尔桀骜不驯的眼中,闪过一丝敬畏,他看着那穿着鳞甲的高挑女性,微微低下了头。
“咯咯咯...听好了,艾薇儿,这就是你的极限了。”
“哪怕强如上三骑,在我手里,也只能成为任人宰割的玩偶。”
“就像...这样。”
咔嚓。
食指在清脆的响声后,扭向了手背。
那是死亡的音乐。
大块的血肉,暴雨一般落入地上。
不可视的刀?亦或是无形的切割?
名为“艾薇儿”的女性,就如一块柔软的豆腐,被切成一个个规则的肉块,落在地上。
“欸欸欸?就这么死了???”
拉花娜捂嘴惊呼,“为什么...明明只是动了根手指,却变成了碎肉,这种情况......那不是当然的嘛!!!”
“咯咯咯!咯咯咯咯咯!上三骑的话,果然还是杀了比较安心哦?”
她俯视着那一地血红的污秽,咯咯轻笑,“我猜,你会假装听从我的命令,但只要我稍稍放松,就会像我发难吧?”
“可现在来看,先放松的,好像是你呀?”
“呐,是吧?是吧?我说的没错吧?”
“开什么玩笑啊你这个新人!!!”
肉眼无法观察之物搅动着空气,有的浪人不慎伸出了手臂,却在一瞬间被连肩割去。
连惨叫也没发出,就倒在地上。
血流成河。
这一刻,不管是人还是鬼怪,都全然忘了自身的差异,祂们蜷成一团,窝在墙角瑟瑟发抖,生怕给莫名其妙地切成碎肉!
“咯,咯呵呵....”
“舞娘”夸张的伸展双臂,“你失败了呢,艾薇儿。”
“甚至连和我起舞的资格都没有,就咔嚓~一下被杀死了呢?”
“不明白,不明白,完全不明白...”
极为困扰的,双手捂住了面颊,“为什么你这种货色,能得到这种地位呢!不应该,不应该呀,明明我可以...”
她忽然停下了话语,惊疑不定的四处张望。
灼热感,透过了鳞甲,也透过了面纱,反馈在了她的身上。
嗅,嗅嗅~
烧焦的味道....
面色渐渐阴沉了下去。
看样子,稍微有点小看她了...
“泷,泷姬大人!!!”有小鬼惊叫起来,“那个骑士的血肉,不见了!”
像是回应它的话,缥缈的火星四散而去。
像是梦幻中的场景,本是一块块鲜血淋漓的肉块,却化作了颗颗绽放的火花。
花凋谢了,便是密密麻麻的火星。
火星落在那一身鳞甲上,溅起一缕缕青烟。
她如弹簧一样,猛然跳开。
为什么...
明明都已经被碎尸万段了啊...
“夸张了啊!上三骑...都是这样的怪物吗?”
抱怨似得说着,拉花娜手指扭动,那点点火星,在那无形的高速切割下,忽明忽灭。
只是...
“不错的流法。”
什么!!?
拉花娜猛地勾动手指,她就像舞台的女王,操控着生死。
可她到底只是一介舞娘,而她面对的...
是神火。
无法理解的武艺撕扯着气流,空气尖叫着,发出了金属摩擦玻璃一般的刺耳噪声。
连微末的飞虫都被切得粉,在这种程度的攻击下,无论是谁,也断然没有生还的可能。
可是,刀能斩断丝绸,也能劈断树枝,但是,刀,又如何能劈散火焰呢?
一颗火星被切断,便成了两颗火星,而两颗火星消逝,便有了一片的赤焰。
嘲讽一般的,哪怕被切得成千上万,可是,火,还是依然飞舞。
赤色的火光,将那一身洁白的鳞甲,也染得通红。
银灰面纱下,姣好的面容,此刻黑得如锅底一样。
哪怕万分不愿意承认,但是,看起来...
事态,似乎...有些超出了掌控。
舞娘终于不再说话了,只是四肢牢牢地抓握着地面。
她像是走在钢丝上的艺人,面对无法理解的事物,每一步,都显得如履薄冰。
出于武人的本能,她不动声色的观察着————
四散的火星终于汇聚在一起,祂们互相**,挤出女性玲珑的轮廓。
那是由火焰组成的面庞。
眼眸在燃烧,发梢在燃烧。
火,顺着那缕长发,滑落在地上。
她燃烧着。
她的眼睛扫过,连目空一切的鬼怪狂徒之流,都畏惧得撇开了眼睛。
火的精灵虽然绚丽,但到底只是无根浮萍,不能长久弥留于世。
像是昙花一现,她终究还是湮没在了空气中。
只留下赤炎的低语。
“三天后,我会亲自前来。”
“拉花娜,那是你最后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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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真相如标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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