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伫之南天为浩浩——

“白？”

一句来自寸瑶的呼唤声落入我耳畔，我也是回过神，示意自己没事的同时，回头再次看去，只是回过了头，那道亡魂女子早已不见了影子。

仅有柳絮，翩翩而落。

“怎么了？”

米兰也是追问了一句。

我微微怔了怔，随即又是甩了甩头绪，继续跟上了寸瑶和米兰：“没事。”

略是多看了身后的一片杨柳，我就是转过身，跟着寸瑶二人，渐渐走进了城门。

高耸似入云，宛如高塔般的城门连绵着城墙不见边际，城门正门内人群涌动，或许是因为城门硕大的缘故，拱门内都有一丝阴凉感。

拱门内有着一排身着甲胄的守卫所镇守，这些士兵甲胄裹身，包裹得颇为严实，仅仅有着两道炯炯有神的双目，坦然注视着来往之人。

守卫似是发觉到了什么，在我们三人靠近之时，中间的守卫当即让出了一条道，与此同时一守卫也是一脸毕恭毕敬地对寸瑶行了行礼：“二小姐，殆殿已令我等等候多日，请入城。”

寸瑶轻轻点了点头，随后转身对我们挑了挑眉，我没有理会她，轻轻路过寸瑶，拍了下她的脑门，接着跟着守卫就是入了城门内。

寸瑶当即就是一脸不满地狠狠瞪了一眼。

不过她也是说不出什么，只能恶狠狠地跟了上来。

刚入城走了一段路，却听前面传来了一阵马车声，自远而来可目视一队马车老远奔走而来，这一队马车颇为壮实，马车车身也是黑边金纹，显然不是寻常百姓家的东西，这队马车一路马不停蹄，直到停在了我们的面前。

“二小姐！殆殿命本统领接驾二小姐，还请上车驾！”

为首的一壮年男子身披背心甲胄，双臂裸露着壮硕的肌肉，眉宇间尽是一股凶意，只是在面对寸瑶时，却是低下了头，言语中不失敬意。

“族中可是有急事？”

寸瑶看到统领的模样，就连接驾也是如此行色匆匆，不禁问了一句。

“再过几日，便是族雨祭。”

统领略是凝重地开了口。

“上车。”

寸瑶只对我们说了这句话，便是掠上了马车。

步伐之中，略有一丝焦急。

——

“族雨祭，是什么？”

我靠在马车上，随意地掠过马车窗外一闪而过的瓦层阁楼，似是无意地问了寸瑶一句。

身旁的米兰趴在窗沿，略是好奇地观望着马车外的景色，看起来对于这番柳絮纷飞的街景，她也是头一次见到。

“转龙大陆的四季可不似其他地方，百年一次四季轮替，而每隔近百年，会有一次族雨祭，用于祭奠先祖，族雨祭期间，传说春雨可落几十年，年年见云不见天，”寸瑶解释完字面意思，又是继续说了下去，“族雨祭倒不是重点，重点是族雨祭是由三大妖族所主持，而每一次，都会有一场会晤交锋，例如上一次三大妖族会晤，就是持续了近百年的掠夺城池。”

寸瑶说着，眼眸也是有了一丝凝重之色，显然这种事情，说得并不轻巧。

“掠夺城池？”

我微微有些疑惑地看了寸瑶一眼，这七尊大殿州虽然呆的不久，可一处亡魂之地，又有何可以掠夺的价值？

似乎是看穿了我的疑惑，寸瑶忽然靠近了我，我略是愣了愣，不过随后才发觉她的视线放在窗外，我这才干咳了咳，稍稍掩饰着尴尬，顺着她的手指看向了城池极远处的一道黑影。

仔细看去，才发觉那是一道极为庞大的烽火台。

“烽火台？”

我皱了皱眉，疑问。

“那可不是烽火台，”寸瑶放下了手，看着我与米兰，徐徐开了口，“那是业火台。”

“业火台？”我先是看了米兰一眼，米兰也是一脸不解的表情，我也只能重新看向了寸瑶，显然米兰也闻所未闻。

“你应该知道，之前我所持有的元素之中存有什么，对吧？”

寸瑶眨了眨眼，问。

“死气？”

我看了寸瑶一眼，试探性地回答，随即就是恍然明白了什么，而果不其然，寸瑶也是说出了与我推测类似的话语：

“不错，业火台昼夜灼烧，传说中已经燃烧了将近数千年之久，业火台的每每燃烧，都在给予各个州源源不断的死气，各大妖族以此，积累自身的元素的同时，又能凭借死气更进一步，而业火台所燃之物，据说是为亡魂之恶，也正因如此，业火台出现至今，各个州之间都没有停止过掠夺，甚至对于那些亡魂，部分都是强行征讨，或是兵役，或是奴隶，其中奴隶最为甚之，哪怕是姐姐当年极度抗议，可依旧无法干预其他妖族抢占奴隶。”

