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轨道地铁以固定频率摇晃着，发出轻微的咣当咣当的声音。周围的黑暗环境一直没有变化，偶尔会有镶嵌在墙壁上的光源一闪而过，提醒我时间的流逝没有停止。

白岩，凤华和力量已经靠在一起睡着了，白岩背后刀刃组成的圆环就靠在座椅的侧面，像个被丢弃的呼啦圈。黑岩将衣服盖在了力量和白岩身上，站在车头位置看着前进的方向，我不知道她是在观察什么或是思考什么，亦或是在发送或接受奇怪的电波……虽然我觉得她只是在发呆。

地铁中已经启动了节电模式，将大部分能源全部供给于行驶，车厢中一片漆黑，只有顶端的应急灯在发出微弱的红光，让我勉强看到其他三人在干嘛。而黑暗的环境也正好让我能够好好的思考刚才黑岩所说的话。

“详细的我不能说太多。”黑岩露出为难的表情，我知道这不是出于不信任，而是有其他的原因……比如一些约定，“只能告诉你大概。”

“对于你独自前往重生之地的事情，我们七宗罪也和灰烬哀鸩一样，在震惊之后同样想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做，目的又是什么，最重要的，你所前往的重生之地在哪里。

“跟踪你，并且和你同时到达重生之地的只有灰烬哀鸩的灵猫，也是当时你的副官之一，但是和完全消失的你不同，灵猫被人发现被切断四肢，扔在一片丛林中等死，记忆体也被人破坏了。我们通过微弱的定位信号才找到她，但即使如此她也无法记起发生了什么，包括重生之地的位置和你的去向。

“虽然当时我们七宗罪和灰烬哀鸩是合作关系，但是这件事发生之后，我们就解散了……”

“解散了？为什么？”

“其实，解散只是一个说法，我们只是各自去做该做的事情，一部分去保护人类，顺便收集重生之地的情报，另一部分去收集重生之地的情报，顺便保护人类……总之就是按照各自的特长去安排自己的作用，而一个人负责留下来分析收集来的情报……就是给我发这些信息的人，她一定是发现了什么。”

“可是……如果说灰烬哀鸩是为了完成过去的我的使命的话，那么你们为什么要继续寻找重生之地？”

“我们和灰烬哀鸩不同，灰烬哀鸩坚信你的推断是正确的，正在从你留下的少量资料中推断你所找到的重生之地的位置……但是他们更多是插手于战争之中。而我们则比较自由，我们假设你的失败……姑且称之为失败，是因为没有找到对的地方。至于理由……我们也有我们的目的，只是……我还不能告诉你。”

黑岩的这些话现在一直在我脑中回响着，而我也在一直考虑这些话所代表的意义。

虽然知道为什么，但是我似乎不知不觉成为了一系列事件的中心了，过去的我到底是个多厉害的家伙啊，捅下来这么大的篓子后把一切都推给了我的感觉。而还要我按照过去的自己的道路走下去……老实说有点不爽。

但是回过头来看这个世界，也就是我在这个世界的位置。幸存者联盟，守望者，启示录，还是其他的小势力比如破坏者或是拾荒者……他们似乎都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而不是把时间浪费在我的身上，这样的话真是谢天谢地，因为我也有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不来烦我真是太好了。

嘛，也不能说一点关系都没有，不过大多都是私交：莱克斯啊，安达露丝啊，时雨……连他们一起否定掉就太无情了，毕竟给予我了各种各样的帮助……尽管中间还穿插些不太愉快的节目。

那么需要注意的果然还是：灰烬哀鸩。

说实话我到现在都在疑惑为什么他们到现在还没把我抓回去撬开我的大脑看看我到底隐藏了什么，原因可能就是他们并不是这样的一个组织吧。

不过失去了作为初代首领的我……准确来说，过去的我……一定有新的领导人在领导着他们，而且按照黑岩的话来讲，他们更多的在进行插手战争的事情，之前的救援黑岩的战斗也是，如果没有他们帮忙，我不知道我们到底能不能成功。

难道这就是过去的我和时雨所告诫我的，要我远离灰烬哀鸩么？即使他们到现在都没有对我表现出敌意，甚至想要带我回去的意思。但是现在的我什么都做不到，连身手都没有他们描述的过去的我那么好了，看样子被强制删除或是封印的不只是记忆，还有其他的一些东西……但是，到底要怎么找回来呢，我也不想再这样子脱黑岩他们的后腿了。

我看着双手的手腕，带有多边形结构的装甲上覆盖着整齐排列的六边形的图案。这种薄薄的像是涂层一样的结构覆盖了我全身的铠甲，按照时雨的说法使用了很复杂的技术，即使装甲受损也不会让这一层涂层出现缺损，就像是某种胶体一样的东西一直都会均匀的覆盖并且填补空缺。

