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纸明泷斋俯下身子,剥去了敌人厚实的甲囊,又寻了几根麻绳,一番忙碌下来,那熊一般壮硕的男人——黑骑士安格道尔,也算是给绑得严严实实。
安格道尔双目充斥满了血丝。
可他终究难以咒骂出些什么。
因为他的的确确是败了。
并非是被阴谋诡计暗算。
再精湛的技巧,如果对上了“流法”,那就和纸糊的墙般,一触即溃。
败得彻底,败得连辩解的心思也无法生出。
难以想象....
身经百战,经历过无数鲜血洗礼的黑骑士,竟然在这小小的东国栽了跟头。
凭什么!?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该死的!不过是个蛮夷之人,凭什么能触及那个领域!!?
所有武人梦寐以求的东西,一生武艺的结晶...
天才?亦或是鬼才?
胸口剧烈的起伏,一口钢牙几乎被咬碎。
不,不可能!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这无关天赋高低!
“原来如此...”他喃喃自语。
黑骑士瞥了眼不动声色的武士,颓然叹息。
“传承...吗。”
何等可笑的答案。
“你赢了。”他沙哑着嗓子。
“杀了我。”
刀光闪过。
千纸明泷斋甩了个剑花,晾衣长刀,好似归巢的长龙,夹杂着星宿一般的寒芒,收回鞘中。
“你...”黑骑士皱眉。
“杀人者,人恒杀之。”
“呵!”
黑骑士嗤笑不已。
他想舒展一下身躯,可奈何那绳子绑得着实太紧了些。
“你会后悔的。”他说。
“我发誓,你会后悔的。”他又重复了一遍。
“也许吧。”千纸明泷斋笑了笑,“但是,在我后悔之前,得先把你押给官差....”
“千纸阁下!!!”
那是一声中气十足的喝声。
随着一通杂乱的步伐,千纸明泷斋与这败北的黑骑士,便被围了个严实。
来者,是一群和尚。
虽说是和尚,可模样上,比起那些羸弱的人来说,也过于孔武有力了些。
武僧。
手握长矛般的锡杖,整齐肃穆的步伐,像一支纪律严谨的军队。
“前面的人,可是八方寺的僧人?”千纸明泷斋挑了挑眉头。
他的手,却悄然又落在了刀柄上。
早不来,晚不来...这些僧人出现的时机,未免太过巧合了些...
正是疑虑之际,那群僧人,却极有默契的让出了个空隙。
高大的僧侣,披着袈裟,跨着大步,蹒跚走出。
“哈哈,隔日不见,千纸阁下...莫不是忘了洒家了?”
南天坊空海?
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千纸明泷斋双手合十,微行一礼。
“自然不曾忘却,只是...”
他迟疑了一下,问道:“只是空海大师,此时前来,难不成,难不成是也要捉此贼人!”
“放肆!”
还不等空海答话,便有性子急躁的僧人呵斥起来,“你这人,与僧正说话,甚是无礼!”
“所言不假!”
听闻这话,那一众武僧,也有些躁动起来,一人站起身来,跟着嚷嚷:“僧正!与他废话那么多做甚!我们把那劳什子黑骑士拿了便是,何需与他多言?”
“休得无礼!”
南天坊空海气得须发皆张。
“你们...当真欠了管教!”他压低了声音,“再要是节外生枝,回了大都...有你们好果子吃!”
众僧噤声,不敢言语。
“再者说...”
他猛然拔高了声音,喝道:“此人,乃是三派一宗,太和一流的当家主人,我且敬他三分!你们这些小辈,怎的敢在此猖狂?”
不顾一众惊疑不定的僧人,空海转向千纸明泷斋,苦笑不已,“这厮们,平日里,叫香客们给娇惯坏了,说起话来,难免有些刺耳...也怪我,管教不严,叫阁下看了丑事了。”
“哪里,哪里!”
千纸明泷斋连连摆手,笑道,“久闻八方寺的大师性情豪爽,心直口快,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
空海只得苦笑连连。
“只是,话又说回来...”千纸明泷斋似笑非笑,问道,“空海大师,尔等特此前来...可是意在此贼?”
黑骑士冷哼一声,也不说话。
“...既然是阁下所问,那洒家也就实话实说了!”
空海端正脸色,道:“那么,此人,可是“喰”中之人?”
“不假。”
“那么...”这僧人苦叹一声。
“阁下力所不及也!”
“...此话怎讲?”
“阁下,有所不知。”空海说道,“纵容是太和一流,可古有云曰“强龙不压地头蛇!”阁下试想,这喰的人,却在这冈绮城纵横,可那些冈绮武士,却不管不问,这是何顾?”
“这...”
千纸明泷斋讷然无语。
随即,勃然色变。
“难不成,这冈绮武士,堕落如厮耶?!”
喰,是匪类,杀人不眨眼的凶徒聚集之处。
可这般匪徒,却堂而皇之,在这大国主的城池下横行。
官匪勾结,莫过于此。
千纸明泷斋恍然大悟。
“空海大师,如此说来,所谓封城七日...可是要瓮中捉鳖?”
