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他这样的,是改变不了东国的。
可到底为什么改变不了东国呢?
他不是很能讲清楚。
人,大概就是像蜂巢里的蜜蜂一样,各分其职。工蜂长得再壮,采的蜜越多,也只能算作一只出色的工蜂,却无论如何,也做不来蜂后的行当。
人是有极限的。
越是深度剖析自己的能力,便越能感受到自己的不足。
他仅仅是一个武人罢了。
平心而论,甚至连个合格的“武士”都算不上。
天上,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
密集的乌云,覆盖了天空,隆隆的雷声,闷在云海里。
他呆愣愣地望着天。
雷云电光乍现,尖锐的雷霆终于刺穿了云层。
大雨倾盆而泄。
千纸明泷斋顿时给浇成了落汤鸡。
“七月大雨,洪水决堤,小泽成泊,泊,则一泻千里....”
呜呼惜哉。
发丝,被雨水黏在了一起。
这般的大雨,自然是没有闲人撑着油伞,在雨中闲心漫步的。
于是,他就孤身一人,披头散发,跟个野鬼似得瘆人。
“到了。”
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提醒着谁。
于是,僧人拉开了门帘,从居酒屋里钻出。
千纸明泷斋眯起眼睛,他的手,按在了刀柄上。
“洒家原以为,阁下定当是惊惶不可置信的模样,可现在却...”南天坊空海颇有些讶然。
千纸明泷斋哑然失笑。
“吾非痴傻也。”他笑着说。
南天坊空海也笑了起来。
“如此说来..倒是洒家唐突了,只是有些可惜了。”
“可惜?”
“可惜了堂堂太和一流,七十四代传承,便要断于此地!”
“断不得,断不得!”
没有一丝拔刃张弩的气氛,武士和僧人,仿佛是两个阔别多年的老友。
“哦?”
南天坊空海有些愕然,发问道:“莫不是阁下早已预见有此一劫,早早将武艺传承了出去?若是如此,阁下当真有未卜先知之能耶!”
“谬赞,谬赞。”
千纸明泷斋开怀大笑。
他摸了摸腰间。
这次,终于是有了一个酒壶了。
他也算是有备而来。
牛饮一口葫中酒水,他一脚踏开泥泞。
七尺的太刀,晾衣杆,带着银白的弧光,悍然出鞘。
刀锋切开了雨珠,只是远远横着,南天坊空海便觉得心里一阵发寒。
“不堕名刀之威!”僧人忍不住赞叹。
“那是自然。”武士得意洋洋。
“可是。”僧人语气一变。
“你这刀,应跟着武艺所学一起传承给下代为好。”他淡淡说着,“今日,你这刀,怕是讨不回去了。”
他说着这样的话,眼睛里的意思,也完全表明了——仿佛这晾衣杆,现在,已经归了他南天坊空海,归了他八方寺,亦是归了喰了。
可惜千纸明泷斋脸色茫然,好像并没有听明白。
“我是说...”
僧人耐住性子解释,道:“你这刀,不归你用啦,也不归那劳什子太和一流七十五代啦,你讨不回去啦!待你死后,这晾衣杆,就归老子啦!”
千纸明泷斋愣在原地。
任由大雨冲刷。
“太和一流?”他问。
“七十五代当主?”他自问自答。
武士看了看手里的刀,再看了看一副跃跃欲试的僧人,勃然大怒。
“区区太和一流,岂敢留得吾师!?”
他说,三派一宗,太和一流,不配!!!
僧人莫名其妙。
但这不妨他骇然色变。
因为武士已经冲了过来。
他提着刀,顶着滂沱大雨,跟个疯汉没什么两样。
千钧一发,青铜的大棒抵住了晾衣杆的锋芒。
南天坊空海咬着牙,面色狰狞。
粗壮的臂膀上,青筋毕露。
华贵的袈裟,早已被雨水浸湿,本是价值连城的宝衣,如今,却邋遢地黏在身上,成了累赘。
“千纸明泷斋...”他咬牙切齿。
“好武艺!”
他猛然发现自己小看了武士,小看了太和一流的当家。
他原本以为,武士,皆是一些草包玩意,只晓得作威作福,即便是所谓“三派一宗”,也不过只是仰仗了些奇门异术,愚弄天下罢了。
可现在他终于知道自己错了。
错的很离谱。
金属与金属吱吱地摩擦。
晾衣杆的刀锋,渐渐镶嵌进了青铜大棒。
“这!!!”
