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三、第二段密码（中）

寂静，几乎和往日毫无区别的夏末之夜静得出奇，只有电脑风扇那低沉的嗡鸣夹杂着时间流逝的痕迹，除此之外，呆坐在椅子上的寒空月却像石像似的一动不动，她的猫耳直竖着，黑曜石般的眼镜也瞪得老大，犹如是看到了世界上不存在的东西般呆呆地盯着面前的屏幕。

上面闪烁着的无数符号还是无章可循，怎么看也不过是乱码而已，而在几分钟前她也是这么认为的，毕竟作为刘教授留下来的加密数据，这些东西简直比他的失踪更加离奇和荒诞。

然而，现在她却看懂了，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这些荒诞的符号被她“主观”地识别了，虽然她自己也完全不明白怎么回事儿...

完全顾不上多想什么，她目不斜视地上下地拖动了几下鼠标，仿佛担心自己稍不留神这些宝贵无比的代码就会消失似的，紧接着她便僵硬地拿起了书桌一角放着的能量饮料，然后“咕嘟咕嘟”地猛灌了几口。

深深地呼出一口气的同时，她终于开始了作业，随着指尖在各个键位上如弹琴般迅速地跳跃着，一行又一行令人眼花撩乱的数据被以基础代码的格式重新写入。

“哒哒哒哒哒哒哒——”

听起来似乎很专业又帅气的事情，其实，表现出来就是以很高的频率敲键盘...

这是一个非常枯燥又庞大的工作，只不过对早已经熟悉这种生活的她，亦或者是“他”而言，这种码代码的工作只是家常便饭罢了。

时钟的分针和秒针如随意徘徊着的猫咪一样慵懒地打着转，然后过去的时光却只会像吃掉的咸鱼般成为历史。

当第一缕晨光从窗帘的缝隙里钻入时，通宵爆肝的她终于按下了最后一个字符，仿佛所有的力量在这一瞬间都消失了似的，眼神迷离起来的寒空月直接趴倒在了电脑前，紧接着便发出了阵阵的呼噜声。

会再见面的吧...？

无论是怎样的困难，都会再见面的吧？

正如这个世界对我而言是虚伪而破碎的那样...

你却像是镜中一样。

就算是深处虚无，也依然真实可靠呢。

所以..

请不要留下我一个人独自睡去。

犹如远方的呢喃在回响似的，随着耳朵一阵微微的抽搐，似乎处于低血压状态的娇小身影终于直起了身子，视线所及居然出奇的昏暗，只有台灯的光芒和面前的电脑屏幕依旧在空洞地闪烁着。

针刺般的隐隐痛处来自于右臂，上面黯淡的符文很快又彻底消失在了昏暗中...

时间已经是晚上七点五十二分，呆呆地望着时钟显示的时间，睡眼惺忪的寒空月赶紧抹了抹嘴角。

“我的天...居然是睡了整整一天吗？喵”

虽然白天多数会在静滞仓里度过，但是这种趴桌子上一睡睡一天的奢侈经历对她而言还是相当罕见，好在有了之前的教训，寒空月在冰箱里还是储备了足够的食物，在咕嘟咕嘟地灌牛奶解决了腹中的饥渴后，她便重新认真检查着自己的杰作。

各种的代码串完全是天马行空般地连在了一起，让人不禁怀疑这么做的码农到底是犯了什么魔怔...虽然的确是自己的写的，不过寒空月不禁还是对着自己解析出的程序段眯起了眼睛。

而在修改了几处很明显的错误后，靠坐在椅背上的寒空月深深地舒了一口气，她可爱的小脸儿表情非常的微妙，倒并不说她理解不了程序要表达的内容，反而...

“...居然是“镜”么？喵”

“镜”可以指镜像，也可以说是投影或者“镜面对称”，只不过就如同是第一段加密程序里“门”那抽象到很难诠释的概念一样，这个所谓的“镜”依旧显得匪夷所思。

自己是通过镜子完成“顾轩”和“寒空月”之间的切换的，甚至自从“境之裂隙”出现后，自己所遇到的一系列诡异的发展都和“镜”脱不了关系。

这么回想着，抚摸着额头的猫耳萝莉又不安地晃动着尾巴，不过在衡量再三后，她还是端起了笔记本电脑。

唯一能验证它实际意义的地方只有《无限之境》，那个庞大到难以用程序和语言去形容的虚拟世界，一个每天都有最少上千万人登录和进行交互的庞大平台。

从实验室里带出的“超低温静滞仓”是可以进行与终端的数据互联的，并且非常的方便，只不过望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光缆，寒空月还是若有所思地托起了下巴。

