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

“扫描完毕，没有发现任何类似地雷的装置。”

“好极了，战术小队和特殊支援小队准备好，火力支援听我命令。”

我回头环顾我剩下的队员，夜视的视野中每个人防护镜下的半张脸都是一片恐怖的绿色。即使如此，我依然能看到他们脸上紧绷的肌肉线条。

每个人都很紧张，但同时，也在期待着战斗。

前方的启示录士兵还没发现我们的存在，在离我们更远的前方有激烈的战斗声音传来，那么这些启示录士兵是在等待前面部队需要增援时的第二线待命部队。我们在这片几乎是完全黑暗的区域安静的抹掉了数个启示录的哨兵，而前方不断发出的枪声爆炸声怎么想也是黑岩他们在奋战，尽管我现在很想不管不顾的直接冲进去，冲到黑岩身边，但是一种叫冷静的东西还是压住了我，让我反复告诫自己黑岩不会这么简单就被打败，或是受伤。

不管怎么说，她可是黑岩啊。

“黑岩，能听到我说话么，黑岩。”

我再次尝试联系黑岩，然而频道中只传来沙沙的干扰杂音，看来在些启示录部队中还有作为干扰器的存在。

“阿什利，开火！”

重机枪枪口的火焰立刻划破了这里的黑暗，对步兵专用的弹头怒吼着划出无数轨迹，将最近的启示录士兵撕成了碎片，在开枪的一瞬间就倒下了至少三名士兵，剩下的也在惊慌失措中寻找着掩体，但是我不会给他们任何能够反击的机会。

我拍了拍白岩的肩，和她将已经握得发麻的手中的十四连闪闪光弹直接扔到空中，雪白的光芒瞬间填满了这片区域，强光足够烧毁某些人工视网膜，而握需要这些强光还有另一个目的。

即使戴着护目墨镜，强光依然让我几乎睁不开眼睛，鲍威尔和另一名队友依照计划开始想着惊慌失措的启示录部队中发射枪榴弹。光芒转瞬即逝的战场再次被枪榴弹的爆炸火光照亮，伴随着金属碎片在空中飞散，我同时也找到了我想要找的目标。

和之前被我劈成两半的启示录军官一样的家伙，在启示录的军队中因该是个类似于少尉之类的军衔吧，正在无声的下达着命令。启示录的部队具有发声的功能，但是在战场上却很少看到指挥官大喊大叫的情况，唯一能想到的解释就是他们有更加先进的指挥系统，不依赖无线电或是微波之类的，更加精准而且无声的指挥方式。

但也就在这个军官身上，有着能打开这附近干扰的钥匙。

阿什利刚刚打完子弹，正在熟练的更换子弹链。另一名队友在用一种看着就很贵的罐装喷雾进行枪管冷却。很多启示录士兵已经组织起来开始反击，我示意战术小队和火力支援小队后退，我可不想让我们全灭在敌人一波又一波枪榴弹和手雷的攻势下。

我迅速将手中的枪弹仓和枪管进行更换，将背包中唯一的一颗17.9mm小口径狙击子弹直接压入了枪膛，随后把变长了的枪管夹在了我的掩体上，屏住气在瞄准镜中寻找我的目标。

数颗枪榴弹在我周围炸响，幸运的是我不在他们的爆炸半径中，但是这一次只是他们的第一波攻击，他们很快就能计算出误差，下一波枪榴弹就能准确的命中我的五米之内。

还没等我发出指令，卡特和他的队员，菲尔，已经冲到了我的两边，以一个近乎半球体的形状将两个盾牌展开交叉在一起。虽然不能完全将各个方向完美防御起来，但在很大范围上还是能抵御枪榴弹的攻击。

而现在的我只需要一点点运气……

第一波榴弹攻击比我想象的要快得多，我在掩体后边蜷起身子，有两颗榴弹直接炸在了盾牌上，卡特和菲尔的身子晃了晃，盾牌依然微丝不动。爆炸引起的气浪从盾牌之间的缝隙下席卷而来，还好已经被削弱了很多了，并没有对我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我将手中的枪的枪栓扳回，从掩体后冒出头，很快就发现了那个正在几层掩体后指挥的启示录军官的影子，但是他只出现了一瞬，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

“见鬼。”

如果能够自动追踪锁定的话……我恨恨的想着各种科技压制的情况。再次从掩体后探出脑袋，耳边已经响起了枪榴弹来袭时的嗡嗡声。

“拜托，再给我一点时间……”