听着寸瑶的解释，我也是看到了窗外渐渐乌云密布的景色：“什么麻烦来什么。”

寸瑶却是反倒淡然一笑：“我倒是习惯了。”

我看了寸瑶一眼，许久，才收回视线，我没看出来，她这一笑，是真是假。

道路旁，人影交错的亡魂依旧，而我也是看出了这份格格不入的感觉来自于哪里，那便是朝气蓬勃的杨柳，以及杨柳下的亡魂。

我突然回想起了奥兰王朝，回想起了那一个词汇。

战争。

想到这，我又甩了甩脑袋，甩开了思绪的同时，又是饮了一口酒，只是我握着皮囊的手，微微重了一分。

半日未到，马车驶离了城池大道，停在了一处岸边码头。

“州与州之间以江海所隔，这里需要换乘篷船前行。”

统领下马前来，掀开幕布看着我们解释了一句，寸瑶则是早已预料，并未有所踌躇就是下了马车，我与米兰也是跟了下去。

轰。

一道惊天之光自云层之中掠动，一道雷声，徐徐落下，宛如山外阁楼间的一阵鼓声，闷闷作响。

下车间，米兰略是受了惊，只是这一次，她却是不再缩在我身后，而是紧紧抱住了怀中的绷带太刀，她的模样，在我稍稍讶然的同时，也是让我微微一笑。

柳荫之下，众人一一靠向岸边，步入了一条略宽大的篷船。

坐在篷船上，我视线微微四顾，在这岸边，并不仅仅只有这一条篷船，且此地也不仅仅只有我们众人，要说还有什么，那便是那些亡魂。

“燕子。”

我身旁的米兰忽然向我问了一句：“那是燕子么？”

随着米兰手指指去，我看到了另外的一些篷船。

那些白袍亡魂自大道落步于此地，鱼贯而入于其他稍小的篷船，而这些篷船皆是载着众多亡魂，一一驶向了对岸，至于米兰所指，是在这些篷船之间，还低飞着一些燕子，似是在送别一般，掠动在亡魂之间，这般景色，倒是让第一次见到的人略感不解。

“那是东南燕。”

寸瑶坐在我们身旁，略是解释了一句：“东南燕并非原生的妖族，并无元素之力，但传说东南燕预示着驱恶，它们会被亡魂寄托亡魂生前之物，以此昭示着亡魂褪去过往，舟入彼岸天，而这条亡魂走的一条河，便是名为彼岸河。”

听着寸瑶的解释，我也略是向米兰解释了一些。

“白哥哥，”

米兰看着那些燕子，略是反问了一句：“我们也会像他们一样嘛？”

我看着米兰天真无邪的表情，微微伸出了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谁知道呢。”

“说起来，米兰是第一次来城镇么？”寸瑶似是想起了什么，问。

“嗯。”我看了米兰一眼，略是点了点头。

“你是虐待她了吧？你肯定是虐待她了，让她多住两天，我可以带她好好玩一玩，虽然说族雨祭有些麻烦，不过这族雨祭也是一件盛事，到时候满大街都是花灯，花灯知道不米兰，可好玩了……”

寸瑶先是睥睨了我一眼，随即就是跟米兰扯了起来，虽然后者一脸茫然的模样，但前者可是乐此不疲，看到寸瑶的唠叨，我反而心底暗暗一笑，也正是如此，我从未跟她说过米兰身上的事情，看起来就这样也还不错。

想到这，我不禁觉得自己也是有些邪恶。

啪嗒。

稍稍抬起头，感受到了一阵淅淅沥沥的牛毛细雨，以及还未启程的篷船外，一片片因为雨水而溅起的涟漪，不知为何，眼前的景色微微与那黄昏地底海的景色重叠了一分，不过很快我又是缓过了神。

因为不远处的另一艘篷船上，我看到了一个身影。

是今日早些时候在城门口撞见的那道亡魂女子。

亡魂女子撑着油伞，站落在篷船船首处，她伸出手，雨水跌落间，一只东南燕，落在了她的手心上，它叼走了一样东西，离开了。

我仔细看去，才看清了那样东西。

一只摇铃。

我忽然想起了她之前对我吐出的话语。

“你……看见摇铃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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