某个总是摆着扑克脸，像特工似的西装革履的身影简直像散不去的阴魂般浮现在脑海里，甚至还一本正经地推了推眼镜。

“...刘学长会没有防备...才是有鬼啊！毕竟上次都快暴露了。喵”

作为同样参加了《虚境计划》而且身为研究生前辈的他，寒空月可是一点儿都不感冒，倒不是有多大的恶感，只不过这么一位曾经能力出众的伙伴已然站在了创世游公司方面，她还是本能地感到不信任。

而且这个人的执行力和思考力是真的很高。

默默思索了一会儿后，寒空月又漫不经心地望了望沙发上摆着的那套“校服”，她豁然睁大的双目里似乎明白了什么。

只要有终端就可以和主机进行交互，所以并不一定要用私用设备，那么...

脱了釉的地板砖很多都裂成了蜘蛛网，大红大绿的装潢也透露着廉价又粗糙的气息，而且似乎是有意要掩饰本身的存在似的，这里的灯光也很糟糕，根本不像是位于繁华的京城，反而像是某个处于文明边缘的小酒吧似的。

不过这里显然不是喝酒的，一个又一个的小包间顺着狭窄的过道延伸着，而且相当的安静，只有机械运转的低沉回响证明着里面的确是正常运营的。

“老板，请...开个SVR的包间，我包夜...喵”

圆圆的贝雷帽下，厚实的口罩遮住了这个黑发少女的俏脸，不过即使是如此，她玲珑的身型和蓝白相间的水手服还是与这杂乱的环境格格不入。

作为这里为数不多的员工，坐在吧台后的男人身材很高大，黑色的背心袒露出纹着粉色小猪的大膀子，隔着老远就散发着一股烟味儿，一看就非常的“社会”。

好像也为大晚上能看到这么个可爱的小姑娘感到惊讶，不过当他看到那递给自己的百元大钞时，那胡子拉杂的大脸还是显示出几分欣然。

“A15，记得把门锁好，丢了东西俺可是概不负责。”

“...好的。喵”

正经的网吧都是需要身份登记的，所以寒空月压根没法去，而这个地处犄角旮旯的黑网吧就没那么多规矩了....虽然收费要更高，不过所幸自己要做的事情也本来就见不得光，她倒是觉得物有所值。

科技的腾飞和数据传输系统的进步改变了很多东西，可是，网吧这种东西变化却很小，毕竟它本身就是面向草根阶级的。

木门吱吱呀呀地打开又关闭，发出了比意料中更加沉重的回声，这个封闭的小房间大概也仅有三、五平米的样子，如果是按正常成年人的体型来看一定会觉得非常憋屈，不过对于占地空间有限的寒空月而言倒是还好。

里面的设备也非常的简单，一张硬邦邦的躺椅，一个中古品的“全息头盔”，还有一台灰蒙蒙的小型电脑。

空气中挥之不去的霉味儿让她不住皱了皱小鼻头，不过深知时间宝贵的寒空月还是掏出了自己的“U”盘，然后插入了旁边与头盔链接着的电脑。

与服务器的链接与绕过防火墙都是一气呵成，以实验室的权限登录后，她又直接虚构了一个用户名，而接下来熟悉的上载界面也再次摆在了她的面前。

不过传输的进度倒是比上一次要慢，凝视着那条蛇一般的进度条缓缓地向前蠕动，摇了摇头的寒空月只能用贝雷帽给自己扇着风。

果然，因为是网吧所以传输速度很慢么？不过...就算是这样也...

“滴滴滴...”

莫名其妙的电子音突然响彻这个密闭的隔间，而打了个激灵的寒空月只能呆呆地望着右下角弹出的提示窗，她白皙的脸蛋瞬间写满了错愕。

“小心...官方的人已经定位到你了，黑客君，你最多有五分钟。”

无论是内容，还是这条讯息出现的本身都显得太过于惊悚，毕竟创世游公司的服务器可不是随随便便能登入的，更何况是对隐藏了所有特征的自己进行联络。

沉默了几秒钟后，她开始缓缓地按下了键盘...

