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2 狼烟alarm（4）

11月初的安克雷奇堡寒风凛冽，空气中弥漫着渗透进骨髓的冰冷。天空中看似明亮，实则阴云密布。惨淡的阳光照射在柏油马路上。眯起眼睛，抬头仰望天空，那个在几个月前还挂在东方的天空上，不可一世的太阳被厚重的云层捂的严严实实，不见踪影。希望它不要被那些硝烟似的灰云勒死。

安克雷奇堡的民众从三天前就开始撤离了。最早走的是王室成员、贵族和国家官员们，他们是这个国家的支柱，让他们先走无可厚非。接下来是儿童，然后是残疾人和老人。最后，绝大多数的妇女和身体健全的成年男子也走了。留下来的那些人大都被临时征兵。

小部分皇家陆军的精锐，加上原本留守安克雷奇堡的正规军、周边调派来的援军、紧急招募的民兵以及安克雷奇堡的卫兵和武警部队，总计近五万人。这是塞拉斯作为目前最适合的人选，担任安克雷奇堡战役总指挥后的几天内，他用自己能动用的全部力量换来的军力。虽然称不上什么威武之师，但用来保护这座城市免受造反者……或是应该称之为「革命军」的摧残，已经足够了。

柏油马路上停满了装载着士兵和物资的卡车，而我就坐在街道旁三层建筑的屋顶上，俯视着这条城市中的主干道。这条街道从老城区的入口直通皇宫，也就是整座城市的最中心位置，一旦开战，最激烈的火并一定会在这附近进行。一想到再过几天，这条能算得上观光点的街道将要浸泡在血浆和内脏中，我就想乘现在再好好看看它。

常温的可乐是物资里唯一的饮料。醉卧沙场是在殖民地帮老文森特开疆拓土的小伙子们独有的权利。死守首都的战士们还是靠碳酸饮料来给自己壮胆吧。因为接连的高强度工作，许久没有找上门的口腔溃疡伺机长在了嘴巴里。每一个饮下可乐的瞬间都是真正意义上的痛并快乐着，但我尽量要让自己喜欢上这种痛楚。因为作为一个狙击手，趴在堆满瓦砾的建筑物残骸里，和对手对峙上几个小时乃至几天的事情是常有的。在那时候，连感受到痛楚都是一种享受，至少还能让人体会到「存活着」的实感。

狙击手的工作是对人的心智残忍无情的摧残。在与对手对峙过程中精神失常的狙击手也不在少数，证据就是当初和我一起在军官学校里上狙击手课程的那些人中，如今还活着的就只剩下我和一个中途休学的人。

“小艾薇！你在这种地方坐着干嘛，很危险哟～”

出现了，中途休学的人。

西西莉亚·哈尔斯笑盈盈的走过来，坐在我的旁边。大概是觉得风太大了，那顶平时拿来装嫩的女帽没有出现在她的头顶。

“……我记得军情处的人都走光了。”

“除了我。”她拿出一罐果汁，“碰个杯？”

“行。”我可能是觉得有个「酒伴」不错吧，爽快的与她碰了杯。尽管我们两个人的「杯子」都是易拉罐，里面装的也不是图瑞斯威士忌。

“祝武运昌隆，米勒上尉。”

“也祝你早日升迁，哈尔斯小姐。”

“喂——这样说可就不对了。整天升迁升迁的，目光太短浅了哟。”哈尔斯喝了一大口果汁，“呼啊————我的目光放的可是很长远的哟，再过一阵子军情处的工作我也想辞了，最近兵团公会很吃香哟，听说现在加入创办时间不超过半年的公会，有关部门还有奖励政策哟。”

“那祝你求职顺利。另外你这口癖让我觉得自己在和小学生讲话……”

“啊哈哈……一谈到感兴趣的事情就会这样哟。”

“算了，就这样吧，估计很难改过来吧。”

“别说这些事了，怪严肃的。聊点国防部或者皇家陆军的八卦嘛，你一定知道不少吧？”

“希基前段时间又因为谋杀塞拉斯未遂被关禁闭了。这个也不算八卦了吧……之前都搞了十几次了……”