“如果材料足够进行量产的话我就能统治世界啦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过太无聊了还是算了吧。”说着这样自槽的话的时雨偶尔还是会从椅子上跳到桌子上，我想这也是某种克隆体的缺陷吧……如果不是的话，我真希望他不会变成变态科学家。

黑岩依然在注视着前方，就像是一个不知道休息的船长一样。那样纤细的背影却让我感到无比的安全感，我的嘴角不自觉的翘了上去。将后背靠在了椅背上试着去整理下自从我醒过来所发生的这些事情，试着从中找到一些新的东西出来……

好久之后我才发现，我睡着了。

茫然的抬起头时，全身的关节发出重启的轻微响动。我看着周围空空的座位，满脑子想的是我现在在哪，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前后都发生了什么，茫然变成了不知所措。

“啊，你终于醒了。”凤华迈着小短腿发出充满电子质感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车门那里。迅速朝我这里跑来，我顺势接住这不到一米的金属躯体前冲的势头，挂在了后背上，“电车已经停止了十三分钟了，黑岩他们去周围观察情况了。”

“看来我没有错过太多东西嘛。”我站起身努力把眩晕感去掉，这一觉睡得时间可真长，根据休眠计时器我一共睡了三十七个小时，足够我连续战斗一个星期不眠不休了……唯一的副作用就是机能恢复的时间比较长，就像我现在，基本不借助一支兴奋剂是没办法立刻进入战斗状态的……所幸现在不是需要战斗的状态。

我捡起之前倚在座位旁的狙击枪，摇摇晃晃的走下了电车。虽然我不知道这辆轨道电车正确的停止位置，但是按照之前的拾荒者的话应该是停在另一个拾荒者基地的。我看着周围一片狼藉的地铁站，突然感觉情况不太妙，迅速俯下身子，倒退着回到了车厢，将狙击枪枪口从车窗的一角伸了出来，用狙击镜观察周围情况。

和我们出发的地铁站充满生活情调和明亮的光芒完全不同，这座地铁站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污迹斑斑的保险柜。连用来封闭另一个轨道的铁门也满是铁锈，视野中唯一一条通往地上的楼梯的台阶上满是碎石块，看起来就像是上边的什么建筑倒塌了一样，我可不希望花费了这么久到达的终点是一个死胡同。

老旧的墙壁上铺着已经满是裂痕的花纹瓷砖，地面也被大量的灰尘和污迹占领了，三条隐秘的脚步痕迹朝着三个方向分别消失在了视野中的公共厕所，消防通道和向上的楼梯。我调整了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继续用狙击镜来回观察着这三个出口，决定在列车这里等他们回来。

十分钟之后力量出现在了楼梯处，看到我从列车中伸出来的枪口条件反射的快速移动到了一个支撑柱的后面，两秒后才反应过来是我，随后就直接朝着我扔过来一块石头。

“情况怎么样？”我看着进到车厢里的力量，她的拳头现在是缩小成手甲大小安装在了前臂上，“看样子你那条路被封死了么？”

“恩。”力量短暂的一点头，将面罩拉了下来，“上面的承重柱倒塌了，已经把大半个地铁站都埋在瓦砾中了……而且这里也不像之前有人居住的样子，我们真的来对地方了么？”

“只能指望黑岩和白岩的情报了，”我继续盯着另外两个出口，“如果不行……我们只能再回去一次了。”

黑岩出现在我的视野中的时候我反射性的看了看时间，是力量回来后的三分钟，不过在狙击镜中看到黑岩脸上的表情我就知道情况应该不是很乐观。

“地下一层的塌陷波及到了逃生通道，我试了各种方法都没有打开被落石堵塞的通道，如果用大功率的脉冲炮的话可能会造成塌方，让我们被活埋在这里。”

“我还以为送我们来的营地已经和这个终点联络好了呢。”黑岩略带不满的看着周围一片惨状，最后目光落在列车后方堆积着的补给品，“这里看样子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人居住了。”

“是因为地震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呢？”

黑岩摇摇头，两条马尾也跟着摇晃了起来：“现在还不知道，最主要的是现在没有见到任何生还者或者尸体什么的，现在连我们是不是来到了正确的位置都无法确定。”

“在这样下去那我们只能原路返回再找别的方法了，其他的都没有意义了，要是没有能够出去的通……”

“有的啊，通道的话”

“！！”

身后幽幽的声音吓了我一跳，白岩静静的站在我身后车门的位置，面无表情的看着我上半身扭向身后的滑稽模样。

“白岩，找到通道了么？”黑岩一步跨出了列车，白岩机械的点点头，指了指远处的卫生间。

“诶？”

“地下一层的地面倒塌下来将半个厕所压在了下面，但是构成了一个斜坡可以上到地下一层。”

