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七十八 尾声（中）

这里的空间飘忽不定。空气中游弋着丝丝缕缕的空间裂缝，普通人一旦撞到，身体就会被轻而易举地撕成无数段碎片。就算是冒险者，被这种不可见的恐怖陷阱抓住，也只能坐以待毙。

可在这处空间内，却有着一间小小的木屋。屋子外面的小园里种着一棵树，它枝叶茂盛，飘动着的叶片居然在捕捉附近的空间裂缝，并将能量吸收到自身之中。

小木屋中，三个老头正坐在摇椅上喝茶。三位老者一位白发苍苍，一位发色银灰，还有一位，秃顶的头皮上正反射着照进窗户的日光。

“最近也真是有够不太平的。”

白发老者细细品着杯中的红茶，似是漫不经意地说道。

“怎么不太平了，你倒是说说看？”

秃顶老者放下手中的茶杯，用力伸了个懒腰：他是三人中唯一穿着短袖的一位。虽然面容已经十分苍老，但双臂的肌肉缺依旧粗壮有力，充满了流线的美感，在运动的过程中又蕴藏着爆炸般的力量。他双眸明亮，精神抖擞，似乎随时准备找些事做。

“帝国和冒险者协会之间气氛微妙，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原本要是魔族没什么大动作，他们爱闹就让它们去闹，倒也无所谓。可天罡山脉出了那么一档子事儿，现在大陆的局势又不明朗了。再让帝国和协会内斗下去，恐怕会让某些不怀好意的家伙趁机而入。”

“什么叫‘某些不怀好意的家伙’？”秃顶老人转了转脖子，发出“咔咔”的响声，“难道不是魔族？”

旁边的银发老人瞥了他一眼：“天罡山脉那档子破事儿，你居然还不知道？”

“嘁，大陆局势这种事儿本来我就不关心。”秃头老人在椅子上仰起身子，二郎腿高高跷起，不过这件事情似乎蛮有意思的，怎么样，你们谁说来听听？”

“可不是‘有点意思’这么简单哦。”白发老者笑笑，“前段时间，有一支魔族军队进驻天罡山脉，公然违抗魔族内部的命令。魔王叫人去清理门户，结果……”

“结果咋了？”秃头老人撇撇嘴，“魔王那老家伙没把天罡山的山头给平了？”

“魔王伤势未愈，自己肯定没办法动手。他没告诉我要怎么处理问题，而且还警告我不要插手这件事。当然，我可不会傻到在这里干坐着。之后的一段时间，我在天罡山脉陆陆续续观察了几天。结果你猜怎么着？”

“我说老家伙，你就别卖关子了。”秃头老人比了比自己手臂壮硕的肌肉，做出恫吓的样子，“我年轻的时候喜欢听书，可那个说书先生每次到关键时刻就‘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然后大摇大摆回家去了。我听了几天气不过，最后忍无可忍，跑去他家……”

“跑去他家把他拖到街上，武力逼迫他讲完那一整个故事，然后又逼着他讲了一个晚上，最后给了五百金币。”银发老人翻着白眼，“从认识你到现在，这个故事我们听了五百遍打底。你脑子里除了肌肉还能不能有点好玩的笑话？别说那些老掉牙的东西，那玩意儿都可以编进《帝国风物志》里了。”

秃顶老人脸上的肌肉抽搐一下，深吸了一口气，最后也没有出声反驳。论斗嘴，他是斗不过这个老是在关键时刻来一句恰到好处冷嘲热讽的吐槽狂魔。要是打，他也追不上这个跑得贼快的死老头。过去多少年，他在这人身上吃瘪无数，现在老早就学乖了。大不了当作没听见，糊弄一下自己的良心就是。

白发老者微微一笑，说道：“还真不是我想卖关子。我知道的情况，仅仅是魔王失败了，仅此而已。”

“你这话说的，傻子都知道是失败了啊！”

面对这惊人的结局，秃顶老人却完全不显得意外，反而更加不耐烦了。

“要是魔王成功了，你还说啥啊？既然是一件大事，肯定不会是老老实实清理掉那么简单。不过我也好奇，一支小小叛军是怎么抵挡魔王的手段的？”

“魔王从头到尾都对我们保持沉默。既没有说派出了什么人，也没说到底为什么失败。当然，我也没那个胆子去问。他现在正在气头上，要是真开口问，恐怕老头子我第一个要被抓去当出气筒。”

