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十八 奥术谜辛（上）

十多分钟后，我与芙蕾尔罗蒂三人坐在湖心岛的魔法塔里，正对着一言不发的魔女。我的身上披着件大衣，手心里捧着杯热腾腾的水，身体还在禁不住打寒战。

就算现在天气已经越来越温暖，被包裹在半米厚的坚冰里、冻上个十分钟，还是让我感到寒冷彻骨。好在芙蕾尔已经原谅了我，大衣和热水都是她帮我准备的，总算有那么一点点慰藉。

在这座魔法塔的大厅里，装有影像回溯炼金装置，说白了就是监控。通过调取的画面，芙蕾尔和罗蒂大致了解了在这座魔法塔里都发生了些什么。这也是她原谅我的原因，毕竟真的是魔女不听我解释就把我放逐到影界去，之后也不肯好好听人说话，我才使用非常规手段。

而魔女在看到她被扔下塔、村民们涌入大厅的画面之后，就阴沉着脸一言不发。她紧紧抿着嘴，眼角闪动着泪花。配合她柔弱的五官，格外让人有怜惜之感。

“咳咳。”我出声打破了宁静，“魔女小姐，你也看到了事情的真相。我们也向你解释过了，是圣光的神谕带我们来此地找到这里。那么，现在，能轮到你给我们解释了吗？”

魔女晃晃脑袋，抬手抹掉眼底的泪花。看来她是真的不相信，那些村民居然是来讨伐她的。

“我大概也知道你们的来历了。”她柔软细腻的声音还有些嗫嚅，“在前辈离开这座魔法塔之前，给我留下过一段启示。启示上说，会有遵循着圣光意志的骑士来到这里，与吾辈奥术守护者一起打破世界意志的桎梏……”

“我就是那个圣骑士，然后你一见面就把我放逐到了异位面。”我幽幽地说道。

“我以为，来接我的圣骑士，是个身着白金战甲、手持湖中宝剑，肩披金色长发、面容隽秀，骑着神圣独角兽从窗口飞入大厅，带上我离开这个不见天日魔法塔的绝世英雄。”魔女用更加幽怨的口气说道，“可没想到，却是个会把人从窗户扔出去的无礼之徒。”

我差点被嘴里的水呛死，指了指书架上那一大堆英雄传记：“少看点小说。”

魔女看向那些被火焰波及的书，眼神里再次闪出泪花：“为什么要对无辜的书下手啊，这里面大部分可都是孤本……”

“孤本？”我心头一紧，“那岂不是……”

“没事，我全都背下来了。找个时间誊抄一遍就是。倒是你，无礼的入侵者，居然对书本礼遇有加。真不知是要好好感谢你，还是为遭遇比书本更凄惨待遇的我感到悲痛。”

全都背下来了？我看着周围浩如烟海的书堆，连呼吸都有些困难。尼玛，硬核书迷啊这是，过目不忘的本事不去看三年高考五年模拟，就知道看小说。

“你能不能不要一口一个入侵者啊？”我反击道，“我明明就是来救你的，怎么说也用名字称呼好吗？我叫莱茵，这位金发大美女叫芙蕾尔，那位红发小姐姐叫罗蒂耶尔。”

罗蒂笑着对我竖起大拇指，芙蕾尔红着脸捏了我一把。魔女歪过脑袋，努力思索了一会，回答道：

“啊，名字……我的名字是啥来着……”

“你不记得自己的名字？！”

我嘴角忍不出抽搐起来。这个家伙，能把所有书的内容背下来，却不能记住自己的名字？为什么我遇到的人就没有一个常识过关的？！

“啊，因为我自己一个人在魔法塔里，还没到能离开的水平，几乎不和人交流，所以用不上名字。”魔女理所当然地说道，“村民们送来食物时，都称呼我为魔女小姐。师父还和我一起生活的时候，也只是叫我宝贝徒弟……”

我们三个瞪大了眼睛，看着理所应当把名字忘掉的魔女小姐，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

“内个……你有没有……就是……爸妈给你取的那种……”

“爸妈？”魔女摇摇头，“我是个孤儿，四岁的时候被师父带到塔里。师父也不知道我的名字……哦对了，师父给我取过一个名字，让我等需要用上的时候再用。我去看看。”

穿着水蓝色魔法袍的小法师走到床边，从床底翻出一本发黄的笔记，在手心里摊开，仔细看了半天，然后说道：

“……蓝蓝。似乎是因为小时候捡到我时，师父觉得我头发很蓝。”

魔女的脸色一下子黯淡下去。芙蕾尔凑到我的耳边，轻声说：“这个师父取名字的水平好差哦。”

呵，也就比雇主大人你略逊一筹。可怜的阿芙。

“我不喜欢这个名字。太草率了。”魔女摇摇头，把手中的笔记扔到床上，一蹦一蹦地跑到书架旁，在书堆里寻找着什么。

“你们等我一下！我马上给自己取个名字！”

我们三人默不作声，看着蓝蓝小姐努力改变自己的命运。虽然有点傻，但却莫名给人一种猎奇感和苍凉感：也许今天之后，再也不会看见一个十几岁的大丫头，临时从小说里给自己取名字了。生活要闭塞到什么程度，才会十年用不上名字啊……

