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下午渐渐过去。
"唰"的一声,病房门被拉开,门外的两个警察仍然敬业的站在她门口。
顾靖南一身藏青色的西装,颀长的身材不紧不慢的走进病房,他身后的成斐手中提着一个果篮,被之后进来的慕琛身边的一个年轻检察官接过,估计是在"以防万一"的检查吧!前几天顾靖南来看她的时候,拿着的东西也被抽样检查了,这次当然也不会例外。
"你来了!"唐浅撑起身子想打声招呼,身上却没有一丝力气。
顾靖南看了眼唐浅的样子,眉心几不可查的一皱。"躺着吧,不用起来了!"
唐浅点了点头,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动一下都困难,其实也只是做做样子,本没打算起来。
"身体好一些了吗?"顾靖南优雅地坐在唐浅病床前的椅子上,双腿叠起。声音透着一丝疏远,仿佛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不过,她也的确是无关紧要的人。
成斐将检查好的果篮放到桌子上,这才看向躺在病床上的唐浅,一看,竟吓了一跳。
短短几天没见,她竟然憔悴到这种地步,脸色苍白如纸,脸上的创可贴都显得大了许多,而宽大的病号服罩在她的身上,仿佛盖了一床宽大的被子,越发显得她骨瘦如柴,照这种情况下去,估计时日无多了!
唐浅瞥了顾靖南一眼,她现在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咳血的次数也越来越多,甚至吃下去的东西都会吐出来,只能靠打点滴维持一些身体基本营养,想必她现在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吧,她都没勇气去照镜子!
唇角艰难的扯了一丝笑,唐浅看了眼窗外,"外面天气真好,不知道你能不能推我出去看看……"
她的脸瘦了几圈,越发显得眼睛大而明亮,此时看向他的目光竟有一丝晶亮,顾靖南怔了怔,随即说道:"好!"
外面,绿树成荫,橘色的阳光倾洒在地面上,晚霞渐渐从天边浮现,四周清新的空气拂过鼻尖,唐浅的整颗心渐渐平静下来。
一路上有行人一直朝他们这边侧目,不知道是因为她的惨状,或是她身后跟着四个男人,亦或者是其中有两个男人是本市大名鼎鼎的顾靖南和方慕琛……她没有深究。
顾靖南推着她绕了很大一圈,直到折回她住院的那栋楼前。
骤然,有个小女孩跌跌撞撞跑了过来,撞到了她的轮椅,一屁股坐到地上,哭得稀里哗啦。
除了唐浅,几人都是一愣。
"怎么了?为什么哭啊?"唐浅朝女孩伸出手。
女孩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拉着唐浅的手站了起来,唐浅伸手将女孩脸上的泪水抹掉,声音虽有气无力,却透着一丝温柔,"是摔疼了吗?"
"呜呜呜~~这里穿着白大褂的叔叔阿姨都是坏人,他们……他们说阿梨的爸爸妈妈死了,不让我见爸爸妈妈了,阿梨是不是要被送去孤儿院,阿梨要找爸爸和妈妈,这里都是坏人……呜呜呜~~"
"乖,阿梨不哭了,姐姐想阿梨的父母不是故意丢下阿梨不管的,他们也想守护阿梨,守护对于自己生命中重要的东西,可还是无能为力,不过,阿梨的父母现在一定在天上的某个地方看着阿梨,都会小心的守护着阿梨,所以阿梨,不可以再哭了……"
女孩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似是听懂了的样子,抬起小手被抹了把脸。
感觉到四个人的目光都凝在她的脸上,唐浅没有抬头去看,而是看着女孩继续说道:"阿梨,穿着白色大褂的叔叔阿姨并不是坏人,他们曾经很努力的想要挽救阿梨父母的生命,他们已经尽力了,毕竟,谁会眼睁睁地看着一条鲜活的生命在自己面前死去呢?咳咳……"
说完,唐浅捂着嘴,咳嗽了起来。
成斐抿唇,看向顾靖南,顾靖南眸色深深,不知道在想什么。
"嗯,阿梨……阿梨知道了,姐姐你怎么了,生病了吗?"女孩虽然停止了哭泣,说话的时候却还是有些抽噎。
唐浅摇了摇头,呼吸急促,咳嗽了几声,才缓缓说道,"阿梨以后要坚强,千万要保护好自己,姐姐也是在孤儿院里长大的,姐姐很清楚,身边没有疼爱自己的人,会很难过很孤独,但是阿梨要记得,再难过,也要咬紧牙关好好活下去!"
