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第十九节

“听着，乔瑟，”蓄着一下巴大头菜似的中年男子将商品摆上货架，低头看着他的儿子，“我们只能活一次，不要信那些神经病讲的轮回转世之类的废话，我们的生命只有一次，你的出生和成长都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所以和我保证，活出你的价值来，做你想做的事情，不要让你的人生浪费掉。”

我看着这对父子，虽然只有短短几秒，父亲抚摸儿子头顶的画面还是定格在我的脑中。

如果我想去吹牛的话，那么我可以和别人说，这是我的第三世。

第一世，现在还不知晓的，作为人类的人生。

第二世，现在仍不知晓的，作为灰烬哀鸩的首领的一生。

第三世，现在。

但是，即使活了三辈子，我做到这位父亲对于自己的孩子最基本的要求了么？

我活出我的价值，做我想做的事，没有让我的人生浪费掉么？

我停下脚步，无视了周围不满的嘟囔声，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由最先进的科技制作的，具有灵活的动作和良好的协调性，内部的可替换的类神经传导带和另一条备用品。完整的金属骨骼结构，和覆盖其上的合成皮革，再之上的由无数个六边形结构所构成的隐形迷彩装甲。

这就是我现在的人生，和从我身边穿过的人流中任意一个人都完全不同的，半机器人的人生。

形形色色的人生在我周围穿梭，红光满面的，满面倦容的，步履迟缓的，行色匆匆的……每个人都在过着他们想要的人生么，每个人都能够觉得不枉此生么？

如果这是一个和平的年代，那么人们又是一番怎么样的形象的。是不是被摸着头长大的孩子，都不需要变成手持枪械的军人，永远的倒在战场上，是不是每个人都能够过着轻松自在的人生，做着喜欢的工作，微笑着离开人世。

如果这是一个和平的年代，是不是就不会出现像我这样的，即使死了一次，也会一次又一次的呗拉回人世，仅仅是以为我在夺去生命这方面很擅长？

每一个倒在战场的士兵，是不是也有着和我相仿的人生，被父母摸着头长大，和朋友玩耍，和另一个人相爱，最后瞪着双眼倒在混着鲜血和泥土的战场上？

“夜狼？”

回过神来，黑岩他们就站在距离我十几米的前方，疑惑的看着我。

“没什么，抱歉。”我再次迈开步伐，向着她们走去。

至少，努力的活下去吧。不管哪一生，都不是能够随便浪费的东西呢。

“在思考什么？”

“不，没什么……仅仅是，胡思乱想。”

“反正都是些无聊的白日梦吧。”力量斜了我一眼，红褐色的双眸里却没有不屑，“别管这个傻子，我们去找点吃的吧。”

“傻子？！现在什么时候你个吃货还……唔噗！！”

“夜狼是……傻子，力量是……吃货……”白岩面无表情的看着我痛苦的在地上滚来滚去，同时也用手指指来指去。

“白岩，记住夜狼是傻子就行了，吃货什么的快忘掉。”

“我……我抗议……”

“憋着。”

“咱们能换一个不丢人的地方么……”黑岩看着周围的围观人群直摇头，一把把我拉了起来，“我们先去找个地方吃点碳水化合物或是之类的东西，然后商量下接下来该怎么办。”

“姐姐，你这么说食物们会伤心的……”

“你们真吵……”凤华的身体伸展开，从我背上跳了下来，用闪着不同颜色的电子双眼扫视着周围，“我试着我这个区域的大致情况描绘出来，剩下的就看你们的情报收集能力了。”

位于威尔士的这座人类群居地是阿拉斯加上数个比较大的人类群居地之一，和其他的群居地稍有不同，更不同于军事作用明显的要塞和混合型军事基地，群居地的形成大部分是逃难的普通人在适宜居住且远离战火的位置利用曾经的城市残骸重新生活，接纳新的逃难者，慢慢的发展成大的村落，并且和其他的群居地建立起贸易关系，形成人类铺在地面上的大网的一个节点。