脚下的地面再次因为枪榴弹的轰炸而摇晃了起来，我将自己的全部重量压在手中的枪和枪身下用简单的混凝土垒成的，已经战火炸掉了三分之一的售货台上。身后的菲尔似乎闷哼了一声，枪榴弹的火光在我两侧剧烈闪动，就像我两边同时升起了太阳一样。但是我用力将这些赶出我的头脑，将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在瞄准镜中的视野中，和右手的手指上。

正常情况下，指挥官都会观察每一波攻击的成果，对下一次攻击做出准确的指导。

而我需要做的就是抓住这异常短暂又万分关键的一瞬间。

一片弹片钻过盾牌之间的缝隙，瞬间嵌入了我的面甲中。我能感觉到我的头被冲击得晃了一下，只能抬起自己的右肘来阻止摇晃，就在这时，启示录指挥官那让人印象深刻的丑恶面孔出现在了我的视野中，闪着绿色光芒的双眼中间位置只在十字交叉点上停留了四十微秒都不到的时间里，就缩了回去。

……他是打算这么做的。

而我的子弹穿过了二百米的距离，穿过了这些难以计数的启示录士兵，穿过了这条已经被无数弹痕，弹坑，弹壳和硝烟充满的幽暗长廊，准确的命中了那张可怖的脸，让那张我不想再见到的脸碎成了无数块。

失去了直接指挥官的启示录部队瞬间乱成一团。在接下来的一、两分钟里他们将会保持敌我不分、一些机体瘫痪的状态，直到内部的指挥体系选出了新的指挥官，才能暂时缓和之前的疯狂局面。

阿什利的重机枪的怒吼突然停了下来，骤来的安静反而把已经适应这种情况的我吓了一跳，让我突然明白这一过程并没有持续很久，只足够阿什利打光一弹链子弹的时间。我还没来得及拔下还嵌在面甲上的弹片，就已经听见阿什利喘着粗气搬动重机枪的声音。

“趁现在，全力进攻！”

鲍威尔和阿什利带领各自的小队很快就回到了攻击位置，我示意卡特和菲尔可以离开了，去保护鲍威尔和阿什利的队伍。在他们离开后，我这才发现除了我脚下这片圆形区域地面还完好无损外，周围被枪榴弹炸得就像是月球表面一样。

白岩虽然还不能像以前一样跳入敌人的阵地中用镰刀大开杀戒，但是还是能够用镰刀变形成为的步枪进行远距离射击。这个时候我突然想到，白岩的另一个人格已经好久都没有出现了，或许这个诡异的人格转换和白岩本身“精力充沛”有关。

我用我最快的速度换着弹夹，同时也争取能够做到枪枪致命。子弹从我的头顶不断闪过，如果打开热感应成像的话都能够看到一道道热残留的弹痕。我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就是我们很少有机会能够在和启示录交战时得到他们的装备和弹药。姑且不说他们的枪械实际上都和他们的身体融在一块了，连子弹都是内置在体内。我们只能得到一些手雷之类东西，或者被爆炸掀出体外，还没爆炸的少许子弹和枪榴弹。

唯一幸运的事就是，在口径方面，他们的科技并不比我们高出多少。

“啊！畜生。”

鲍威尔手臂中了一枪，我从我的掩体跃到鲍威尔所在的地方，子弹从我的耳边嗖嗖飞过，黑暗的环境让我都无法判断他的伤势如何。

“没关系，”鲍威尔的脸大部分都在面罩后边，让我没办法看到他的表情，我拍了拍他的队友，示意他照顾好自己的队长。

“卡特！”我对大块头招招手，指了指鲍威尔。卡特低头阻挡了一下他侧面的榴弹爆炸，压低身子跑了过来。

“我的盾牌快要被打漏了，”卡特将我们全都笼罩在盾牌的防护范围中，“阿什利你能加把劲么？”

“闭嘴，白痴。”阿什利在嘴边咬着一颗子弹对着启示录的士兵们间断扫射，“我快要没子弹了，信不信我把你那过剩的肌肉塞进弹仓里。”

“那我就把你当盾牌使。”

“哦，看在老天的份上，都闭嘴。”，我接住一个弹跳在半空中的手雷扔了回去，看了看手臂上的剩余能量指示器，剩下的能量已经不够我启动腿部的加速或是隐形迷彩了。弹夹也只剩下两个，虽然不至于是山穷水尽，但也不是很乐观的情况。

更远处的枪声我已经听不到了，不只是这边枪声盖过了那一边，还是那一边真的沉寂了下来，而敌人的后方也没有出现的友方的援助攻击，我心里清楚的明白这意味着什么，我使劲甩头将这样的想法甩出脑袋，一定不会是这样的。

“夜狼，……”白岩接下来说的话被掩盖在一声手雷的爆炸声中，我只能掸掉身上落下的灰土，从掩体上射击，试着把启示录士兵刚组成的攻势队形给打散。

“什么？！”