“你是谁？”

“black mix”

青葱般的细指突然僵住，意识到整个事情远远超出了预期的寒空月一时间失去了反应能力，而这个独立的对话框却根本没有消失的迹象，一个个闪烁着的小字还是不紧不慢地拍成了新的句子。

“不快点儿转移的话，可是要被逮到了哦，他们赶到你所在的网吧最多只要四分钟，而且他们还带了警察，所以...加油~奥利给~”

凝视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的老梗，一阵汗颜的寒空又扫了一眼进度过了大半的上载条，然后深深地咽了口唾沫。

“你为什么要帮我？你又是怎么知道我在网吧里的？”

凝重的空气如此的安静，但那份压抑又让人窒息，这个像幽灵般的传奇黑客老半天都没有回复，然后....

“Only black mix can knew the truth”

跳出来的词汇构成了这么一句完全看不懂的话语，不过紧接着。寒空月非常吃惊地发现，自己屏幕上的上载条开始以惊人的速度上涨，并奇迹般地完成了传输...

“这，这个家伙...喵。”

瞠目结舌之下，瞅了一眼屏幕右下角的时间，她的表情再次变得忐忑起来，甚至匆匆按下了开关便抽走了自己的U盘。

在一辆警车的开导下，三辆黑色轿车齐刷刷地停在了窄窄的巷子口，无视着周围人惊讶的视线，一大群装束各异的人们跳了下来。

这是一个很有年代的居民区，大部分的临街建筑都显得相当破败，而扫过一连串锈迹斑斑的卷闸门后，拿着对讲机的警察很快锁定了一块不显眼的招牌。

“飞浪网吧”

“刘总监，应该就是这里了...”

西装革履的打扮在灯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严肃，保持着那份干练与沉着，点了点头的青年大步流星地赶了过去。

一拥而上的众人使得玩着手机的老板不禁一愣，而在简短地问了几句后，创世游公司的职员和警察们很快冲到了某个隔间前，然后“嘭”地一声踹开了那并不牢靠的房门...

然而，里面却空无一人，只有关闭了电源的终端还在散发着淡淡的热气...

“刘学长这下子可是要气坏了啊。喵”

站在旁边的一栋住宅屋顶，望着网吧周围产生的骚乱，某个娇小的影子不禁感慨道，不过发觉某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又发疯般地冲出来并四下环顾着，她便悄然离开了。

这段代码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呢？不会又和上次一样发出天启般的灾难吧？

如此感慨着，走在人流量大减的街头，伪装成中学生的寒空月一边默默地滑动着自己的手机。

假设发生类似于“腐王入侵”这种遍及整个游戏的大事件，那么消息一定会传的沸沸扬扬，可不知道该不该遗憾...所有关于《无限之境》的帖子都没什么大变化，无非是一些晒装备、晒经历的日经贴。

难道自己解析的代码是有误的吗？

“啪...”

心不在焉之时，她不小心和某个软绵绵的路人撞了个满怀，然后一个踉跄差点儿跌倒。

“啊，对不起...喵”

“没关系，是我太...啊？诶？这不是寒空月小姐姐嘛。”

怯生生的轻细嗓音由于察觉到了什么而变得大声起来，而同样意识到了什么，寒空月再次瞪大了眼睛。

小巧的身型散发着淡淡的青涩，整洁的休闲装配合着学生头又不乏乖乖女般的温驯，这个像个中学生般的文静少女即使是在夜晚也非常醒目。

“千...千奈？”

“哎呀呀~真是巧耶，没想到这么晚也能遇到你呢~”

在从容地摘掉了自己的眼镜后，这个谜一样的女孩子又笑眯眯地摇了摇手。

几分钟后，在街边的一家快餐店里，不期而遇的两人又对坐在了同一张桌子前，而滋滋地吃下了一大碗拉面后，千奈的小脸洋溢起了幸福的笑容。

“呼~啊...寒空月小姐姐什么都不吃吗？这次可是千奈请客的呦~”

“不，不啦...我喝点儿可乐就好。喵”

多少有些勉强的微笑中，寒空月只是晃了晃手上的易拉罐，而凝视着她的俏脸，神采中多出了几分了然的千奈又失落地耸了耸肩。

“千奈又不是什么魔鬼，就算是魔鬼...也有大发慈悲，也有厌倦作恶的时候嘛，所以寒空月小姐姐你放松点儿呗。”

“你这种说辞我怎么可能放松得了啊...喵”

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不过审视着这个怎么都是“人畜无害”的女孩子，感慨万千的寒空月只能暗暗叹了口气。

“话说，你是...刚下晚自习回来的吗？喵”

“当然不是，今天可是周末啊~”

拍了拍一旁塞得好像挺满的背包，单手拖着香腮的千奈依旧挂着让人捉摸不定的微笑。

“是去打工了而已哦。”

“打。打工？！你不是不到十四岁嘛...能打什么工。喵”

似乎是对寒空月那惊讶的神情早有预料似的，千奈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水，然后便望了望橱窗外的月色。

“是啊~的确不是一般的打工呢~是让“所有来的客人们，无论是大叔还是宅男都能快乐起来，得到治愈和幸福”这种艰巨又伟大的工作呢。”

“..................”

