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 贵族也不是那么好做的

蓝弧城，城主府。

今天的城主府依旧有些冷清。这座城市的新任领主，莱茵·克莱夫曼，在上任了将近两个月后，也依旧没有什么来客。

在艾尔斯兰的贵族圈中，彼此往来是一件相当重要的事。贵族间的交流可以拉近彼此家族的关系，也能为各自的领地互相找到共赢的可能，比如谈成一笔重要的交易。贵族间都有彼此的圈子，这个“圈子”很多时候决定了一个贵族的声誉和名望。圈子越大，里面的人地位越高，是这个人优秀交际能力的直接体现。

每当有新的贵族接受册封，都会有许多其他贵族前来庆贺。他们之间身份爵位大多相仿，这种举动，是希望彼此交好的明示。而如果是一个新的家族诞生，前来庆贺的人就会更多。帝国一般不轻易赐予家族名号，新生家族往往都有着足够卓越的贡献。他们虽然还很弱小，但潜力无穷。而弱小之时结识的伙伴关系会更加紧密。所以，如果自己的领地周围有新的贵族被册封，领主们会很乐意去拉近关系。现在的艾尔斯兰又不是在动乱时期，贵族间还是彼此交好的为多。

可蓝弧城的城主莱茵·克莱夫曼是个例外。他虽然在魔族大军狂潮般的攻势下，指挥守住了城市，但功劳离被家族被赐予贵族称号也还差点。如果是因为上面有关系照顾，接受册封也不奇怪。但问题在于……

他不仅是蓝弧城的城主，更是蓝弧城冒险者协会分会的会长。这就让人感觉非常匪夷所思了。

自冒险者协会创立以来，其权能便与国家掌权者之间泾渭分明。贵族是土地的所有者，人民的主人。协会是为冒险者们服务、以及接受冒险者们服务的机构。二者间虽然时常有所合作，但毕竟区别甚大。再加上这几年冒险者阶层的地位不断上升，协会甚至隐隐有与帝国分庭抗礼的嫌疑。在这种情况下，帝国和协会的关系当然和谐不起来。

可是这是，却出现了一个身兼分会长与领主两个重要职位的人，莱茵·克莱夫曼子爵。如此诡异的事件，让嗅觉灵敏的贵族们都感到不对劲。在事态没有完全明了之前，是不会有人大胆到主动与新子爵接触的。

还有一个原因，便是西北贵族圈中的一支，斯兰图家族的态度。要知道，当初魔族军队入侵时，同样面对一支魔族正规军，而且手头战斗力比蓝弧城强上许多的那位“希望之星”，科夫曼·斯兰图男爵，却是落得了个悲惨的下场。自那次之后，斯兰图家族对莱茵城主的态度便微妙的不善起来。据贵族间的小道消息，考斯·斯兰图伯爵还试图嫁祸莱茵城主，但最后不但没有结果，还让他成为了帝国的正式贵族。自那之后，虽然没有特意刁难，但斯兰图家普遍对克莱夫曼家颇有微词。所以伯爵以下的贵族，都碍于斯兰图家族的态度，没有正式与莱茵子爵交好。

至于伯爵之上，侯爵和公爵们根本没工夫去理会这些事。

其实放在整个帝国的历史上，这样的实例也不能说没有。如果有被排除在贵族交际圈之外的嫌疑，当事人通常会主动寻找出路，找与自己地位相近的贵族拉近关系。只要没有什么旧日仇恨，一般都不会被人拒之门外。

可莱茵子爵没有。如果一定要究其原因，那就是他太累了。

身居二职真的很容易吗？怎么可能。光是冒险者协会分会长就足够他忙活了，更何况多了个领主的职责，事务只多不少，现在完全就是焦头烂额的状态。

他这么累也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大部分事务都亲力亲为。不是他喜欢工作，而是因为原本城主府的班底，大多都在上任城主离开时被带走了。新一任的城主府里，并没有多少精通城市治理的专业人员。冒险者协会那里还有一些他自己的班底，可以帮忙处理一下。而城主府这里，就需要他自己培养人才了。

有时他会想，如果那个满脑子鬼主意的圣骑士还在就好了。他大局观不差，脑子也灵光，好好调教也是个得力的帮手。只可惜他们接受圣光的神谕，不知跑到大陆哪个角落历练去了，以后也不知道有没有见面的机会。