“魔王正在气头上？”秃顶老者感兴趣地张大了眼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如果我待在山脚下，还感觉不到山腰处的力量波动，那也是在有辱‘圣者藏剑’这个名号。那么强大的力量波动，我几乎可以肯定，魔王派来了一位他的属臣。”

“你说什么？！”秃顶老人的语调高了三分，“魔王属臣？！你别吓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在现场。不过魔王方是毫无意外地失败了，那名属臣多半也是凶多吉少。否则魔王不会既不说明为什么失败，也不肯让我们插手。击杀魔王麾下的属臣，已经和他形成不共戴天之仇。这仇，以他的性格，肯定不会让外人来报。也许他是怕再损失一个属臣，才这么久迟迟没有动作。”

秃顶老者瞪着眼睛，眼神有些不可思议：“魔王的属臣，就算是战斗力最弱的那个，也不比你我差多少了。能威胁到魔王的属臣，岂不是意味着……”

“不要担心。”白发老者笑着摆了摆手，“如果真有这种力量，这支叛军干嘛不直接跑到苍狼那小伙子的城堡去把他宰了？多半是靠了一些一次性手段，而魔王又不敢轻易冒险，才导致了今天的局面。”

“那也够惊人的了！”秃顶老者嘀咕了一句，“幸好不是朝着我们来的。起码第一次不是。”

“是啊，现在我们和魔王那边都有了警觉，不会让他们轻易得手了。”白发老者抿了口茶，眉宇间却对出了一丝担忧，“我真正担心的，是他们原本的目的，就是利用我们与魔王那边彼此间相互制衡的关系，导致魔王不敢进一步行动，我们也无法组织人手上山。魔王的属臣是不能大量离开魔境的，而我们却又只能隔岸观火，也许这正中了那支叛军的下怀……”

“我看魔王那家伙自己也清楚这一点。”银发老者轻笑一声，“不过以他的臭脾气，说什么也不会来主动找我们合作的。

“这倒也是。听你俩这么一说，貌似最近大陆还真的有点乱……”

“还不止这些呢。”白发老者补充道，“最近西方海域那边又出了点状况。就是三天前的事儿，据说有海怪袭击了船只，只有一艘客船成功抵御了袭击顺利归港，其他的货船也好军船也好，就没有一个幸存者。”

“还有海怪？”秃顶老头又来了兴趣，“该不会是‘那个’吧，我小时候听过的，萨迦海滩？”

“我觉得没那么简单。”白发老者摇了摇头，“那个传说虽然被弄的很恐怖，但现在来分析，那些半鱼人的平均实力也不会超过军队里普通士兵的强度。它们除了凶残和数量众多，完全没有什么可以和军队抗衡的地方，更别说悄无声息地解决掉整个海域的船只。再加上早早就有生物大师分析过，它们的生理构造很简单，智力平均水平也不高，很难有进化的空间。那本书在我的藏书柜里还放着呢，混乱年代刚过不久的老物什了。”

秃顶老者低头沉吟了一下：“如果不是那些鱼人，还会是啥？”

“想有用吗？”银发老者再次白了他一眼，“如果你想想就能出来，我们也就不用在这纠结到底发生了什么了。我劝你现在赶紧下海，说不定还来得及捞一两只活的。”

秃顶老者啧啧嘴，长出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最后依旧没有发作。

“不管他们到底是什么，但起码和当年的鱼人一样，属于有智慧的种族。而且显而易见，无论是实力还是智力，都要比鱼人强得多。据说渔民之间一直有这种生物的传闻，而他们把这种怪物与鱼人联系在一起，并成为‘娜迦’，意思差不多是‘萨迦海滩的怪物’。这么算来，大陆上便多了一个智慧种族的身影。再加上魔族叛军，形势一下就复杂了起来。原本我们只需要担心魔族和境内的魔兽，现在目光不能再这么狭窄了。”

白发老者终于喝完了杯中的茶，目光在小屋里漫无目的地扫荡一圈，最后在墙壁上挂着的一枚老旧神徽上停住了目光。

“还有一件值得注意的事儿。老神棍他自上次去了蓝弧城后，就在一点点追寻圣骑士与圣堂武士的踪影。他上次和我联络，就说目的地是大陆的西边。而如此恰巧的是，西方此刻又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你们不觉得，军船一艘未归，而一艘纯粹客运用的豪华商船却能幸免于难，有些太过于……反常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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