“寒空月小姐姐有没有兴趣一起做呢？其实收入还蛮~不错的呦。”

对于这充满魅惑的笑容，一脸汗颜的寒空月小脑袋立刻摇得像不浪鼓似的。

“...不，不不不...好意心领了喵，话，话说，千奈，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呃，叫做“死刃团”的刺客组织？喵”

如此突兀地岔开了话题后，寒空月却惊觉周围的气氛居然又冷了下来，好像是听到了什么完全不懂的词汇似的，扬着柳眉的千奈半晌都未发一言。

“...没听过的话就算了，也不需要想太多。喵”

“....才不是没听过，寒空月小姐姐也太见外啦，如果有人想要干掉的话，明明找千奈去办就可以，找“死刃团”这种废物组织实在是不合算又...不合情理呢。”

毫不在意地流露出失望的神情，发觉对方那亮闪闪的双眸居然显示出梦魇般的幽邃与恶念，汗毛直树的寒空月不禁一时哑然。

这孩子还真是恐怖，各种意义上都好恐怖...

“...不，不是这个意思...其实，最近遇到了一些麻烦...”

知道什么都不说反而会让事情更糟糕，寒空月所幸便将自己被某个“荒芜猎手”狙击了两次的诡异经历告诉了对方。

“...原来是这样，这种苍蝇一样~下作又阴险的战斗方式，倒的确是很有他们的风格的。”

“...所以，其实你还真认识他们吗？喵”

“....哼嗯，解释起来有一点儿麻烦呢，总之啦，千奈先看一下寒空月小姐姐你说的刺杀视频吧。”

慢悠悠地掏出挂着猫猫头坠饰的粉色手机后，翘着二郎腿的女中学生便饶有兴趣地搜索了起来...

“血腥猫公主”被刺杀这样的奇闻并不难搜，甚至并没有对寒空月特殊又敏感的身份表现出丝毫的惊讶，这个小班长般的少女只是认真地观看着那第一人称视角的狙击。

长羽箭划过空气，又准确地命中了远处那娇小的血红色倩影，将她像玩具般击飞，四溅的鲜血在夜空中飘洒。

可以说是教科书般的刺杀，充满了某种难以言喻的暴力美学，不过在寒空月看来却实在是感觉汗毛直树。

一遍又一遍地看着，千奈只是像学习一样反复观看着这段残暴至极的视频，不过却始终一样不发。

“...话，话说，你看够了没有。喵”

感到脖子发凉的寒空月终于忍不住耷拉着眼皮打断道，而千奈才意犹未尽地合上了手机。

“咳哼，千奈大体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呢，不过啊...如果要是单单想知道答案的话，可能会让寒空月小姐姐你挺失望呢。”

她文静又秀美的脸庞倒映在微烫的茶水上，却由于茶杯的微微晃动又再次变得朦胧和诡异起来。

“什，什么失望？喵！等等，难道你是说，刺杀我的那个家伙...”

瞥了一眼从椅子上跳起来的寒空月，似乎已经从她惊诧的神情理解到了需要的信息似的，千奈又嘲弄般地扬起了嘴角。

“没错呢，这个家伙根本就不是“死刃团”的人，最起码...视频里的这条咸鱼...它远远达不到“死刃团”的标准，呵呵呵呵，居然这种程度还要拍视频来显摆，真是...千奈都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了呢。”

几近挖苦的声音非常的不屑，而挂着一脸的茫然，寒空月却直愣愣地将在了原地，就像是听到了完全无法理解的东西似的，这一切也都被这个人小鬼大的女中学生看在眼里，而她只是漫不经心地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

“所以说啦，这件事情可是~~一点儿都不复杂呢，寒空月小姐姐只要稍稍地...”

“滴滴！”

尖锐的喇叭声打断了她的解释，不知何时，一辆银灰色的越野居然出现在了快餐店的门口，而一改刚才那咄咄逼人的态度，明显吓了一跳的千奈连忙戴上了自己的眼镜，然后便充满歉意地躬了躬身子。

“对，对不起...我必须走了呢...总，总之，请你多想一下吧。”

抛下了这种没头没脑的解释后，这个小小的女孩子终于随着越野车的迅速消失在了厚厚的夜幕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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