“自然。”
空海赞许地点了点头,“虽是冈绮武家,可到底不与八方寺一般势大!好说歹说,他们也拗不过我等,于是,便许了封城之令了!”
“此实为万幸!”
千纸明泷斋大为感叹,可随即,便面露虑色。
“那么,阿难尊者的事....”
“阁下勿虑!”
空海摆了摆手说道:“既然尊者是在这冈绮附近被害,可喰,却又偏偏在这城中作祟...天下,哪有这般巧合之事?”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害我活佛性命,此乃血海深仇,不可不报!我等自然知晓,阁下来这冈绮,意在除喰!那么,我等助阁下一臂之力,又有何不可?”
“哼。”
那已然落败,给绑在地上的黑骑士,忽然睁开了眼。
“虚情假意。”他鼻哼一声。
“你!”
空海面色微变。
“大师,与他计较做甚?”
眼看这两人莫名的摩擦出了些火气,千纸明泷斋也是颇为好笑。
看样子,八方寺的僧人,虽然豪爽,可性子上,却难免有些火爆。
他洒然一笑,也是暗自寻思一番。
所幸是遇着了空海大师,知晓了这冈绮武士,恶劣如此。
若是他千纸明泷斋当真不明所以,把这黑骑士押送给了冈绮武士,那么,与放虎归山,又有何异?
“于此...”
他一把把这黑骑士拉起,“此贼,若是带在我身边,也算是个累赘!若是交予八方寺,我也算放心了。”
他手掌发力,一推,那黑骑士踉跄几步,便给那一众僧人接了去了。
“高贵”的黑骑士,如今,却是像货物般,给人推来推去。
没有怨恨,没有愤怒,安格道尔的眼里,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
以及,一丝怜悯。
“你会后悔的。”他最后说道。
千纸明泷斋置若罔闻。
“接好!”他低喝一声。
众僧连忙谢过。
“只是小心些!”他提醒道,“此贼有些厉害!切莫叫他松绑,否则,便是祸事了!”
“那是自然!”
眼中闪过一丝不明所以的笑意,空海朝着千纸明泷斋深鞠一躬。
“洒家不曾想到,武士当中,也有此大义之人!”
“不敢当,不敢当。”千纸明泷斋慌忙摆手。
“既然事已至此,我等,也不打扰阁下了。”
再是客气一番,空海便是大手一挥。
“走也!”
众僧闻言,神色一振,也是纷纷双手合十,微行一礼,便跟着去了。
转眼间,这街道上,又仅仅只剩下武士一人了。
深夜的寒风,瑟瑟刮过,他忽然打了个寒颤。
“甚冷!”
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腰间,可却没有寻到那酒葫芦。
“酒?酒何处去了?”
唔....
仔细想来,怕是在与那溺之女争斗时,不知掉落何处了。
“可惜!可惜!”他大为懊恼。
少了烈酒暖身,只觉得这寒夜,是越来越冷了。
“天明尚早,不如先回旅店,小憩一番....等天亮了,再来此处寻我那酒葫芦!”
既已定计,千纸明泷斋打了个哈欠,便迈开了步伐,顺着记忆中的线路,一步步,往歇息处去了。
再是如何厉害,也只是人之身。
现在,唯一想的,不是喰,也不是八方寺的僧人,而仅仅是裹着那带着些霉臭的棉被,好好再睡上一觉。
“甚冷!”他又止不住抱怨一句。
寒风扫过,衣袖上,渐渐凝成了一层冰霜。
他猛然停下了脚步。
“...妖怪。”他说。
晾衣杆刹那出鞘,这七尺的太刀,直指前方。
那是个如骸骨般惨白的少女。
宛如幽灵一般,潜藏在屋檐下。
又像是一条毒蛇,蓄力着,观察着,随时暴起,发起致命的袭击。
瓷娃娃般的精致脸蛋,带着些愕然,显出楚楚可怜的模样。
任何人看了,都会心生怜惜。
千纸明泷斋面沉如水。
“不曾想到,这冈绮城中,居然藏着这般邪物!”
仿佛是天地之间的阴气的化身,只是不经意间散发的邪气,都足以凝结成冰。
与之前的溺之女判若云泥的妖怪。
那即便是在万千妖怪中,也极为罕见的存在。
于骨所化,视之即狂,名曰...
“狂骨吗...”
千纸明泷斋的笑容略显苦涩。
专门等着那群僧人退去,才在我面前出现吗...
“倒是让你苦等了啊...”
今夜,怕是喝不到酒,也不可回去睡觉了。
但是....
他仰天长笑。
堂堂武士,又哪里会忌惮妖怪呢?
既然要护得万民,那么,若是逢难便退,岂不是贻笑大方?
七尺的太刀,闪过窒息的寒芒。
“在下师承太和一流,千纸明泷斋,是也!”
凶恶妖怪眨了眨眼。
“....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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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emmm这周要考证,稍微咕一下,不介意吧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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