“也就是说约瑟芬没有跟着乌斯莫托将军去参加新罗德斯里格战役，现在还待在安克雷奇堡吗？”

“是啊，这次战役塞拉斯准备把他放出来大开杀戒呢。不过这次不能再给他准备供他差遣的人手了，上次他在殖民地杀红眼了，砍死五个自己人的事情还是你们军情处帮忙压下去的。”

“啊——塞拉斯勋爵真是大度，要是我也有这样的上司就好了……”西西莉亚哭丧着脸抱怨道，“哦！艾薇，你觉得塞拉斯勋爵这次的决策做得怎么样？”

“……挺好的。”

“真是个鬼才呢。在其他人束手无策的情况下能把安克雷奇堡变成一座这么强大的兵工厂。”

“不……我觉得用「鬼才」称呼他不太合适。要我说的话……是「圣手」。”

“「圣手」？”

“是啊。「鬼才」能使用出人意料的才能和出人意料的手段完成出人意料的事，而被冠以「圣手」之名的人则是使用强大，但并不出人意料的才能和手段，完成出人意料的事。这是他们的区别所在吧……”

“这么一听还是「圣手」略胜一筹哟。”西西莉亚把剩下的所有果汁一饮而尽，把易拉罐放在一边说。

“也不一定。”我在这个易拉罐被狂风卷到空中之前就赶紧拿起那个易拉罐，“「鬼才」会因为出人意料的才能和手段收到赞扬，「圣手」被赞扬的内容往往却是事情的结果。我相信他们都希望自己因为才能和手段被赞扬，证据是塞拉斯和……和剑圣马雷特大师。”

我本来想以我自己为「鬼才」的例子，但是我心中明白，自己的才华再怎么出众，还是无法与塞拉斯比拟。

“有道理。但是哟，我觉得「鬼才」和「圣手」或许会互相羡慕也说不定哟。”哈尔斯抬头望向天空，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哎呀，怎么又谈回工作去了……是我不对。聊聊其他的。艾薇，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想去几个酒庄参观一下算吗？”

“当然算，如果你打完仗之后有时间，我陪你一起去也不是不行哟。但是我还是比较想去弗瑞斯敦坐那个超大的摩天轮，虽然我是弗瑞斯敦人，但从小到大一次都没去坐过。”

“那个恕我不奉陪。”

“哦哦——我知道我知道，艾薇有幽闭恐惧症对吧。”

“对。拿着枪蹲在小房间里狙击的时候倒是不会犯，但战场以外的地方，我完全受不了待在小空间里。”

“这么快就承认了？！不傲娇一下吗？！”

“不会啊……”

“对了对了，还有哟！你和那个格瑞兹·乌斯莫托……”西西莉亚一脸清纯少女的表情马上变成了邪笑，“你们进展怎么样了？”

“进展？我和他之间是普通的同事关系哟。”

“我·不·信·哟！还有别用我的口癖说话呀！”

“我们之间没有任何你感兴趣的那种关系，还是别多想了。”

“好扫兴——我还以为天天去照顾人家的背后有一个怎样美丽的爱情故事呢。”

这个时候，我刚刚喝完了最后一口可乐。远处高耸入云的大教堂上传来了阵阵钟声。如今的大部分教堂和钟楼都已经不雇敲钟人，改用机械设备了。所以尽管这座城市成为了一座清冷肃杀的兵工厂，教堂的钟声照常响起。

“嗯，时间差不多到了，加班的「战地记者」可是很忙的。有机会下次再聊吧。”西西莉亚站起来，准备离开，“对了，艾薇，别死了哟。”

“够了，今天我被别人插的flag已经够多了。”我苦笑道。

“那就……祝你为国王陛下捐躯？”哈尔斯面带纯洁的笑容说。

“闭嘴啊，你这乌鸦嘴的**。”我笑骂道。对方回给我一个鬼脸后就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我一个人坐在寒风中，四周的吵闹终归又回归寂静。

“「鬼才」和「圣手」……这对话含金量也太高了吧。”我自嘲的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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