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啦?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吗?”
声音有些刺耳,但意外的并不讨厌。
阳光透过雕花木窗,斜斜洒在身上,有种慵懒的温暖——
无疑是食时,平日里该练功的时段。
“唔…我这是……?”
“呀!我刚替你换好药!快躺回去!!”
见伤员有起身之意,商佚一忙得劝她不要乱动,以免牵动患处引起二次损伤。
“抱歉了,忆莲姐下手不知轻重,你也别怪她,谁让那个肌肉笨蛋困了她那么久?——我给你上的是镖局内部才能享受的独门金疮药,以你的体质,约莫三天就能好了~!”
少女一边热情的解说,一边收拾着房屋内的摆设,茜色身影摇曳在周山虹君视线内每个角落。
“你是……?”
“啊,说了那么多,居然忘记自我介绍了!”
商佚一放下手头活计,朝她莞尔。
“不过周山盟的大小姐,哪有要记着庶民名号的理由?”
不等周山虹君吐出半个字,她拿起多余的药品和绷带径直离开房间,随手带上门。
“对了,换洗衣物在桌子上,你的玉佩也在里面,都替你打点好了,这两天先安心休息,之后的事,你暂不必管。”
倚靠着房门,少女背对着里头的人说完最后一句话,便嗅着食物的香气匆匆赶往膳房,也顾不上要把东西物归原处。
【还要给高明溪打下手…!若是去迟,奖励的甜点可就没我的份了!】
这样想着,她不由得加快步伐,又觉回廊曲折走起来麻烦,只好跃上房顶,在瓦片交接的叮当声中继续前行。
与此同时,铃巳正与沈凌鸿进行最后的入围名单信息核对。
“通过初选渠道,被允许参与龙虎斗的有两人,可喜可贺~姐姐,你怎么看?”
双腿不安分地摇摆,铃巳玩弄着自己的辫儿,小脑袋一歪,俏皮问道。
“比起以往,这次的结果真真好了太多,不用成天对着那几张熟透了的老脸,做梦都得笑醒——”
大掌柜心满意足地趴在八仙桌上伸了个懒腰,镖局的正门大敞,此时又恰逢东市开市,外头人声鼎沸,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即便门前车水马龙,也不乏停驻在楼底仰望御赐的“朱”字锦旗的人。往往他们都会怀揣敬意,却不排除有因妒忌而想毁坏旗帜这种坏心眼的存在。
好巧不巧,今个儿就有够胆在沈凌鸿面前撒野的人出现,目的并非踢馆,而是直奔大掌柜而来。
来自马的嘶鸣划破镖局内宁静的空气,不必多言,她们也知道是谁来了。
“凌鸿——凌鸿在吗?”
来人着一袭鸦青赤龙暗纹甲,更显身形魁梧,胸佩犀魇护心镜,他将白枭尾翎头盔卸下怀于臂中,一对剑眉星眸,神采奕奕。
一天的好心情全让那呼唤声给破坏了。
“阿铃……把那虫豸赶出去……!我不想听见那苍蝇吵闹的嗡嗡响。”
沈凌鸿整张脸沉下来,从那人出现的第一刻起,她便难忍想把人揍趴下的冲动。
“收到~!”
偶人一蹦一跳地走到门前,把遮掩的木板一块块放入凹槽,只留条缝隙,供自己探出头去,甜甜道:“御林军的百夫长哥哥~太不巧了,总镖头临时起意,今日谢客休息……”
“那我明日再来!”
男子并不意外,还有死缠烂打继续下去的势头。
大掌柜则在后面用手比划着什么,疯狂暗示铃巳,让她把迎客期限多延后几日。
“啊,我记错了,振智哥哥说这半个月都不会再开门接活儿了~你还要来么?”
铃巳用她独有的娇俏姿态应付着,眼角不时睥睨堂内西南角的大掌柜,等待她下一个指示。
“怎么这么突然?我可是连一点风声都没听见。”
“这个嘛……我不过是介跑堂的,哪知道那么多?墨芷罡哥哥还是请回吧。”
“咚。”
她毫不犹豫的装上最后一块木板,没给墨芷罡留面子,这行为让大掌柜不禁拍手称快。
“我带了秋歆斋的流心咸蛋黄酥,麻烦铃巳妹妹转交给凌鸿,放久可就会坏味道了。”
隔着门板,男子的声音有些沉闷。
“说了凌鸿姐姐不……”
“我知道凌鸿不愿见我,理由也是编的,想必她现在正在里头看笑话,但烦请你把东西亲自交与她,拜托了。”
话完,朝他门面深深鞠了一躬,一步三回头地驱驹离行。
许久,待到马蹄声远去,铃巳才搬开木板,幽幽望向百夫长消失的地方。
“真是个痴情种,可惜凌鸿姐姐对你的厌恶盖过了好感,不然这样大胆的追求,试问哪个女子会拒绝呢?”
