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七十七 尾声（上）

艾尔斯兰大陆的西方海岸，阳光正照耀着翻卷的浪花。波光粼粼的海面上洋溢着欣欣向荣的早春气息——大陆西边已经开始逐渐转暖了。只是本该热闹繁忙的海面上，此刻却连一艘船只都看不见。如今正是第一批雪鲮鱼从深海浮上浅海的时间，可却不见了那些轻巧的渔船。本该生机盎然的海面，此刻居然显得有些寂寞。

然而海面注定是不平静的。远远的，能看到有一个小小的黑点，正从海平面的那一边一点点飘来

黑点又一点点近了——在阳光的照耀下，似乎可以看见一个满是胡子的大脑袋，正靠在浮木旁一起漂流。海中居然有一个人。

直到涨潮期快要结束，浮木和抱着浮木的人才成功靠近了岸边。大胡子撇下怀中的浮木，奋力朝陆地游来。一番水花四溅后，他终于登上了海岸。

“呼……呼……”

这个个头格外矮小，身材却又格外壮硕的大胡子一屁股坐在沙滩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他上身**，古铜色的肌肤充分享受着阳光带来的温暖，手臂上一块块锻炼充分的肌肉随着呼吸起伏而不停舒张着，肚皮却又圆润鼓胀，一股中年油腻大叔的风格。休息了老半天，他余光瞥见了沙滩上的一只椰子：艾尔斯兰西部沿海独有的冬椰，兴许是在他不久之前漂流上岸的。大胡子几乎是飞奔过去，一把抱起椰子。也不用工具，他把椰子猛地往额头上一磕，坚硬的椰壳一下裂成两半，清凉的椰汁洒落，他忙不迭用嘴努力接着，同时用手抓出椰肉，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呼啊！痛快！”

大胡子把空了的椰子壳扔到一边，然后从手臂上拆下一个灰扑扑的金属环。他的全部身家可都在里面了。他从里面取出一块同样灰扑扑的布……好歹是干的。擦干身上的海水后，他在一块石头上坐下，从金属环里又取出一块老旧的指南针，和模糊到几乎看不清的地图。

“石头在上，我现在到底在什么鬼地方……”大胡子努力在地图上校对着自己的位置，“点背也真是点背到家了，大地母亲啊，居然还能遇上那种怪物。啧啧，他们身上的臭味就连铁矿石闻到都会尖叫着逃跑。我还以为这些东西早就在沉渊之海里灭种了呢，真该死……”

校对了半天后，他懊丧的放弃了努力。收起地图和指南针，他取出一件有些破烂的亚麻衣服遮住自己**的上半身，然后朝着与大海相反的方向走去。

“真该死……”他依旧在对空气抱怨个不停，“这下可好，我要到哪里去找小伙子小丫头他们啊……他们不会也被那些恶心的玩意儿袭击了吧？那可真该死，这下算是失去线索了……”

他再次从圆环里取出一件东西——这次不是老旧的废物了，而是一块光洁平整的水晶板，上面镌刻着精致的魔法纹路，简直和之前取出来的那几件东西不是一个世界的。水晶板的炼金纹路被激活，一个光点浮现在了东南方的方向。

“嘿嘿！”大胡子坏笑一声，“找到你们了。小姑娘，别怪我啊。如果不是这个好宝贝，我可跟不上你们的脚步。大叔年纪大了，作作弊也是正常的，嘿嘿。”

他收起晶板，朝着东南方走去。刚走两步，他突然感到后腰处有什么不对，想转头看一看，却因为脖子上的赘肉而未能如愿。

“该死，忘了还有这玩意儿。”

大胡子解下腰间系着的一根绳子：绳子上挂着一颗硕大而畸形的头颅。这颗脑袋几乎有他的啤酒肚那么大，更为恐怖的是，这并不是什么人的脑袋——这颗脑袋不是人的，而是某种恐怖生物的头颅。头颅的嘴半张着，里面细密锋利的尖牙让人看得头皮发麻，而那对蛇一般琥珀色的竖瞳更是还带着鲜明的煞气。如果从头颅的大小来推断，这个怪物，也许有三米多高。要是算上该有的尾巴，身长估计超过五米。