方慕琛皱了皱眉,眸底滑过一抹动容,却又极快的消失不见。
小女孩重重地点了点头,朝着远处跑去。
唐浅咳嗽了几声,因为说了过多的话,整个人的力气都要抽干了,气若游丝般的靠在椅背上,轻轻合上了眼休息。
车轮滚滚,她被人推上了楼。
柏油马路上,黑色的宾利在匀速行驶。
成斐透过后视镜,小心翼翼地看了眼顾靖南。
顾靖南眸光扫过,皱眉,沉声开口,"想说什么?"
"太太的情况,好像很糟……"成斐试探着说道。
"所以呢?"顾靖南表情如常,眸子却蓦地一沉。
成斐一惊,连忙收了声,想了一会儿,才再度开口,"太太怎么会遇到这种事,原本是孤儿已经很惨了,现在却又中了这种奇怪的毒!"
顾靖南不疾不徐的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点燃,浅浅吸了一口,下一刻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烦闷的掐灭。
一路上,顾靖南没有说一句话,成斐也不敢擅自开口,最后,车徐徐驶进别墅,成斐将车停好,鼓起勇气再度试探道:"如果,如果总裁有能力能救太太的话……"
顾靖南敛眸,不带一丝犹豫斩钉截铁说道:"不救!"
此间,医院来了很多国内外的专家,可最后的说法都是要配置那个解毒剂才能解毒,她原本还存着一些希望,越到后面,听得多了,希望也慢慢淡了下去。
她记得苏沫说过,她如果一个月之内不能服用解毒剂的话,可能就会被毒素浸入五脏六腑,然后中毒死去。
算算今天,好像就是最后两天了!她不想死,所以她那天试了试,她看到楼下卖水果的老太太和她的孙女,便让苏沫拿钱过去,让小女孩配合她演一出戏给顾靖南和方慕琛看。
她说了很多示弱的话,也是她这辈子说过的最多示弱的话了,她不过是心存侥幸,希望能引起顾靖南的恻隐之心,救她一命,因为,她真的不想死,她害怕了,很害怕!害怕到她不去考虑后果,向顾靖南求救!
顾靖南?恐怕是不会救她了!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天都没有动静。
其实,她心里很清楚,顾靖南是不会救她的,如果救了她,他自己也会面临危险。她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所以也不会再期待什么了! 这几天虽然已经不咳血了,她却感觉身体里空了起来,很空,仿佛下一刻就会死去。
她好害怕,越来越害怕,越来越恐惧,这种等死的心情,真的会把她折磨疯了!
“浅浅,喝杯水吧,你再忍忍好吗?”慕琛将她扶起来,给她喂了几口水。“我不会害你的,你相信我,时候到了,我一定会救你的!”
唐浅没看他,也没有再说话。他说,时候到了!什么时候到了?她命悬一线的时候吗?
骤然,病房外面传来敲门声,方慕琛将水杯放下,看了眼唐浅,走出去开门。
竟是顾靖南和成斐,成斐像往常一样,手中拿着果篮,递给了其他的检察官,让其去检查。
检查之后,顾靖南看向那个年轻的女检察官,淡淡道:“麻烦检察官去买两杯冰咖啡吧!”
年轻的女检察官看向方慕琛请示,直到方慕琛点头,才离开了房间。
直到房间里只剩下四个人的时候,顾靖南才看了眼方慕琛,这才缓缓走到唐浅身边,帮她掖了掖被角,“我今晚要出国了,要走一个星期,恐怕不能来看你了,你自己保重!”
唐浅身子一僵,最后却是艰难的张了张嘴,“一路……顺风!”
出国吗?是啊,出国吧,不用面对她的死亡,等回来之后,只需要签字办手续就好了……
一时间,病房里安静的落针可闻。
方慕琛拧眉看着顾靖南,成斐亦是看着顾靖南,顾靖南却始终抿着唇,目光若有若无的落到唐浅身上。
方慕琛看了眼唐浅,不免有些急躁。
果然,顾靖南沉得住气,竟见死不救,他高估了唐浅在顾靖南心中的位置,看来,他要想办法救她了,不然,她必死无疑!
原本,前几天,他看到顾靖南频繁地来看唐浅,以为他会出手救她,所以等了很久,也一直严密监控,顾靖南却一丝动静都没有。
不一会儿,病房的门打开,女检察官端着两杯冰咖啡走了进来。
经过每杯都取样之后,成斐递给顾靖南一杯,然后拿起一杯递给方慕琛,方慕琛拒绝之后,便递给那个刚进来的检察官,“这位检察官,刚才让您去买咖啡真是麻烦你了!”
年轻的女检察官连忙接过,道了声谢,再加上天气炎热,本来就想喝一些冰凉的东西,再看方检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没有阻止的意思,她也就放心喝了起来,不消一分钟,杯子就见了底!
