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穆云醒来的时候已是后半夜了，在屋顶陪小姑娘坐了一会儿便临近破晓。两人便一直这么坐着，一句话不多说，一个动作也不多做。只有夜风徐徐吹过，很快带走了小姑娘眼角挂着的泪珠，全然看不出之前的痕迹。

披上穆云的披风后，小阎微微颤抖着的身躯平静下来，情绪似乎也是如此。“我本来一句话都不想跟你说的，你这个坏人。刚才的事可不许跟别人说，我可是很坚强的!”

夜色愈发浓厚，这是破晓前最后的黑暗。“好了，我去做早饭了。”小姑娘利索地在黑暗中沿着梯子爬了下去，发出的声响很小，跟猫一样。“等会儿我不喊你了，你自己下来吃早饭。”

穆云一人无言，思绪有些凌乱。望着远山怅然出神，回过神来天际已有一抹金色。但远山仍是蒙蒙的一片，隐约只有山脊横在那里。又发了一会儿呆，穆云也规规矩矩沿着那摇摇晃晃的木梯子下去了。

穆云下去了才发现燕归阙也已经穿戴整齐，正在后院打太极。张皓也爬起来了，只有蓝泽庵还迷迷糊糊刚醒。

“没想到你起的这么早”燕归阙并没有停下动作，一边规规矩矩打着太极拳一边向穆云打招呼：“难得闲下来，就没有强求他们早起，在军营里蓝泽庵可不少这样的。早饭还有一会儿才好，不如一起来晨练？”

“小阎那么小，你放心真让她一个人在厨房？会不会不安全……”

“早饭只是很简单的白粥，她早就能独自解决了，相信她吧。而且现在她更需要独处。”燕归阙笑了笑，依然不急不缓地打着拳。

“好……”这次穆云没拒绝，回屋拿了剑出来便直接舞起来。穆云一套剑舞完毕，多少也算热身了，一层汗挂在额前，腾着热气。燕归阙就好得多，直到最后一式都没乱了节奏。

“不着急啦，我相信你的实力。今天主要还是带着你们去侦查地形……虽然我也是第一次去。”

“但你在地图上看过许多次了对吧？”

“唔……确实……”燕归阙挠着脑袋有些尴尬地笑着“昨天应该先给你一份的，不过问题不大，不急这两天。”

“没事，先去吃早饭吧。”

两人走进屋内，蓝泽庵和张皓已经吃起来了，小阎一个人吹着碗里似乎还有些嫌烫。“看你俩这么认真，就没喊。”小阎淡淡说了一句，就抓了筷子也慢慢吃起来。

“在深山里能吃到这些还不错吧？我特意喊蓝泽庵抗过来的，因为我们也刚来没几天，还有很多细粮。过几天就没这个待遇了。”燕归阙一边笑着一边自然地跑去盛粥了，很快就端着两大碗白粥跑出来。“不介意的话就一些先萝卜干吧？”

“很不错了。”穆云当然不客气地接过碗也吃起来。或许因为晨练的缘故，一大碗白粥很快就见底了。

吃罢早饭，几人也没怎么收拾，就直接准备出发了。

几个大男人都是深棕皮衣配上黑色外套，只有燕归阙又围上了看上去价值不菲的裘绒围巾，显然与之前的裘衣是一整套的。蓝泽庵看到了吹了声口哨调笑，燕归阙只是笑笑没说话，就没再提。小阎同样是内里一件皮衣，不同的是穿了件有帽子的大红袄，更显得小脸白白净净，一层红晕在脸蛋上淡淡透出。

“小阎也去吗？”看着跟在后面的小阎，张皓诧异地问了一句。“是的，我们几个都是要去的，这次熟悉地形对于诸位很重要。鉴于敌人还没来，这次行动相对安全。与其留小阎一个人在那，还不如跟我们一起。”燕归阙简单解释了一下，张皓便没了异议，继续深锁着眉头。

昨日一夜骤雪，到清晨了却又一丝风也没有。只剩下安安静静的雪铺在整个山脉上。雪厚厚一层掩住了破败干枯的草木，如同慵懒的白猫顺着的毛儿，蓬蓬得轻飘飘得盖在那里，反倒显得山秀气了一些。

穆云走这山路一脚深一脚浅，但气息稳定。“别走神了，这景色固美，也得等到打完了再看。”燕归阙打趣笑道：“到时候有的是更美的景色，你的任务就是游历。”

“还是说……见景生情，想起了某些不堪回首的人和事？”蓝泽庵和小阎哄笑起来，一齐望向穆云这边。穆云只是翻了个白眼，没搭理他们。

几人脚程都不慢，小阎显然是很熟悉这里的样子，总能走在最踏实的路上。正当蓝泽庵打算起哄调笑穆云的时候，燕归阙率先开口：“好了，快到了。”

走上山峰便一下开阔了起来。原先走在山间踩下雪底下是枯枝烂叶，到了山顶便只能走在光滑的岩石上。山顶上即便不是岩石也是冻土，雪踩实之后很滑，几人因为照顾小姑娘稍稍放慢了脚步。但因为小姑娘的不服输的脾气倒也没慢下多少。

几人很快登顶，沿着山巅走了一段，重又看到了一条极细但蜿蜒绵长的小道沿着山脚通过来。“小阎他……小阎说这是唯一能纵观这整条路的地方，这条路也是附近里斯通向麓城的唯一路径。”燕归阙眉宇间隐约又笼着一层阴霾。

“具体计划我们回去再说，现在先把地形观察仔细了再说……怎么打我已经有了大概想法了……”说罢，燕归阙找了块大石头扫清雪，让小阎坐下歇息一会儿。

而几个男人都站着观察周围，张皓突然垂首道“胜算多少？”

“不知道……”燕归阙眉头轻皱，但仍是轻笑出声道：“这可是一票大的，胜算再小也值得赌一把。”

“你不像是会拿命去赌的人。”穆云开口说出另两人心声。

“这是敌国的运输车队往我们这里输送物资。两国相争这么长时间，偶尔有些商人铤而走险很正常，但最近他们的动作大了许多，频率也骤增。同时这也意味着大量的风险。”燕归阙笼起双手朝手上哈了一口气，缓缓揉搓着有些僵硬的指节。“谁知道里面混进去什么东西了……”

“有人通敌……？”

“一直以来都有。但是不方便一次性揪清，两国互相都在尝试渗透进对方。如果是有人投诚到对面，那倒还好，我们这小角落也没什么能影响局势的人，投降了倒正好方便清除叛徒。如果有什么重要情报的话……”

“不过通敌也不是什么我们可以随手解决的小麻烦。”燕归阙脸上笑意更甚，转身道：“看好了吗？我们尽快回去吧，这鬼地方可真冷。”

小阎其实一直在偷听，除了蓝泽庵，另外三人都发现了，但燕归阙没制止穆云也懒得多事。小姑娘断断续续听了一部分，听到要走了，只能撇撇嘴。

“唉，有些事情还是少插手比较好。我反倒觉得回军营里到正面战场上打仗更容易些。”蓝泽庵叹了口气，也悻悻转过身来。

“有些事情只能有我来做。”燕归阙也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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