大胡子挠挠头，才想起来这是个什么玩意儿：他原本在一艘小货船上做工，以此变相的支付船票，想让船长送自己到南方。可货船遭到了某种恶心的海洋生物袭击，木质的船直接被打穿成两截。船员们一个个死在了怪物手中，而他顺手拍死了几个后，抱着那块木板想要一路漂回陆地。不过半路上出现了一些小插曲：这个不知死活的大家伙冲出来袭击他，想把他拖进深水里淹死。于是大胡子花了点功夫，憋了口气，在水里把这家伙弄死，还把脑袋整了下来挂在腰间。效果拔群，有这颗脑袋挂着，娜迦也好海生魔兽也好，没有一个敢靠近他身周三十米范围的。只有两只眼神不好的灰鳍鲨，想把他当作一顿午餐。正当他窃喜有鱼翅吃的时候，两只鲨鱼看到了他腰间的脑袋，然后兔子似的转身溜远了，让他懊恼不已。于是这漂流的一路就非常顺利了，直到上岸之前，他都没有遇到任何麻烦。

他把这颗头颅提在手里，仔细地看了看。虽然这个种族的长相让人不敢恭维，但这颗脑袋还是不错的。不是指外观，而是指五官表情中充盈的那种栩栩如生的凶猛与力量感。强大生物的头颅，无论在什么地方都是珍贵的艺术品。

也许放在自己年轻的时候，他会把这玩意儿留下来当作少见的战利品吧……但他早就老了，与其在珍贵的储物空间中放上这么一个东西，倒不如装上两块矿石来得实在。大胡子轻轻笑笑，抬手把这颗头颅丢到身旁的沙滩上……

也许会有路过的渔民，被这颗怪物脑袋吓到吧。不过他可不管这些，现在他只想着如何才能搭上一架前往目的地的马车。是做工呢，还是做工呢，还是做两份工呢？

……

……

南方约克郡教会内，信徒们正完成这周的礼拜。每个人都向圣光的神徽祈祷，在心中诉以最衷心的寄望，然后再次投身到日复一日、永无止境的单调生活中。

信徒们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脚踩的地砖之下，正有某个不可见天日的东西，静静地躺在密室里。

昏暗的地下室中，一只怪物的尸体正横陈在神术阵的中央。这只怪物拥有蛇的尾部、人类的身体和海怪的头颅，还散发出令人难以忍受的恶臭。在尸体两边，各站着一个身穿洁白牧师袍的人。

“黎塞留阁下，这东西……”年纪较长的牧师死死盯着这具尸体，“您到底是从哪里弄来的？我们也是昨天才得知有海怪袭击西部海域的消息！”

年轻的金发牧师脸上挂着谦和却又充满自信的笑容，语气慵懒：“真不巧，我就是被袭击的对象之一。运气比较好，我坐的船上有几个实力不错的家伙，就安然无恙地回来了。”

“我们不久前还在担心您的安危，能没事真是圣光护佑……”

“也许吧。这具‘战利品’是我顺手偷摸摸带出来的。你们这有没有好点的空间装备？我那件已经给扔了。没办法，受不了那股腥味。”

“您要这种小玩意儿还不简单？一句话的事。”中年牧师有些激动，“这下可好，我们直接领先了军方一大步！等我们分析出这怪物的生物特征，就可以直接对外发布。这样的话，我们的声望也能大大增加了！”

“不要心急。这点事就心急了，可没办法应对威廉他们的刁难。”金发牧师轻笑一声，“不过声望的确是我们目前急需的。积攒了这么久的力量，也是时候稍微张扬一下爪牙了。”

“呃？”中年牧师有些惊讶，“您不是一直主张暗中发展实力、避免引起注意么？现在怎么突然……”

“现在可不是什么积蓄力量的时候。”金发牧师转过身，凝视着黑漆漆的墙壁，“就这么蛰伏下去，威廉继承教会的大权就差不多大势已定了。再等下去，我们要面对的就不是一个圣子，而是一位半边屁股坐上玉座的教皇。况且……”

他抬头望着同样漆黑的天花板，嘴角的笑容突然浓郁了几分：“我最近找到了一些……好东西。多了一张好用的牌，胜算自然也就大些。”

“……恕我冒犯，请问是什么东西，能让您突然改变心意呢。”

“总之是有用的东西就对了！”金发牧师挥挥手，“你赶紧找人，把这玩意儿该解刨解刨，该施术施术。分析结果公布得越早，我们的声望就越高。要是到时候帝国直接找我们合作，那就再好不过了。”

“遵命。”中年牧师一躬身，转身就要离开密室。

“哦对了！”登上楼梯之前，他又回头问了一句，“您在船上遇到的帮手，有什么值得关注的家伙吗？能帮上您的忙，说不定可以尝试着合作一下？”

金发牧师依旧凝望着天花板，身体没有任何动作。半晌后，他缓缓答到：

“没有什么特别的人，只是几个……普通的冒险者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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