顾靖南轻晃纸杯,杯底传来一阵阵冰块撞击的脆响,无端带给人一种清凉之意。而后,顾靖南索性掀开杯盖,仰头喝了一口。
“太……唐小姐,我去帮你洗个苹果,你好歹吃一些吧,算是我们总裁的心意!”成斐看了眼顾靖南,然后转身去桌上取苹果,却一个不小心,撞到了年轻的女检察官。
被子闻声落地,冰块和残余的咖啡撒了一地。女检察官皱了皱眉,看似心情不悦。
“对不起,都怪我笨手笨脚,我这就找人清理!”
“没事没事!”年轻的女检察官叹了口气,摆了摆手。
一时间四下无声,只能听到护士打扫地面的声音,和顾靖南似乎掩唇咳嗽的声音。
唐浅闭上了眼,干脆不去看这些人,相反的,心很平静,绝望过后的平静。
她该努力的也努力过了,该试的也试过了,她已经无能为力了!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四周很静,她的意识渐渐模糊,似乎要昏睡过去,骤然,唇上一凉,唐浅猛地睁开了眼,惊错的反应不过来。
眼前竟然是顾靖南放大的俊容,他的唇紧紧地贴着她的,柔软的触感像是一阵电流,刺激着她身上的每一个毛孔。
趁她失神的时候,他的舌.头滑入了她的口中,冰冷的触感缱绻缠绕着她的舌.头……
顾靖南眸光漆黑深邃,握紧拳头,抵着创可贴……
其余人更是惊愕的反应不过来,年轻的女检察官愣在原地,手里还拿着喝光了的咖啡,愕然的张大嘴。
这是怎么回事?
这个人不是顾氏的总裁吗?这个女人不是顾氏的员工吗?
总裁和员工……在亲吻?不过,想想这位总裁,曾帮着这个女人去卫生间,脱衣服,这几天又来频繁的看望,看来两个人关系必定匪浅。
方慕琛脸色一白,正要开口,却见顾靖南已经抽离,直起了身体。
顾靖南眸光轻闪,大掌在女人脸上轻抚,“就算是我欠你的吧,我走了!”
说完,便率先走出了门外。边走,边低头吸了口手中未喝完的咖啡……
成斐这时才回了神,朝着唐浅微微一鞠,转身跟着顾靖南走了出去。
唇上似乎才留有他唇齿冰凉的触感,唐浅愣怔,心跳微微急促,目光追随着那道身影直至消失在门口。
就算是我欠你的吧?
这是什么意思?
他欠她的,是吻吗?还是一条命?
门关上的那一刻,方慕琛急忙走了过来,拿起取样的试纸,让她张开嘴,取了一些唾液。
唐浅一怔,突然明白了。
顾靖南这么失常的吻了她,还有口中喝了冰咖啡,难道是给她解药吗?
想着,心中多了一抹希冀。却不料,方慕琛拿着试纸,摇了摇头。
仿佛整个世界暗淡了下来,唐浅勾了勾唇角,幽幽地闭上了眼,苦笑!
是她痴了,顾靖南怎么会给她那个药呢?怎么会?
“浅浅,浅浅!到底该怎么办?”唐浅睁开眼,就看到苏沫抓着自己的手,眼泪一滴滴的滴落下来。
唐浅嘴唇干裂,嗓子发痛,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反而,身体上舒服了许多,大抵是回光返照吧。
苏沫心里难受得紧,眼泪止也止不住,医生说浅浅身体里的毒只能坚持一个月,现在已经三十多天了!
怎么办?
她好怕,怕哪一天,再也看不到她了!
“苏沫,你扶我起来!”试了好久,唐浅才气若游丝的吐出这一句话来。
苏沫将耳朵凑到她唇边,这才听清楚她的话,连忙将唐浅扶起来,然后扶着唐浅下了床。
她不知道浅浅要去什么地方,看样子是想要出门,是谁要见谁吗?
却没料到,唐浅没走几步,骤然晕了过去。
“浅浅!”苏沫大叫一声,身子不稳,和唐浅一起倒在了地上。
方慕琛手里端着一杯水,推门进来,就看到苏沫和唐浅倒在了地上。一惊,连忙快步走过去,将水杯放到一旁的桌子上,一把将唐浅抱起来放到床上,“快去叫医生来!”
苏沫急的哭了出来,被方慕琛大声喊了一句,顿时反应过来,连忙奔出门外,连忙去扶唐浅,“赵医生!赵医生!”
方慕琛抿唇,大掌握成拳,微颤,过了一会,五指展开,探到唐浅颈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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