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叶凑近嘴边,一首平平的山野小调缓缓溢出。千亦聪明是聪明,笨的时候也挺气人的,这首小调无论我怎么教他,他都学不会。
这首小调,还是我刚认识他时,吹给他听的。
记得那天,天气特别好,我懒洋洋地躺在银杏树叶上睡觉,可睡得正酣时,听见树下传来哭声。我心烦意乱,索性化成人形瞧个究竟。
出乎意料的,是个十来岁的小书童,白白净净的,模样可爱的紧。水灵灵的大眼睛啪嗒啪嗒地掉着泪珠,哭得我心都疼了。
悄悄凑过去,我小声问:“小娃娃,你哭什么?"
他一怔,瞧着我的眼里满是惊恐,眼泪将掉未掉,大而水灵的眼睛怔怔盯着我。被他这样看着,我真有种化身禽兽的冲动,想抱着他狠狠亲两口。
咳了咳,我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和善,“别怕, 姐姐不是坏人。 ”
他瞧了我好一会儿, 才眨巴眼睛,泪珠子掉了下来,哽咽道:“少爷死了,我也会被他们害死的,我害……”
反应了一下,才想起小娃娃身在的地方。
这里是朝廷围剿了几次都未成功的贼窝。贼首灭绝人性,烧伤抢掠,无恶不作。记得前些天在银杏树叶上晒太阳时,听贼人们说逮到一条大鱼, 想必就是这小毛孩子的少爷了。
眼见小毛孩子眼泪掉个不停,我又心疼又着急,忙说:“你别哭啊,我……我给你吹曲子听。”
说着,我顺手从银杏树上摘下片叶子,凑到嘴边,悠悠吹了起来。
小娃娃果然不哭了,只睁了双水灵灵的眼睛瞅着我,清澈澄净。
我捏了捏他的脸蛋,“不哭才对嘛,来,告诉姐姐,你叫什么?”
“少爷叫我素清。”
“素清?怎么像个姑娘的名字啊!要不姐姐给你取个名字,就叫千亦吧,以后我来保护你。”
其实我是想说,千亦两个字,好听又好写,我实在懒得写笔画多的字。
我笑眯眯地等着他回答,小毛孩子怯生生地瞧着我,悄声问:“姐姐能保护我吗?姐姐为什么在这里?姐姐也是贼吗?”
敲了敲他的脑袋,我摆足了架势,“听好了,姐姐我可是天上地下无所不能的虫子大仙,什么贼!那些贼连给我提鞋都不配!”
小毛孩子一脸崇拜,“虫子姐姐……”
“嗯?那个,我叫陌青,你叫我陌姐姐好了。
其实我只是银杏树上的一只虫子而已,而这棵银杏树,好巧不巧的正坐落在贼窝寨口,而我又好巧不巧地吸收了银杏精华,修炼成妖,哪里是什么大仙?
从此,小毛孩子身上多了条可爱的虫子。
从此,我就暗中保护着小毛孩子。贼人们每每想欺负他时,都被我施的小伎俩教训得够呛,再怎么说,我也是只妖!而我也在没人时化成人形,教小毛孩子我会的所有。
印象中的小毛孩子单纯可爱,我恨不得天天抱着他教他习书识字,教他我会的所有。只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
小毛孩子长大了。等我反应过来时,当初 火的小毛孩子已经比我高出半个头,再也不嗲声嗲气地唤我“陌姐姐”,而是温柔地唤我“小陌”。那双澄澈的大眼晴也在不知不觉中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如墨深瞳,一不小心便会陷在里面。
其实,只过了十年而已。
这些年来,千亦一直住在寨子里,因为我的原因,寨子里的贼人敬他怕他,同时也当他是透明人。
千亦贪玩,这我知道。但有一次,他无缘无故地拉我去寨子附近的城镇晃荡,直到日落时分才返回寨子。
路上, 我心里忐忑不安,总觉得要失去什么,心慌得我不得不加快脚步赶回寨子。
可寨子已经没了。
远远就瞧见,熟悉的寨子已经化为一片火海,寨子前的那棵银杏树烧得正旺。寨子的周围满是官兵,那些跑出寨子的人还未反应过来,就做了刀下亡魂。
我呆呆地站在远处,看着昨日还嚣张的贼人们的脑袋咕噜噜地滚出老远,鲜血洒落,浸入土地,酝红一片。双腿如灌了铅一样沉重,全身止不住发抖。
那里……那棵银杏……是我的家!
千亦走上前,贴着我的背,一手揽着我的肩,一手捂着我的眼睛,在我耳边呢喃:“别怕, 我在这里。”
那时候若我能看见,就能发现千亦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温度,冷漠地注视着他生活了十年的地方化为火海。
也不知过了多久,千亦松开了我,而眼前那片大火,烧无可烧,终于熄灭了。
什么都没了,原本还算巍峨的寨子化为一片废墟,空气中散发着难闻的气味,寨子前,那棵茂盛的银杏树变得焦黑。
看着眼前一切,突然,我感觉心口少了一块,空荡荡的,但却不知道少了什么,只能死命抓着千亦的袖子,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心安。
千亦安抚地笑了笑,“小陌,跟我去京城,好不好?”
过了许久,我缓缓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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