“好了，就决定是这个吧！”魔女手里翻着本书，认真的查看着，“我的名字……就叫……蓝清沐……吧。”

结果还是带了一个“蓝”字啊……我看着她手里那本封面沧桑的书，估计是什么上古时期流传的小说，从里面挑了个符合自己形象的名字。

“好，那么蓝清沐小姐，我问一个问题。”我举起手，“你说自己很少与外界接触，为何与人沟通起来缺相当熟练呢？尤其是我们刚见面的时候，你对我的那顿诽谤，可以说非常记忆犹新。”

“当然是练习过了。”获得了名字的魔女小姐嘴角微微一翘，“看小说的时候，有好好排练过哦。毕竟总有一天还是要和人相处的。”

好可怜……

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都太可怜了。看小说排练和人说话的方式什么的。

“好了，名字也取到了，那我们就算正式认识了。蓝清沐……”她似乎还不是很习惯这个名字，反复在嘴里轻声念叨着，“接下来我们重归正题吧。你们让我给你们一些解释，那么要从哪里讲起呢……”

“从那个启示讲起吧。”芙蕾尔点点头，“我们除了圣光赐予的神谕外，对一切事情都一无所知。如果是早年大能留下的预言术，也许能更准确一些。”

蓝清沐也点点头，在我们面前端坐，用略带沙哑的悦耳声音说道：

“那个启示，还要从三年前说起。我们这一脉，历代都会有两次奥术启示的机会。其中一次用来启示未来的巨大变故，第二次用来启示下一任的接班者。师父当年通过第二次启示的指引，找到了被遗弃的我。可在三年前，大约我十一岁的时候，师父却得到了第三次奥术启示的机会。”

“一般来说，当继任者十二岁时，上一人传承人就有资格离开魔法塔，去体验外面的世界。可师父在即将离开的时候，看到了和今天有关的预言：圣光的使者将会抵达此地，带走隐居百年的魔女，一起寻找彻底挣脱世界规则桎梏的方法。”

“对，就是这个。”我打断她的阐述，“我知道圣光的神谕是让我干这事儿来着，但你们奥术守护者，又和世界规则又什么关系？”

蓝清沐微微一笑，我似乎问到了点子上。

“说得好。百年前，混乱年代为何终结，你应该清楚吧？”

“清楚。”

我脑中立马浮现圣光和我讲过的三言两语，以及在格拉夫斯堡内霍克敦尔大师传授的诸多历史知识。那是一个群星陨落的时代，无数的种族在剧烈残酷的世界变化中灭绝，最终留下生命力顽强的人族，留在艾尔斯兰大陆上开辟土地。

“其实，百年前大陆形势的真相，根本就不是现在这样。”蓝清沐讲到了专业知识，嘴边一直带着可人的笑容，“精灵族知道吧？”

“哦，知道！”芙蕾尔举起手，“据说精灵族的小姐姐都很漂亮……”

“而且他们很有钱！据说精灵王廷的国库中有整个世界的财宝！只可惜没机会进去看看……”

我不知该怎么阻止这俩二货丢人，只能撇开视线装作没看见。可出乎我的意料，蓝清沐的眼睛也因两人的话亮了起来。

“而且精灵族对爱情极为忠贞，据说往往至死不渝！一位精灵一生中只会有一位伴侣，哪怕精灵王也是如此！“

“哇，真的吗？“

我无力的捂住了额头。果然，涉及到这种八卦问题，女生之间的热度立马就会上升十几摄氏度。就连看上去温文尔雅的蓝清沐也不能幸免，也许这也和她看了太多小说有关系。

“咳咳，扯远了。“她自知失言，连忙把话题带向正轨，”当时精灵族是大陆上最强盛的种族，没有之一。与精灵们齐名的两大种族，龙与矮人，由于龙族生育能力低下，以及不够团结的弊端已经开始显现，整个族群越来越弱势。而矮人们正进行王国内部的分裂斗争，对外力量削弱。于是，生育能力正常、种族团结，受到奥法眷顾的精灵族，隐隐有一统大陆的趋势。“

“当时精灵族正在进行与人族的战争。在那个年代，人族刚刚在大陆上崭露头角，通过自身的努力，模仿奥法创造了魔法。感到威胁的精灵族便以此为藉口，向人族大举用兵。当时精灵王廷的主要战斗力，分别是奥法大师、永夜游侠与王廷武士，无论是那个职业的战斗力，人族都远不及精灵族，只能靠过于强大的生育能力，以人口硬碰硬。“

“按照当时战争的进度，不出三个月，人族就要全面溃败。而在那之后，精灵族就可以把全部的精力用于对付因内斗而国力空虚的矮人们身上。而龙族与精灵世代交好，就算想要反抗，也没有足够的实力。到了那时，精灵族就能建立起一个庞大的帝国，正式称霸艾尔斯兰大陆。“

“可精灵族一个致命的缺陷，断送了他们庞大的野心。傲慢，他们种族性格上的缺陷，最终迫使他们开展了那向禁忌的研究。而那向研究，也是整个大陆灾难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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