“好极了！”黑岩给了白岩一个大大的拥抱，在我看来就像是一对对比色的双胞胎姐妹一样，白岩面无表情的接受了这个赠礼，转身带我们走向了卫生间。

卫生间中的惨状基本符合白岩的描述，虽然是依然没有发现幸存者或者尸体，但是卫生间的结构已经彻底崩坏了。折断的水管从倒塌的断面中参差不齐的伸了出来，就像被扯断的纤维一样。男厕所和女厕说之间的墙壁已经被天花板压碎在了下边，将近四分之三的天花板成为一个斜面倚在了卫生间的地板上。我们踩着楼上的地板走上了楼上，这种情况看着真是诡异但是我们还是成功上到了地铁站的地下一层。

由于有很多部分已经倒塌到了地下二层，我们眼前的地面也是只剩下了被支撑柱保护耳朵地面。好在除了我之外，白岩，黑岩和力量都有在空中进行喷射以减少重量的功能，而身上装甲是以机动性作战为主的我则是在重量上还在支撑柱的支撑范围。

来到地上一层的时候的确让我松了一口气，虽然地铁站在地上部分依然破烂不堪，但是整体的结构好保存着完好的形状。我们抱着警戒姿势交互前进着，最后来到了地铁站门前的街道上。

我们慢慢的前进，仔细注意周围的环境。清晨的微风轻轻吹动着街道上零碎垃圾，晨曦的光芒只照亮了周围林立的高楼大厦残缺的顶端，造成的光线反差反而显得我们所处的底部黑暗得犹如某种深渊一样。

一颗狙击枪子弹寂静无声的从某个黑暗的角落直射出来，打在了打头阵的白岩的脚边。白岩的脉冲炮口立刻直指向子弹射来的方向，在脉冲炮的能量开始汇聚前，我按住了白岩的手。静静的注视着炮口所指的方向。

很快的，两队士兵从阴影中持枪压低身体出现，无声的从两个方向将我们团团围住。我静静地看着这些士兵身上东拼西凑的衣服组成的战斗服，果然拾荒者放弃了这个地铁站，移动到了新的阵地。

两支小队为首的两名士兵对我们做出了跟从的手势，接着包围圈突然收缩，原本指向我们的枪口一致朝向了外面，就像我们突然从需要警戒的陌生人变成了需要保护的客人。我们只能跟随着包围圈的移动向着他们想让我们去的地方前进，最后慢慢的前进到了一栋隐没在周围建筑物群中不起眼的住宅楼中。

随着我们进入到建筑物中，随着逐渐向着深处前进，一层接一层的卷帘门在我们身后闭合，最后通向了一条地下隧道。

“拾荒者都比较喜欢地下呢。”力量轻轻说了一句，带头的士兵没有说话，在确认地下室入口被一座巨大的圆形金属门闭合上后，士兵们这才纷纷摘下了脸上的面罩，让我大吃一惊的是，有几个士兵的脸是金属的机器人的脸。

“因为大部分地上环境已经不适合我们生存了，”为首的一名士兵深呼吸了一下后，终于回答了力量的问题，我注意到只有他手臂上有着红色的队长标志，“即使是没有遭受核武器污染的地方，含有大量的火药粉末和粉尘的空气也会让我们的寿命急剧缩短。毕竟我们人类并没有你们这样的过滤系统。”他指了指自己的嘴。

“你们要到这里的信息我们在一周前就收到了，但是通过简陋的通讯系统我们没办法告知别的据点我的原有的藏身处已经被一次莫名的震动摧毁了，我们只来得及修理了运送补给的地铁轨道，至于已经倒塌的地铁站我们决定放弃，找到新的藏身处，也就是这里。”

我们依然被士兵们包围着，一边听着队长沙哑低沉的声音，而其他的士兵都保持着沉默，昏暗的走廊每隔十几米才会有一盏接触不良的白炽灯，而执勤的士兵都隐藏在了黑暗中，只有作战头盔下的双眼闪着寒光。

黑岩一直紧紧的抿着嘴，我余光注意到她一直在微微的点头。也许这里的结构或是氛围触动了她，不过在我看来，这里的人们坚定的活下去的意志才是让她最赞赏的吧。

“另一支小队已经前去回收和你们一起来的物资，然后让轨道电车返程，”说着队长向着前边一指，指着黑暗走廊尽头一扇透着微光的木门，“那扇门通向的就是这座地下避难所的主体了，我们的任务也完成了。”

这么说着，他突然转过身来，对着我伸出了手：“欢迎来到埃斯特，夜狼，久闻大名，我的名字是埃尔伯·曼斯，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欠你一条命。”

“恩？”我有点摸不着头脑，“请问是什么时候……”

“我当时也在地狱犬公司的会战，是被你搬上卡车撤离的士兵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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