而威尔士这座群居地，则是有着要塞功能的群居地。位于海岸和严苛的环境决定了这里无法构建足够自给自足的坚固堡垒，同样也不像军事基地那样具有工业能力能够向幸存者联盟提供大量军事成品。这里强大的岸防炮系统和先进的海面海底探测系统让这里的海岸相对安全，却也无法应对启示录军队像播种一样投撒在海洋中的各式海洋攻击武器，再加上启示录部队在寒冷区域的作战能力受限的说法逐渐得到证实，驻守在这里的士兵开始接纳逃难者进入这座城市，并逐渐形成了一些轻兵器手工厂，成了附近唯一一个能够能够在交易市场上看到军火的群居地。

即使如此，用于岸防炮的大口径炮弹还是需要从其他的军事基地运输，因此威尔士的交易部队也不同于其他群居地的庞大和很强的战斗力，除去运输的货物，已经是一支小型的混合装甲部队了。

如果在极寒地区启示录鲜有活动的说法得到进一步证实，那么幸存者联盟在这个区域的大部分注意力就会转向这片区域的极寒适应性很强的守望者部队，并且试图修复在战争开始时启示录部队大面积攻击时毁坏的铁路和地铁交通网。

“走吧，我们先去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希望这里的物价和法鲁尔那只老狐狸说的一样，如果我手里握这几张是废纸我绝对会拆了这个该死的地方，”黑岩不耐烦的指了指前边的建筑群，试着在人流中开出一条路，“啊，挤死了。”

“你能相信么，我们正好赶上了每年的交易季节，”我看着四处拉起的横幅和店铺，“附近的群居地的人们都来到了这个地方买他们平时买不到的东西，简直就是……嘿，那是三文鱼罐头么？”

“三文鱼？！在哪？在哪？！”

“冷静，力量，等我们找到饭馆什么的地方再说。”

足够幸运的是，历史和文化所积淀下来的民族特色并不像城市里的建筑那样容易被战火销毁。习俗和技艺被人们搭载在脑中，随着难民潮的流动而传遍了世界各地。在战争爆发之前，阿拉斯加似乎就有着很多美食享誉世界，而在这里的饮食区，可以吃到不同文化的饮食，还有相互结合后大获成功的例子。

大约两周的商队行程让我和凤华的脑营养已经到达了临界点，很多无法通过能源罐，只能通过食物获得的营养物质的缺乏让大脑连最基本的思考都会受到限制。虽然我现在感受不到字面意思上的“饿”，但是体内的检测系统会让我知道我的大脑需要些东西来让我继续活着，而现在我的视野里很多东西都是用高亮的红色显示的。

力量和黑岩则是不同于我的半机器人结构，相比于我，食物中的营养不仅仅供应大脑，还有内部的器官，而最重要的，她们能够品尝出普通人都无法品尝出的，更深层次的味道。至今我都无法想象出她们是如何做到的，相应的，启示录的科技到底发展到了什么程度，也让我再次感受到了一种压力。

而白岩，连人格都是由地狱火公司制作出来的她，虽然可以进食，但是体内大部分机制的运作都依靠能源罐补给，包括人格和独力思考回路。虽然地狱火公司制作白岩的基于对黑岩的研究，但是，科技上的差距不是这么轻易就能弥补的。

付了相应的费用，叫不上名字的料理纷纷摆了上来。看着大快朵颐的黑岩和力量，我只能把眼前这些营养万岁的食物吃下肚子，同时用力发挥自己的想象力，让嘴里单调的味道能够插上想象的翅膀，至少表现出不让厨师生气的样子。

黑岩和力量毫无疑问吃的很开心，记得在时雨的地窖中时，力量还是个吃饭很斯文的孩子，而现在的样子任何厨师看了都会很开心吧，是因为黑岩在身边而让她这个“妹妹”放下矜持或是别的东西了么？而白岩……真的能尝出味道么？

虽然直觉告诉我我们所吃掉的这些以海产品为主农产品为辅的食物价格不菲，但实际上并没有花费我们太多的钱……总体来说。在这些经济逐步平稳的地区农牧业已经缓慢的恢复元气，货币制度也是在不久之前才恢复，结束了战乱初期的以物易物和巧取豪夺。

