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利益

萝妮步入埃文斯先生的办公室，烛火摇曳，家具上铸铜部分反射着浮动的光泽。

她立在房间中央，微弱灯光勾勒出二人的轮廓，身后仆人悄悄将门合上，埃文斯这才开口。

“请坐。”

对方躬身，将萝妮引至对面的椅子，继而自己坐下，目光在来人身上上下打量。

他在揣摩，不管那家面包店的店主有怎样的想法也不该派一个小姑娘前来冒险。

原来如此，那家伙也是个为利益不择手段的商人。

不过既然来了，就听听人家怎么说吧，毕竟他也想知道面包店现在的情况。

“您好，埃文斯先生，我的名字是维罗妮卡。”

“维罗妮卡小姐，深夜拜访，是有什么急事？”

埃文斯没绕圈子，也不多做寒暄，开门见山地问询正说明他在担忧，并且已经开始心急了。

虽然本来就已忍无可忍，否则也不会出此下策派人火烧粮仓。

“我今天是作为商会名下面包店的店长来和您谈判的。”

萝妮亦不做隐瞒地道出自己目的，这种紧要关头说得太多只会令双方更加焦虑，她要趁着对方心烦意乱判断力受影响的状况速完成交涉。

只要对自己有利的条件都值得利用。

“店长？”

埃文斯显然不信。

虽然面对重重护卫只身一人来到敌对者家中还能面不改色，这对一位少女而言值得赞赏，但他还不觉得萝妮是那家店真正的所有者，毕竟商会的审查极为严格，经营成本也不是一个小姑娘能负担起的。

“别开玩笑了，你到底想做什么？”

“请先听我说，之后您就知道我是不是在开玩笑。”

对方不相信也正常，萝妮不觉得奇怪，她今天还有更要紧的事。

“您知道吗，夏末秋初天干物燥，粮草之类的货物容易被引燃，每年都有因此遭灾的商户，埃文斯先生也要多加注意才行。”

“……”

“那是自然。”

沉默少顷，他回应道。

“不过除开自然因素，偶尔也有图谋不轨者作恶呢。”

“就在刚刚，小店的仓库里便有个蓄意纵火的恶党被捉住了，还有护卫说那家伙长得一脸凶相，有点像您府上的一人——”

在这紧要关头深夜造访，埃文斯百分百可以肯定是手下的真身被识破人家才来找茬的，因此萝妮也无需婉言。

“开什么玩笑，在下是正当经营的商人，绝不做暗地里下绊子的恶事，就算他真是我的守卫，那也绝对是私自行动，您将他交给我，在下会严加惩治。”

埃文斯大义凛然地说到。

嗯…

正当经营呢。

“话说回来，贵店火情如何？”

还真敢问，不过萝妮也不在意就是了，刚刚那一瞬对方眼眸中闪过的慌乱不会撒谎。

“原来是这样，做这行总有不顺心的时候，就当霉运找上门了吧。”

萝妮不紧不慢地将双手放到小腹前，十指交叉。

“不过您的担忧是多余的，在起火前那家伙就被抓个正着。”

行动失败，埃文斯意识到这一点，但维罗妮卡小姐的态度却为何如此平淡。

他想不通，她怎么这样简单就放弃追究，三言两语便避之不谈，还以为对方是想上门讨个说法，如此看来，另有目的吗。

“那家伙如果经确认果真是您府上的人，我们也会一根头发不少地送回来，请您亲自定夺。”

态度也好的出奇，这令他更加怀疑。

先尽量消除对方的敌意，萝妮今天来可不是来惹是生非的。

如果三个月前的她或许会琢磨变着法儿的整治这家伙，肆无忌惮地将其激怒，再瞧着对方无可奈何的模样加以羞辱，萝妮的性格就是这么恶劣。

但如今不同，经历上回的事件她有所收敛，比起过激的处理她更倾向于稳妥的解决之道，这里是边关重镇，伊诺克曾说一旦爆发战争他就会回家保卫故乡，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届时再后悔当初不该与粮食供应商起矛盾可就太晚了。

再者，比起正面冲突，接下来她的办法能将两人的利益同时最大化，这对商人来说无疑是最具诱惑力的条件，不仅避免结仇，还能收获一位朋友——当然，不是什么正经朋友。

对自己有益，不得不结交，目的是今后再利用而非与之意气相投，人生难免做些违心之事。

“我问您一句，埃文斯先生，商人总以营利为先，您是否愿意为利益放下一些东西呢。”

萝妮上半身稍微向前欠，重头戏来了，她希望对方认真倾听，自己也要表现的庄重些。

“譬如，与我的恩怨。”

两家相互争斗最后谁都落不着好处，最终都要承担损失。

“小姐，您这是什么意思？”

埃文斯被她惊人的发言勾起兴趣，不是兴师问罪，而是来和解的？

“您与在下的面包店间暗地较量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竞相降价，长此以往大家都得不到好处，我不打算在这儿长久待下去，如果您的举措是为了将我从这小镇里赶出去，那大可不必。”

萝妮稍微停顿，揣摩对方的神情，但老练的埃文斯不会给对方透露任何有用的讯息。

“不久后就算您不赶，我也会自行离开。”

“所以您来是希望与我和解？何出此言呢维罗妮卡小姐，你我之间原本就没有纠纷，生意上的竞争可称不得仇怨。”

他不打算放弃，但萝妮也有一枚筹码尚未登场。

“如今，小镇的粮食市场三足鼎立，您与我占据三分之二，剩下的部分则由其他数十位商人共同占有，如果我说，我有办法能将他们的市场份额统统夺来呢？”

萝妮对仇怨的话题避而不谈，而是自顾自地说着对方最关心的利益，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届时我们单件货品的利润会降低，但总体盈利却远超各自为战，您是个聪明的人，比起两败俱伤，哪边更合适彰明较著。”

短暂的沉默。

显然，这话打动了埃文斯，他的嘴唇微不可查地扬起，似乎正想问是何种办法，但又意识到不能表现的太感兴趣，否则就失掉了谈判的主动权。

“您真有这本事？”

于是以平淡的口吻发问。

“当然。”

萝妮说到。

“那好。”

埃文斯做出了决定。

“就请您讲来听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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