仿佛是折断了的筷子,青铜大棒从中间,一分为二。
只是一招半式,高下立判。
南天坊空海怒吼一声,飞身后退。
“还等甚么,速速结阵!!!”他咆哮。
话音未落,一众僧人,便从漫漫雨帘中窜出,只是几息,便将千纸明泷斋围了个严实。
“僧正莫慌,我等来也!”
一众武僧,五大三粗,皆是八方寺之僧。
“你们...”
千纸明泷斋皱了皱眉头。
“八方寺与喰,从何时开始的?”他突然问道。
那南天坊空海正是恼火,听他这么一问,脱口而出,骂道:“甚么喰不喰的!我等不管不问,不甚知晓!可既然是尊者之令,即便是上刀山入火海,我等众僧,又哪有不从的道理!”
尊者?
千纸明泷斋眉头皱得更深,以至于显出褶皱。
....阿难尊者。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阿难尊者生死,不过是八方寺自导自演的一场骗局罢了。
从一开始,刚刚进了这冈绮,便已经被喰盯上了。
不,应该不仅仅是他,如果单单是针对他的话,完全没必要把局势弄得这么复杂。
喰联合八方寺,八方寺再联合冈绮武家,声势浩大的封城七日,而喰自身,却一直都悄无声息地沉寂在城池里?
就像,是在拼命向什么人申明自己的所作所为一般。
千纸明泷斋摇了摇头,甩去了这有些荒谬的想法。
但,不论怎么说——
初入冈绮,便在酒屋偶遇八方寺的僧人;明明击败了隶属喰的黑骑士,八方寺的僧人,却机缘巧合之下将其带走。
没有任何巧合之说,又哪会有那么多巧合呢?
第一次只是试探,第二次,便已经下了定论。
一环紧扣着一环,把自己引向必然的结局———
喰,打算除掉他。
就如除去晚宴上飞来飞去的苍蝇一样。
兴许,自己,太和一流的当家,在他们眼里,仅仅只是...
搅局者。
“好大的手笔。”千纸明泷斋忽然大笑起来。
不是八方寺,而是“阿难”。
阿难与喰,一切争端的根本。
“喂,你们!”他朝着如临大敌的僧人们大喊一声。
“速速退去!尔等不敌我也!”
众僧一惊,纷纷转向南天坊空海。
“听他浑话!?”这僧正气急败坏,嚷道,“事已至此,不可退也!速速绞杀了这厮!”
“...偌!”
那一众僧人纠结了番,狠下心来,排开阵势。
“临!”
“兵!”
“斗!”
“者!”
“皆!”
“阵!”
那南天坊空海冒着雨帘,大步跨入阵眼,以那断开的青铜大棒为柱,猛击地面。
“六甲秘术!”
大地,在震动。
一瞬间,仿佛是有种不可思议的吸引力般,将人牢牢地按在地上。
众僧咬紧牙关,汗流浃背。
可在这滂沱大雨里,又哪里能分得清哪里是汗水,哪里是雨水呢?
“给我撑住!!!”南天坊空海咆哮着。
“可,可是僧正!”
“可是什么!”
“那人,不见...”
话卡在了喉咙里。
那僧人眼睛一黑,直直地栽在了泥泞里。
溅起一片水花。
南天坊空海骇然色变。
“妖人!!!”
太刀落下。
他倒下了。
接着,一众僧人,一个接一个,极有规律的,倒下了——带着脖颈后的一道淤青。
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反应过来,战斗,就这么结束了。
“流法.缩地。”
晾衣杆收回鞘中。
千纸明泷斋轻吐一口浊气。
“那么,接下来....”
他终于收回了视线,顺手脱去湿漉漉的外衣,用手大力一拧,挤出不少的水渍。
“该是重头戏了。”
那是个在东国众多城池里,常见得不能再常见的居酒屋。
在这雨中,温暖的居酒屋里,摇曳着微微灯火。
可在武士眼里,
宛若魔窟。
—————————————————————————————————————
PS:说日更就日更,谁叫老子是猛男KZ口牙!
1/10
给我收藏,给我点赞,给我书评,给我弹幕!否则就写些GayGay的章节毒死你们,哼。
曾经是黑武士的我现在是妹纸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笔尖小说网http://www.bjxsw.cc),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