人类的社会在逐步恢复秩序，当然，是在没被启示录的铁蹄碾过之前。

“我们需要一个度过白令海峡的方法，除了游过去。”我在地下酒吧的单间里展开了电子全息地图，更新了威尔士的资料以后，这里的地图就能清晰的显示在全息地图中。

“现在我们的位置是这里，”我指着城镇东侧的一间小建筑物，地图上很快显示了名字“鱼骨头酒吧”，“这一片是海岸线，被军队所管辖，还有很远就能望见的岸防炮。除了武装捕鱼船，只有定期运输补给和人员的潜水艇才能出入海岸线。在战前威尔士有和拉特曼诺夫岛还有亚洲大陆相连的海底隧道，但是已经被炸毁了。”

“但是还真是难以想象……”力量翻着战前的卫星地图，嘴里还咬着牙签，“从现在来看绝对无法想象威尔士会变成这样一个比较大的群居地，看看这里片区域，完全就像是一大块恶心的蜘蛛网啊，一定付出了……难以想象的牺牲和艰辛吧。”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闪过了力量的双眼。

“肯定为了人口膨胀做了一些措施吧，人类可是以让自然屈服为乐事呢。”黑岩用手指在旧地图和全息地图上来回滑动着，“这也是让我非常痛恨的……曾经……”

“哼，只是区区蝼蚁。”白岩坐在不远处的酒箱上，面带微笑的擦拭着自己纯白色的长刀，“拔掉四肢~撕掉翅膀~翻滚吧~翻滚吧~痛苦的死掉，然后祈祷宽恕曾经的罪孽吧~”

“……精神很好呢，白岩终末型。”

我看着再次被白岩终末型的人格占据了身体的白岩坐在黑暗中发出瘆人的歌声，感觉似乎有满头冷汗的感觉。

“咳嗯，总之。”我装腔作势的发出咳嗽的声音，把大家的注意力拉回这边，“现在需要决定的就是我们要怎么出海，通过什么工具，需要什么武器来应对突**况，路线如何，需要应对什么突**况，等等等等……”

“你有什么想法么，夜狼？”黑岩双手放在桌子上，面无表情抬头看向我，双眼中却有些期待，“我和力量打听到了一些不错的情报，应该会派上用场。”

“不过不是为了你哦！”力量一脸嫌弃的补充了一句，牙签还在齿间游走，然后被黑岩抓住轻轻放在了桌子上。

我环顾四周，小小的酒吧除了一个不时警惕的望向这里的酒保之外空无一人，而我们这几个聚在一起的家伙怎么看都不像是好人，再加上桌子上摊开的地图，很容易就会被认为是要秘密破坏这里的犯罪预谋者。

“老板，这里有包间么？”

“恩？啊，有是有，不过……”

“那，你，一定，会有办法的吧。”我从腰侧的口袋中掏出一张面值最大的钞票，根据我们刚才买酒的钱，这一张足够他一个礼拜的收入了。

很快的，我们就在地下室的一件房间里坐了下来，凤华很干净利索的把房间里的隐藏摄像头和**都用电磁短波处理掉了。我们在一张污秽不堪的桌子旁坐了下来，接过追加的各种酒后，我拿出了一张纸，示意所有人的交谈都用写的来代替。

黑岩不止一次提醒我我们的时间越来越紧迫了，所以我直接把我的想法写了出来，摆在桌子上。

“直接去偷一艘武装渔船。”

另外四人很快做出回应。

“反对”的黑岩，同样“反对”的力量，“无所谓”的白岩，“夜狼你死蠢”……的凤华。

接着又写出了理由。

“后路隐患，生态损耗。”这是黑岩的想法，还以为她会说会给当地人造成麻烦……

“直接去抢。”力量的意见更简单粗暴。

“你个渣渣。”恩……谢谢白岩的意见

“我们没有偷窃这种载具的设备和技术，另外夜狼你会开船么。”凤华的意见正中靶心。

“还有其他能够安全渡海的方法么？黑岩你的情报都有什么？”

“明天上午十时会有一艘小型货轮在不远处的威尔士码头出发，运往西方的拉特曼诺夫岛，”黑岩小心翼翼的打开了地图，指向了威尔士西方的一座小型岛屿，“似乎是要进行哨站的建立，我们只要……”

虽然我猜想到黑岩是什么意思，但是紧接着凤华突然跳上了桌子，直接用作战频道和我们每个人说道：“我们被包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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