但她眼神空洞,是片灰黑色的虚无。
“人都走了,你还看什么?莫非……”
不知何时,大掌柜站在了偶人身后,突然开口,惊得她一个激灵。
“你心悦他?”
“我没有‘心’,这不过是我基于客观事实反映出的结果而下的定论,父亲大人制作我的时候,并没有附加‘心’的零件。”
每每谈论到关于“心”的事情,铃巳总会像变了人似的认真计较——不,它本来也不是人,是个被偃师操纵着的工具,没有自我,没有感情,只有流于表面的善良伪装。
“亏我还期待你会有什么反应呢……没意思,走!回去工作—!”
“唔、唔好的。”
沈凌鸿一拍铃巳脊背,将她推回桌旁,自己则抽出几张登记表,摊开平铺于桌面。
“这是朱振智自己挑选的人,你也顺便记在他的簿上。”
手指抚过小篆入木三分的痕迹,目光最后定格在一张写有“墨芷礼信”这个名字的纸上。
“全部?”
“全部。”
偶人点点头,开始誊抄。
【朱……不,墨芷礼信……你终还是离了你兄长,可你为何还要回来?】
大掌柜思来想去,也得不出个所以然,干脆不再深究。
膳房那边——
“白菜五斤,肉鸡十只,茄瓜十五个,大米十斤……明溪哥,你看还缺什么不?缺的我再去搬。”
商佚一擦擦汗,详细地清点货品。
“辛苦了,你过来把胡萝卜切丁,我去生火。”
厨师指着一人高的胡萝卜山对少女说。
“……哈?!那么多?”
她诧异道。
“朱总镖头吩咐的,今夜要办接风宴,须得好生招待客人。”
高明溪面不改色,说话期间磨刀的手一刻未停。
“我给住你那的伤患做了毋米粥,在灶上温着,待会儿洗了手送去,别误了时辰。”
“切完萝卜我就去—!”
她操起菜刀仔细解体起眼前的蔬菜,认真的劲儿不输替爱刀做保养护理。
【凭什么那女人有明溪哥做的粥喝,而我没有?!替她上药活血化瘀的都是我!没有功劳怎么说也有苦劳!真是气死我了】
因被怨念控制,她把胡萝卜当作周山虹君恶狠狠地剁着,不料刀一滑,往商佚一手上开了个豁口。
“!!痛啊——!!!”
突然之间,“因果报应”这个词浮现在她脑海。
【就连想想也不行吗?!】
少女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尽管这和自己从前受的旧伤根本无法相提并论,但她就是委屈。
“呃呃呃……今天真的太倒霉了……”
且说商佚一清洗了伤口又上好药,忙拿着粥赶回房间,生怕美味稍纵即逝,却不甘将这补品轻松交给周山虹君,两种想法一直在她回程途中互掐,弄得她心神不宁。
“大小姐,起来了吗?”
这边在敲门,奇怪的是,里面并没有人回应。
“啧……失礼了!”
她用蛮力撞开紧闭的门,难免把粥撒了些出来,引得一阵惋惜。
屋内空无一人,物品陈列的方式未见有变,连桌上的衣服也在原处安稳放着,似乎无人来过。
只有被子被叠得整齐,像个冻豆腐块儿。
“这家伙上哪儿去了?这么会替人找麻烦……”
环顾四周,没有任何不对头——
但没有不对头的时候,才是最危险的时候。
“啪—!”
白瓷碗碎了一地,混杂在毋米粥的碎片里,怎么看都是吃不了的样子。
对于浪费食物的行为,少女从来都唾弃,再加之对这位浪费食物的人有一股怨气,她打定主意,就算要被关进黑屋受罚,今天也要让这女人知道,她商佚一
不是好欺负的主!
“不吃就不吃,你发什么疯!镖局内禁止私斗,没看过规矩吗!”
白刃刺入用来抵挡的木盘,离她眉心只余分毫。
“犯我周山盟者……杀无赦……!”
周山虹君挥舞起兵器,身形摇晃斩向少女,却被轻易躲开。
“凭你这速度,能伤我简直是痴人说梦!”
商佚一侧身绕到周山虹君的背后,将其一掌劈昏。
“他奶奶的,若不是看你梦游着,我早把你打趴下!欺负弱小可不亮堂。”
自开始那软绵无力的攻击不难发现,周山虹君是被梦魇缠身而下意识的对人就砍。
“这笔账我先记下了,日后有的是时间让你慢慢还!”
把人抱到床上安置好后,她咬牙切齿地吐出一句话,顾不上收拾地面的残局,愤然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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