“…………”

我能看到白岩的嘴在动，但是实在没办法读懂她的唇语，也许她想告诉我她的能量完全恢复了能够再来一发磁轨加速炮，或者她需要新的能源罐，或者……

我的目光越过她的雪白的发侧，望向了更远更深的我们来时的方向……我突然明白了白岩想告诉我什么。

有光芒正在从我们后方迅速的逼近，伴随着由远至近的隆隆声。

在我还在怀疑我自己的眼睛的时候，启示录的阵地中突然爆发出一道火光，整条长廊都震动起来，白岩像地面倒去，我连忙去拉，结果连自己也倒在了地上。

用一发高爆弹作为见面礼，两辆审判日中型坦克的车灯撕破长廊中的黑暗，从我们身后轰隆隆的开了过来，履带碾过了我们之前赖以藏身的掩体，直接带领一队步兵冲进了启示录的阵地。

“这是……”我呆呆的坐在地上，看着幸存者联盟的部队碾过启示录的部队，向着深处进发。

“你们能战斗到现在还真是让我惊讶。”让人有点意外又有点厌恶的声音从我的身后传了过来，我转过身，法鲁尔将军一手握着一支左轮手枪，穿着一身简单的军官服，连防弹背心都没穿，双腿僵硬的走了过来。

“本尊终于现身了啊，”我无视了将军伸过来的手，自己站了起来，顺便把白岩也拉了起来。“我还以为你会在那间破屋子里坐到战争结束，原来你能站起来啊。”

“一开始我是这么打算的。”将军一点愠怒都没变现出来，提起裤腿示意他两条金属的义肢后，开始慢悠悠的向手中的左轮手枪装填马格南子弹，“但是我的侦察兵告诉我你们一路推进，端掉了六个我们一直以来久攻不下的异星人防守点，还有那些让我们装甲部队损失严重的步行蜘蛛……”

“……些？”

“……而这些区域解除屏蔽的范围越来越大，我决定由我们亲自来收尾比较好。”

“听起来一开始你打算让我们死在这里。”

“是的。”

“……很直接呢。”

“我只是个臭当兵的，学不来政治家那一套。对我来说，我手下的性命更重要，我想你早晚也能明白的。”

“不……”我回头看了看和我一起战斗到现在的人们，在这一段并不长的路程中，四个人永远不会再站起来了，“我明白你想表达意思，虽然不是很能接受，但是，我明白。”

“是嘛，那就太好了。”

“是什么让你决定留着我们活着呢？你都让这些，”我向身后一挥手，“送死队去送死了，为什么还要决定来救我们。”

“对于他们来说，让他们继续活着才是另一种惩罚，不管是对他们，还是对造成这些的无能的我。而你们，我还不想让你们死。俗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所以暂时的，我还不想让你们死在这里。”

“……你就不担心我会杀了你么？”

“暂时的，我觉得我还不需要担心。”

“是啊，暂时的。”

我转过身，看着曾经与之激战，现在只剩下焦土的启示录阵地。医疗兵正在照看鲍威尔和卡特他们的伤势，他们看起来有些垂头丧气，而我想我知道为什么。

黑岩和力量很快就和我们汇合了，我们望着彼此什么话都没说，身上的伤口和装甲凹痕就已经说明了一切。虽然她们处于有利地形，在两个火力小组的交叉火力下抵抗启示录一波又一波的进攻，但是依然险些全军覆没。法鲁尔很慷慨的多留了我们两日，以恢复伤势和补给能源，还有一些补给品，不知道是不是作为我们奋战的报酬。

三天后，我们离开了这座筑在山体中的安克雷奇要塞，经过法鲁尔部队的扫荡，这里又一次重新归幸存者联盟所有。我们搭上通往白令海峡那里的幸存者营地的补给队，坐在装甲运兵车中等待着下一次战斗。

直到最后，法鲁尔都没有出现，应该是在忙着为夺回的领地重新规划防御和驻扎人口。在我们离开的时候，他只是派了一个列兵给了我一个小包。里边放着二十三枚被鲜血和灰尘沾染的兵牌。

“阿什利原来已经三十二岁了啊，我还以为她才二十多岁……”

我试着用轻松的语气说着兵牌上显示的信息，黑岩和凤华看着我，不知道她们能不能知道我现在心中所想，我最后看了一眼在雪原中越来越小的安克雷奇要塞，将兵牌一枚一枚的投在雪地上。

“去吧，你们自由了，”我感受着吹在我脸上，夹带着雪花的寒风，“愿我也能去瓦尔哈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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