此时正是下午茶的时间，莱茵城主正享受着难得的休闲时光。重要的事项已经处理完了，琐碎事物就交给那些新手培养经验。

而他休息的地点，并不在自己的宅邸中，而是在他们家坐落于城市偏远处的那间老宅里。

新的城主府的确很漂亮，装修得足够有品位，又不会显得太富丽堂皇，挺符合他的审美。但到最后，他还是喜欢自家的老宅子。难得休息，清幽的环境更合他的心意。

唯一让他有些不满的，就是自家老爹擅自离家，有意地把他和自家侍女馨儿两人单独留在家中。一家之主在的时候，馨儿多少还收敛一点。可老爹一溜，他就不得不面对馨儿亲昵的攻势。不过这些日子下来多少习惯了，既然要休息，他决定抛掉所有需要费神思考的事。随她去吧。

此时此刻，坐在夏花初开的庭院里，身边有从小一起长大的女孩儿为自己泡茶，已经是件很幸福的事了。只可惜，这样的时间，往往不会持续太久。

院门口传来门环轻叩的响声。馨儿放下茶盏，起身走去开门。莱茵盯着院子里那棵玉兰树的枝桠，上面已经有了不少斑驳的粉意。

“少爷。”馨儿关上门，手中多了一包东西，“这是……长途寄件。”

莱茵面色不变：“从城主府送来的？”

“不，对方就是寄到这来的。寄到这间院子。”

这次，莱茵的眉毛微微抖了抖，终于把目光投了过来。这座院子是他们家半秘密的老宅，除了寥寥几个真朋友之外，几乎没有什么人知道。寄来拿包东西的人居然把地址选在这，那不是说……

他来了兴趣，从阶上站起身，接过馨儿手中的包裹，没有第一时间拆开，而是翻动两圈，观察包裹本身。

有一定保存魔力效果的魔兽皮革，封口处还用的是封存魔力的织布。这里面多半是件魔法物品没错了。不过这漆印的款式怎么这么眼熟，似乎在什么地方看到过……

莱茵心里“咯噔”一声：坏了，这是从格拉夫斯堡来的东西！居然能把收货地址写得如此详细，难道说，自己家被那群整天研究法术的疯子盯上了？

出于安全保障，他试探性捏了捏包裹里的东西。出乎意料的有弹性，不像是炼金设备，那应该不会有爆炸的危险……

其实他才不会相信格拉夫斯堡特地给自己寄了一份炸弹。撕开封条，将里面的东西取出，赫然是一叠厚厚的卷轴。

“魔法卷轴！”馨儿睁大了眼睛，这些东西虽然常见，可这一份看起来似乎不同寻常，数量也出人意料的多，“这么多，谁寄来的？”

莱茵皱着眉，没有去翻动那些卷轴，而是用手指在卷轴没有纹路的背面摩挲了一下。魔法纸的手感很好，柔顺而有韧性，厚薄也均匀。这可不是一般的魔法纸，是制式白卷轴中的高级货。

取出一张，将其他的放在茶案上。这一沓卷轴似乎都是同一种法术，而且纹路的颜色也有些奇怪，不是寻常的蓝色或红色，而是耀眼的金色……

突然，他眼皮一颤，拿着卷轴的手离眼睛近了几分。这张卷轴上，纹的不是魔法阵！

古怪的图案、文字，浓郁的神圣气息……这是神文！

神术卷轴？！他有些懵了。从魔法都市格拉夫斯堡寄来一份教会出品的神术卷轴，还寄到一个小子爵的秘密家宅中，这是何等奇幻的展开？

等等，神术？难道说……

莱茵皱着眉头，捏着卷轴的手指不断来回摩擦。默不作声半晌之后，他感到有视线从身旁投来。转眼一看，馨儿正面带疑惑地看着他。

“馨儿，你看。”他把手中的卷轴举到馨儿面前，“这份卷轴的原料质量很高，估计的确是在格拉夫斯堡中制作出来的。但制作者的手艺却相当一般，或者说只有学徒水平，绘制的卷轴也只有一种。多半是某个学徒自己制作的。可这张卷轴上写的却是神文。哪怕是在格拉夫斯，也不可能会有某个魔法大师收一个神术师做学生。这些都太过反常。而这些卷轴虽然不是大师手笔，但如此之多也的确价值不菲。能就这么寄到我们这，看来，这是个故人的礼物。”

馨儿乖巧地听了半天，到最后也有些迷糊，眼睛眨了眨，突然瞪大起来：

“您、您是说……”

“对，没错，就是那个小子。如果是他的话，为什么这份包裹里没有任何说明也可以解释了。他就是想让我摸不着头脑，才特地不注明是谁寄来的。而我身边的这些人，会使用神术的，也就只有他和他的雇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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